StʌrunneR
——起因是因为不开心,然后和妈趁妈开会一起去了桂林。
Day 1
宾馆>
真大,真***大。
出门>
下午拿了20准备出门。20就说明顶多坐公交。桂林这个地方比较有特色。这里比井冈山还共产,出租车也好公交车也好通通刷的红红的,连广告都没有。桂林树又多,所以整体配色红配绿。顺带提一句,我不喜欢红车,虽然他们很喜庆。为什么没人全部用红车做婚车呢?
然后我决定步行。
最近我受到启发。其实步行是最好的交通方式,如果再带一点点翻墙跑酷的技能的话那简直就跟上天一样。。城市是一个大迷宫,在巷子里绕圈的感觉不比野外探险或者密室逃脱差多少。不过野外探险要四处看提防野兽,而在巷子里走要低下头颅提防狗屎。
我沿着马路行进,像一个刚进城的老乡巴佬或是重见天日的神经病。右手边的洗车店里飘出刺鼻化学气味与柠檬香精的混合体。在这里我简略地说一下我还记得些什么:1嘀嘀打车和谁谁合作,宣称新车比二手车便宜 2这里有一个很大很大摆满木板的家具城 3医学院里面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口腔科门诊部(匪夷所思) 4我们现在谈谈吃。
这条街上我一路看见八家稍微大一点的馆子,不是卖鱼就是卖牛八样。
下面是我爸对牛八样的叙述:
“牛八样?就是牛蛋、牛脑和……什么来着?”
“哎呀。那是九几年,赶回来路过桂林,高速没通,只有走国道。上国道的时候路边一排店子。说就在这里吃吧。”
“人多,多的很,停一整排车。对,都卖牛八样。”
“端上来一看。哎哟我一下胃口就倒掉了。牛脑子嘎白,上面尽是道道,就是脑子上面的纹。特别腥。还有牛蛋,又腥又骚。端上来是生的,腥气骚气往脸上扑。我都要呕出来了。”
“后来我扒了一点火锅底料拌到饭里面坐一边吃去了。”
“还真有几个人敢吃。就那么两三个。反正我们七八个人坐到一边看他们吃。他们吃的还蛮高兴,还喊我们吃。讲烫过了没得味了,还好鲜的。我们讲不,不,不敢吃那卵东西。笑是笑,吃还是不敢吃的。”
| 牛八样吃两斤送一斤,油茶免费 | ——横幅
口袋里还剩20块的智障男青年在街上闲逛。他是一位没事找事又怕事的胆小鬼。他觉得出门一趟不用点钱不痛快。于是他买了一杯柠檬绿茶(店子有点脏),买了几个不算贵的脆柿(以为是特产来着),花完了钱洋洋自得(还剩十块)。
打算绕一圈看看酒店的另一个门。
故事的最后终于意识到酒店只有一个门,于是走到像农村一样的老旧居民区有人种菜有人养狗在门的路途中幸而没有踩到狗屎但差点被熏死胆小不敢翻墙只好绕了整整一大圈甚至走到建筑区的黄土路上在烟尘的包裹中坚强前行难过到不能呼吸最终修成正果取得真经……的故事。
夜>
我喜欢夜,因为它凉快。我曾经以为《麦田里的守望者》讲的是一个月夜稻草人的故事。
我喜欢没有灯光的安详的夜。
我和妈出门看夜景,不远就是江。我在江边走,发出夜的感叹:
啊,没有灯的夜晚,江水流动,但是路在何方。我瞎了,说好的亮化工程呢?灯在哪?灯炸了?
以一座大桥为界,向左有一个好多人烧烤玩水的小沙滩,再向左乌漆麻黑。向右是白切鸡水果摊鲜猪肉豆腐鞭炮与一条看不见底的小路,与没开一盏灯的雁江风光步行道。竹子抚摸我的头,风摩擦我的脸。妈担心有狗,我害怕蜘蛛。
后来我们往桥上走。喝了杯很稀的不干不净的凉粉,上了一个还没成为旅游景点的小岛又原路返回,铁皮子小桥在脚下嘎吱嘎吱响。
我们走在大桥上。妈看着江,我看着被车轮卷起的七月半没烧干净的纸和左前方又圆又大的黄月亮。
诗:
看见月亮使我想起了你,
想起了你和你的月亮。
为什么看见星星没有想你呢?
现在哪里还能见到星星。
走开啊走开,
月光缠身上。
Day 2
八点半起床,不爽。
早餐还好,想睡,吃到快十点。
最终还是退掉了游轮票,虽然我还是没有坐过游轮,可是谁在乎呢?
坐公交车去七星公园。桂林的公交车真tm少,等了半个小时。一路上想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七龙珠遗迹什么的。
门口有一个美术馆。我说逛完公园一定来看,然而忘了。好像从未记住过什么。
公园门票很贵,70。但1本地人免费。门口有好多黄牛票贩子。
爬山的时候,我想,为什么非得来这里爬山呢?桂林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山,到处都是。曾经有一段时间读完一本书总是想着去离家不远的未开发的山上去睡,然而最后连门都没有出。
其实有一个中年男子说不要爬山爬上去还不如走下面风景美。
于是我一个人向上登。我说我必须爬,必须向上,男人就该向上。
然而他说的很对,上面有树,有石头,有几根红铁管拐来拐去,还有两个练太极的,或许真的本不该上到这个鬼地方来的,但是……
之后在一个空调开放度博物馆(公园里的博物馆!)里休息了好一阵。博物馆对面是一个无人看守的小门。嗯,意料之中。
马车从我的身旁经过。可怜的马。他们永远随着一条道绕圈。妈说去坐吧,多有意思。但可惜的是,我已经错过了相信美好东西的年纪。
下午四点的样子再度出发。她说去两江四湖吧,那里的夜景好看。她到底还是没搞明白什么是两江四湖。它就是它的字面意思两条江与四个湖。她只知道很好看,我说你站窗口也能看。
但其实我想去市文艺馆。我很好奇文艺的人们一般去哪里干什么,我要学习。还是那一路公交车,有一个叫文艺馆的站。
“下吧,下吧。”妈说,“这里的湖景多好看。”
我说下一站下,急什么。
然后我发现自己数错了站,该死的数学,再下一站才是文艺馆。没有站名播报的公交车都是耍流氓。
我们沿路向前,身旁是江。谁知道是什么江。
在一个桥的桥洞底下写了一些字。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没有人用马克笔。整齐秀气的水性笔写了一些很文艺很高雅的东西。不像某些地方的墙上不是我爱你就是谁谁谁傻逼。果然进了文艺区啊,我想,文艺人就是不一样。如果让我写的话,我想了一想,说不定我会这么写:
“桂林你好。桂林人你好。我有点不开心。所以我来桂林。所以说你们喜欢牛八样吗?”
大概如此。
下面是我们一路上看到的。
——我们本该坐上的游轮(“看吧。”妈说)
——草
——写有英文的一排咖啡馆
——很大的房子(怀疑是别墅或是私人会所什么的)
——杀猪佬煮粉
——一个不记得名字的茶馆(?)
——一棵长了青芭蕉的芭蕉树(妈叫我看)
——一棵结了绿串果的树(妈说你看)
——我们本该坐上的游轮(“看吧。”妈说)
最后我发现我们走入了一个步行景区。流氓公交车在哪拐了个弯,文艺馆离我远去。“别去了。”妈说,“五点半该关门了。”
我说,好吧。
于是我重新搜索附件的美术馆。我怀着绝望向前迈步。
无论如何谢天谢地。这一家小美术馆开到晚上八点。
我进门的声音把里面坐着玩手机的两个年轻姑娘吓了起来。一个站到前台一个跟着我保证我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生怕我会穿过玻璃拿走锁起来卖的瓷器与玉。
我在画前一点也不安分,像一条蛇扭来扭去。说实话其实我有点内疚。别人玩得好好的,你一进来又不要门票有不买东西,东转西转不知道在干什么。并且我也看不懂水墨画。我的能力也就仅限于辨认出它画的是什么。但我还是评论一句,现在画乡村自然风景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兼卖小瓷器木器玉石文具什么的画馆。嗯,反正我也买不起。
还有那个跟着我的让我开始觉得恼火。
在美术馆周围逛了一圈。对门就是神秘兮兮的白公馆,旁边还有什么什么高级会议厅。门口的LED展示条上写什么第几届义卖画品会于三楼隆重举行。说不定我也能进去买一幅,我想,把艺术带回家。然而我不是部门领导,也不是协会委员。附近还有一个分接待厅,一个很大很大占两幢楼的大饭店,一条通向看似伟大地方的路,与巴西烤肉。
我或许会很讨厌这里。我讨厌那些高级的华贵的我进不去的地方。这里的东西让我觉得我很垃圾。不过或许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艺术的。向外巴西烤肉的味道越来越浓。我喜欢巴西烤肉。如果说艺术能使我犹豫不决的话,那么带着烤肉艺术的艺术就能冲洗掉我所有的怨愤与不快。伟大的艺术,我想,伟大的烤肉味的艺术,环绕在我的身边。真正的艺术就是这样的艺术,令人感受到宁静与愉悦的巴西艺术。我带着愉悦与对艺术的极端狂热向前挪动。我记得这个方向应该还有个什么馆,无论如何,我必须去寻找艺术。
其实艺术就在我们身边。看这个双皮奶。我死死盯住它,艺术如果不盯住就会偷偷溜走。它正对艺术的大门,一扇通向不知名的高尚场所,高大得不仅能过领导车还能过飞机的大理石拱门。它是受艺术熏过的伟大双皮奶,被禁锢在塑料碗里。它比它的兄弟都要高贵,蓝莓双皮奶,它贵出了一块钱。我将继续,噢,寻找艺术。
我在河边,一边看船一边吃我的双皮奶。我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我看着许多人但没一个人看我。开船的把船停稳以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交流感情。他们或许是在说今天这个铁皮船不行,没赚多少钱。但令人欣慰的是,没人抄起菜刀准备强行求得平均。他们把铁皮踩得梆梆作响,他们将度过一个愉快的傍晚,在麻将桌上重新划分财富。天空逐渐由蓝变黄,又一个美好的夜晚即将来临。我终于克制住自己没把双皮奶碗往船上或河里扔。我想象我翻过围栏向下跳,解开麻绳与铁钩发动小船穿过河流。船长兼船员先生在一个傍晚开着铁皮船逃离了美丽的桂林城,并在一个没有喇叭或菜刀的地方触礁沉没。我想,他带着艺术,感受到一切的美好。他回望身后的楼,无声叹息。他知道,他将一点点离美丽远去,离艺术远去。那些用钱构造的伟大艺术整整齐齐,就在河边。浑身上下充满艺术的高尚又伟大的人们在里面品味着掺水的高档葡萄酒,在满屋的贵族乐声中畅谈他们的光辉岁月。他们的眼睛中放出惊异,放出笑,放出恐惧,放出各种各样颜色的光。船长兼船员先生没有人可以道别。他直视前方,等待着礁石与沉没。
我任凭我的脚带着我。我抓不住我的脑子,它陷入了艺术,无穷的艺术,它不屑于再指挥脚。我一路像一个疯子一样望着两边的楼,我不停地赞叹,无法停止赞叹。或许其实我应该磕点什么药,那样我就不会只是歪着我的脖子望天前行,我还会七扭八扭,手舞足蹈。我会跳着属于我和艺术的舞蹈。我穿过楼房,穿过老桥,穿过小巷。我的左脚与右脚赛跑,它们似乎都很开心。夕阳中,我走进了一个什么都有卖却没有名字的菜场。或许它有名字。但这也正是名字的艺术之处。它会被懂的人记在心里,却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花花绿绿的广告牌上。我凝视着一个刚开张的包子店。我想这样一个以粉闻名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包子店。
包子与粉,
是两种艺术。
我喜欢粉,
它使人坠入回忆。
至于包子,
那种艺术完全不同。
我终于发现了包含艺术楼房的艺术小区。它的大门也很大,或许能过小型飞机。我的心不停地向前涌动,它想出来,它比我更想向前。我知道,只要一直向前,就能触摸到来时的艺术楼房。它是如此圣洁,又是如此高尚。我尝试尾随一辆宝马,但艺术的保安制止了我。他带着艺术的尊严,操着艺术的口音,为了捍卫艺术而阻挡了我。他如雕像般高大,而我确如老鼠般渺小。他带着荣耀与庄严问一只老鼠。他问:“你干什么?”
老鼠带着最后的对艺术的无比崇敬与狂热向大门与门内的艺术望了最后一眼。然后它转过头,屁股对着高大无比的大门,慢慢地原路返回。它知道,只能返回,一是因为,艺术如天上星星,只可远观;二是因为,那条路竟然他妈,是条死路。
我最终用手机叫了一辆车返回。司机在车上说了许多许多。他说桂林的历史,他说桂林的美丽。他说其实桂林有很多好玩的,你们去了吗?
去了,去了。我说。
坐了游轮没?
没有。
不坐游轮会后悔。
嗯,嗯。
我说,我后悔。
后来我只给了四星,
因为他说的不全对。
我们必须努力爬行,
一旦思维溶有回忆,
后悔就会挤入脑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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