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耳魔王》(三)

2023-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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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坐在床边的佩诺朵被床上传来的咳嗽声吸引了注意力,她转过头去,握住了魔王的手:“你醒了?”
魔王的意识还不太清晰,她有些痛苦地晃了晃头。“我们现在……在哪?”
“人类的王城,同时也是女神的圣殿所在之处,圣地尤塔斯。”佩诺朵补充道,“这里是我们在尤塔斯的地下据点。”
“好……”魔王稍稍放松了些许,“医生……关于医生的去向,我们现在有多少情报?”
“根据内部线报,处刑时间安排在两天后,目前医生被囚禁在圣殿之中——女神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身边,正面突破圣殿的难度很大。我们这里的战力大约是十余位百夫长级别的精英士兵,以及三十余人的文员。”
“简直就像是在请君入瓮。”魔王的话说到一半,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佩诺朵扶着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你这两天有些太勉强自己了。”
“我……没问题……”魔王扶着佩诺朵的手,花了几分钟整理呼吸,“重要的是医生。他的存活与否,直接关系到最后决战的胜率。”
“你是不是把太多希望压在他的身上了?”
佩诺朵摇了摇头,“不,不止是希望……你在他的身上投入太多了。这不明智,这一点也不像你,怀特,你从没有下过风险这么大的赌注。”
“——这不是赌注,佩诺朵。”
魔王的目光落在佩诺朵的手上。
“赌博是有输赢之分的,但我和医生之间没有输赢。”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论结果如何,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他的一切。”


我被女神囚禁在她的宫殿中。
关押我的房间和“牢房”这个词乍一看没什么关系——这间装修讲究的寝室显然比我的木屋好得多。精致的餐食被盛装在小推车上,由女仆们一盘盘推入房间。经过细致炙烤的肉排,点缀着不知名香草的汤点,被数层不同调味的空心巧克力壳包裹的提拉米苏……我看着女仆们又一个个离开了房间,却对桌上丰盛的食物无动于衷。
我开始怀念在木屋里和魔王一同分享的那碗杂菜汤。
女神……她应该是明白的,这种做法并不能真正阻止我。到头来,她只是厌恶我罢了,所以她想要让我不能顺心。这倒是无可厚非——我也一直很讨厌她,从始至终。
只要不对上她本人,从这里逃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就在于她安排的人手。她安排了一个我无法对其动手的守卫。
我甚至能想到这个混蛋女神在做出这个安排时那副得意的嘴脸。
我叹了口气,靠在座椅的丝绒软垫上,有些呆滞地望着眼前格格不入的一切。
现在的我,反倒像是故事里被魔王抓走、囚禁在高塔里的公主。
魔王……会来救我吗?


“唷。”
一阵风将白色的纱帘吹得鼓起,我警觉地抬起头。我嗅到了一股令人不愉快的魔力。
“怎么有个帅气的小哥在这里独自唉声叹气呢?”
窗户被人轻轻关上,窗帘后多出了一个人影。
“……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那只猫。
“哎呀,我当然是来救你的啦。”随着高跟敲在地板上的踢踏声,女人从窗帘后款款走来,那头墨绿的卷发像是池塘里的水藻,在她深不可见的漆黑瞳孔上投下一片阴影。魔将芙洛。那只欺诈人心的魔猫,正在我的面前悠闲地拨弄着颊边的发丝。
“那么,在我救你出去之前……”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气氛这么好,我们先做一次怎么样?”
“就算是魔王也不会发现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你我知道。”她渐渐逼近了我,像是毒蛇在我的耳边嘶嘶吐着信子,“你其实到现在还没吃到那只小兔子,对吧?我可以变成她的样子,一切都按照你所想的来……怎么样?”
——我清楚,交合是她入侵他人神智的手段。无论男女。
“你不是魔王派来的。魔王不会让你接下这个任务。”
我面色平静地看着不断逼近的女人。
“告诉我,魔王行动了吗?”
她歪着头,像是个孩子一样看着我。“这重要吗?”她那纤细的手指撩起了我耳侧的头发,“那就这样好了,其实魔王根本不在乎你,她正因为从你的魔爪下逃脱而欣喜……”
她猛地向后一跳,退开了两三步的距离。
——黑色液体构成的利刃在她的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这种玩笑可不好笑。”我冷冷地看着她。
“哈,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呢。”她轻笑了一声。“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就挺可笑的吗?”
“自以为能够背叛另一个自己的意志,实际上做的事还不是一模一样嘛,没有任何变化。仅凭自己的喜好不断虐待那只无知的小兔子,扭曲她的意志,将其称之为‘爱’……你们两个,无论是哪一方都太有趣了。”她似乎毫不在意颈边的伤口,笑得越发灿烂,“居然还想等对方来救你?”
“……等等。”
我察觉到了什么。“你说,她逃脱了?”
“是啊,你的金丝雀从你做的囚笼里逃出来了。”芙洛用食指抹过自己的伤口,舔了舔手指,“不过,拜你所赐,现在的她可虚弱得很……如果是这个时候,我说不定能在你之前把她吃掉,再把魔王的宝座纳入手中噢?”
黑色的液体在下一秒如铁处女一般将她裹入其中。
我阴沉着脸重新坐了下去。“那么,告诉我吧。魔王现在在哪?”


就在我打算用尖刺贯穿那女人的手脚时,门口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只是刹那的走神,再次回头时,黑色液体中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被风吹起的窗帘,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让她跑了。散落的黑色流体只是一瞬便回到了我的身上,我默不作声地整理好表情,朝着门口回应:“请进。”
“贤者大人,送来的饭菜还吃得惯吗……啊呀,你怎么什么都没吃?”
走进门的女性不禁捂住了嘴巴。
“我今天胃口不太好。”我勉强向她挤出了一个笑容,“不用在意。”
“这怎么行!”面容姣好的棕发女性有些气鼓鼓的,“你现在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经常忘了吃饭?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扛得住?”
“我……明白了。”
我不得不拿起刀叉,开始僵硬地往嘴里塞东西。
我无法应付的女人……爱莲,当年勇者小队里的神官。结束冒险之后,令人意外的是,她抛弃了自己在教廷里大好的前程,而是选择退出教廷,成为了女神直属的“神使”之一,直接受女神指挥。尽管只是神官,爱莲的实力却不可小觑,女神甚至将自己的一部分魔力分给了她。从战力角度来看,女神把她派来并无道理。
但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对她动手。
亚伦,奥塔莉亚,爱莲。对于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这三个人,即便是对魔王有万分担忧的现在,我也很难下定决心对他们动手。
女神——那个卑鄙的女人一定是清楚这一点的。
可恶。我狠狠地用后槽牙咬碎了一段秋葵。
爱莲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恶狠狠的表情,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好嘛,怎么能不吃饭呢?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还有很多研究工作没有做完,不过偶尔休息一会儿也没事的吧。”
她忽然弯下腰来,“对了,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她神秘地把手指放在了嘴边。
“是什么事?”
“亚伦说他马上就会过来!”
爱莲看起来像只兴奋的小鹿。“怎么样?开心吗?我们三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聚过了吧。虽然没能联系到奥塔莉亚,不过亚伦刚结束手上的任务就来探望你了!”
……我确实熟。那个任务还包含把我砍个半死。
我在心中盘算着逃跑的日期。“那他……要多久才能到?”
“第二个惊喜,锵锵!”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
“亚伦——他不分昼夜地赶回来了,惊喜吗!”
我那礼节性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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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4148013
一个连对自己爱的人都嗜虐的家伙却不想伤害自己曾经队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想想不就是人外光鲜和蔼的家暴男( ゚∀。)

虽然略微涉及剧透……不过二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外表光鲜亮丽的家暴男之所以只对妻子施暴,是因为他无法负担对其他人施暴的后果。但妻子被他捆绑在婚姻关系中,在这段关系里他拥有绝对的主导权与地位上的压制,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施暴。
但对于医生来说,他在这段关系中没有主导权。尽管他看上去一直是更有攻击性的一方,但实际上他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他想要留在魔王的身边,但魔王几乎没有对他作出承诺。除去因为本体能力导致的性格扭曲和精神不稳定,实际上医生也一直恪守着底线,例如并没有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例如(在这次之前)他并没有真的囚禁过魔王——事实上这种做法也一定会失败。
医生对于魔王和对于其他人的态度要分开看待。在医生的眼中只有魔王、女神等少数几人算得上是和自己同等地位的存在。对于其他人(特别是自己的队友),医生的态度其实是“人看蚂蚁”式的态度——地位是不对等的。尽管医生在这方面比女神温和得多(会“蹲下去和蚂蚁交流”),但他在潜意识里不会将这些人看作是和自己对等的存在。对于队友的克制就像是人控制着自己的力度不捏死蚂蚁一样。
(与之相反,在魔王眼里,她对于所有人一视同仁)


“爱莲,我想和贤者单独聊聊,可以吗?”
几句寒暄之后,亚伦亲昵地搭上了我的肩膀。
爱莲显然不太高兴。“有什么事要瞒着我才能说?”
“哎呀,你也知道的嘛。”亚伦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我,“这家伙最近不是有心上人了吗?所以我想和他说一些男人的悄悄话,分享一点经验,有些话不太适合被女孩子听到……你懂的。”他眨了眨右眼,“善解人意的爱莲小姐就稍稍宽容我们一下嘛。”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爱莲摇了摇头,“那我先去花园里逛逛了……真是的,居然把女孩子晾在一边,下次我要罚你请我吃奶油松饼!”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亚伦挥着手,目送着爱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锁上了门,转过身来。
“好久不……”
在我的话说完之前,一个沉重的拳头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捂着脸,吃痛地后退了几步。
“……解气了吗?”
“哈?还远没有呢。”亚伦摸了摸自己的拳头,“可惜,这次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原地站定。
“你来这里,是有话想对我说吧。”我的目光没有闪躲,“说吧。”
“……”
他的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不快的声音。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
“一次,哪怕是一次……你有把我们看作是你的同伴吗?”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直如此。”
“那段并肩作战的时光,对于长久孤身一人的我而言,是无可替代的经历。”
亚伦沉默了片刻,突然向我冲来。我躲闪不及,被他一把抓起扛在了肩上,从窗台上飞身而出。
“你这是……?”我抓着他的衣服,多少有些不解。
“那只小兔子……魔王,她让我来的。她说,你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亚伦没好气地解释道。
听见魔王的那一刻,我的心底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真的?为了救我?”
“别辜负她的信任。”亚伦低声道。“也别辜负我的信任。”
我松了一口气。
“谢谢。”


我没有想到追兵会来得这么快。
不,或许她根本不是追兵,而是在此地等候多时。贝西摩斯叼着一根草叶,若无其事地倚靠在一旁的城墙上。“唷,老同事,这么晚还在忙吗?”
亚伦放缓了步子,停在了离她数米远的地方,把我从肩头上放了下来。“所以,你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你最后选择了女神?”
贝西摩斯抱着手臂,翘了翘嘴角。“所以,你出现在这里,意味着王室最后选择了魔王?”
亚伦沉下了脸。“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别那么紧张,我也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嘛……尽管我们的勇者大人不能代表王室,不过你和他们也走得挺近的吧?特别是王子派的人——毕竟你是王子艾利克斯的老师嘛。如果勇者大人决定与女神为敌,王室那边可不太好划清关系。”
亚伦伸向剑柄的手变得有些迟疑。
“我不推荐你我在这里打起来。”贝西摩斯举起双手。“首先,我不太想和老同事打架,我猜你也不想。其次,我知道王室一直想要限制女神的能力,女神当然也知道,但现在正面和她起冲突肯定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说真的,你也不希望艾利克斯冒险归来之后发现自己是王室最后的遗孤吧?”贝西摩斯的表情有些无奈——看起来并非嘲讽,而是在真诚地担忧,“你知道的,女神大人她干得出来这种事。她向来不在乎你们的生死。”
“所以,你想要怎么办?”亚伦反问道。
“把他留在这里。”贝西摩斯指了指我,“这是我接到的唯一任务。”
“……”
亚伦沉默着握住了剑柄。
“够了。”我拦在了亚伦和贝西摩斯之间。“亚伦,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他几乎是朝我怒吼,“那之后……”
“——帮我转告她,我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


佩诺朵面色沉重地将手中的信纸放在油灯里灼烧。
“你猜的没错。昨晚,亚伦被贝西摩斯拦住了。”佩诺朵转过身去,“艾德伍斯也没有消息。”
“贝西摩斯应该不会对艾德伍斯下手——他现在应该是被巧妙地甩开了吧。不过,还是让格鲁米持续呼叫他。”魔王叹道。“至少我们这次已经知道了,有两位神使留在他的身边。女神这次是动真格的。”
“神使?”
一颗粉色的脑袋探了进来,“我们可能会对上神使吗?”
“是的。奥塔莉亚,之前你和这些神使……熟悉吗?”魔王翻着手中的文书,装作不经意地发问。
“那些神使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像我这种乡下的贵族是没法见到的啦。”奥塔莉亚吐了吐舌头,“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没那么可怕。不就是得到了什么女神的恩赐吗?他们和那些魔兽也要缠斗好几天呢。”
“不过,在神使里面,也有几个实力恐怖的强者。”魔王意味深长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贝西摩斯……我之前见识过她的实力。”
“除了那个女神,王国里实力在我之上的人屈指可数。”奥塔莉亚凑上前来,亲昵地把下巴靠在魔王的肩上,“要不要让我去会会那个神使?”
“可以的话……”魔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最好还是不要和对方起冲突。”
“一天后就是处刑日了。”佩诺朵拍了拍魔王的肩膀,“我们的计划已经经由亚伦告知了医生。最后的名单确定了吗?”
“确定了。我,奥塔莉亚,格鲁米和你。与之前讨论的一样。”魔王望向门外人头攒动的办公间,情报员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在信纸上奋笔疾书,互相传递着纸张,“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只会消耗我们埋伏在王城的宝贵人手,据点里的这些人没有与贝西摩斯或是爱莲正面对抗的能力,牵扯进去也只会成为牺牲品。”
佩诺朵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表情。“让奥塔莉亚去对阵贝西摩斯,是吗”
魔王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我会华丽地赢下战斗的。”奥塔莉亚撑着腰,把手放在了胸口,“相信我的能力。”
佩诺朵有些欲言又止,她瞥向魔王,后者则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定下了。”佩诺朵从座椅上起身,“我去和格鲁米重复一遍我们的计划。时间是今天晚上8点,没有问题吧?”
粉发的少女摩拳擦掌。“没问题!”
我在后花园的铁艺餐椅上坐下,看着眼前的女人——对方正百般无赖地吹着草叶,尝试把叶管吹出哨子般的声音来,似乎压根不担心我会逃跑。
“贝西摩斯。”我试探性地发问,“不,贝尔?”
“嗯。”她吐出了嘴里的草叶,“记起来了?”
复杂的悔悟感涌上喉咙,那时开朗的孩子曾一度化身为魔兽,如今又成为了女神麾下的神使,而自己甚至没能认出她来。我踌躇了半天,才回应道:“你的变化很大……你成长了不少。”
“你倒是和那时没什么改变呢。”她的表情比我轻松得多,“没想到我们俩的缘分还没完。”
“身不由己嘛。”我干笑了两声。
她凑了过来,在我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我听说,是为了小怀特?”
“是的。”
我没有否认。
“你的计划是什么……就算这样问你,你也不会回答的吧。”她架起腿来,“那我换个问题。你喜欢她吗?”
“我……”我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仅仅只是楞了片刻便肯定地点了点头,“喜欢。”
她看似不经意地随口说道:“如果她的计划是牺牲自己?”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会拼尽一切阻止她。”
“就算这么做会被她讨厌?”贝西摩斯摆正了坐姿,“她可能——不,她一定会恨你。”
“即便如此……我也一定会保护她。”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只要能让她活下去,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你们都戴好防护用的魔导石了吧?”
奥塔莉亚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示意,魔王则点了点头:“开始吧。”
“好,范围设置完毕。”格鲁米那对金色的龙瞳在黑夜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幻界——展开。”
没有预警,没有困意,王城中的所有士兵、女佣与大臣们在刹那间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之中。门口侍卫拿着的武器叮叮哐哐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格鲁米的身体也踉跄着倒了下去。
“他怎么了?”奥塔莉亚不禁惊呼出声。
“这是代价——他会与他们一同陷入沉睡。”佩诺朵扶着格鲁米的身子,将他交给了前来接应的魔族情报人员。“格鲁米的能力本质上是‘催眠自己’,只不过他能借助龙血将这种自我暗示的影响不断扩大,将他人也拉入梦境。而且……发动这种能力,对于他这具人形的身体而言还是太过勉强了。”
“至少,他为我们排除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魔王再次确认了腰间的细剑,“走吧。”
佩诺朵把目光从格鲁米的身上收了回来,点了点头,披上了夜行的斗篷。
“对了,奥塔莉亚。”
魔王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出发前……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按照亚伦传达的消息,今晚应该是他们行动的日子。我心不在焉地在后花园里踱步,一边用余光扫着贝西摩斯的身影——她果然在那丛灌木之后若即若离地散着步。
整整一天的时间,贝西摩斯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身旁。对于女神的任务,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家伙比我想得还要更加一丝不苟。魔王会在这里和她发生冲突吗?这并不是我想看见的结果——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步,她们中一定有一个人会死在这里。
我当然不会让魔王成为那个人,但我也不希望魔王看着自己的挚友死在自己的手里。
如何用我的能力摆脱她?我一整天几乎都在苦思冥想。在看守我的过程中,贝西摩斯从未放下过对我的警戒,堪称滴水不漏。她清楚地知道我的能力,也知道我可能做的手脚——她甚至不在我的面前进食或喝水。总是带我在后花园散步,大抵也是在防范我使用毒气类的手段——开放的环境使药物的浓度更难达到标准。
如果不动真格地杀了她,很难通过一些小动作摆脱她。
……不过,若是在战斗中,或许能找到她的些许破绽。
我沉默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只是一次呼吸的间隙,门口的侍卫忽然纷纷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一次不小的精神冲击,我连忙扶住了一旁的装饰柱,稳住了身体。还好,不至于倒下,只是头脑仍旧有些晕眩。我的视线连忙转向身后的贝西摩斯,看得出来她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不过她的身形依然没有动摇。她的眉头一皱,向外瞭望了一圈之后,反而朝我靠了过来。
她很清楚这次袭击的目标是谁。
“看样子,他们动手了。”望向我的时候,她的眉头很快舒展了开来,甚至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样,站得住吗?”
“谢谢,站得住。”我向她点了点头。
“……好。”她轻轻呼了一口气,“那咱们就都做好准备吧。”


最初感受到的是一阵热度。
我不动声色地用手指碰了碰热度的方向,一小簇温度不高的火花环绕着我的手指。这种控制火焰的细腻手法称得上是一种艺术,而能创造出这种艺术的也只有一个人——奥塔莉亚,是她来了。
是奥塔莉亚?为什么是奥塔莉亚?偏偏是奥塔莉亚?
我的心底由惊讶转为理解,最后化为某种复杂的苦涩。
我明白了魔王的用意。
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最不巧的时候,她选择在此时让三人会面,诀别多年的孩子们将汇聚于此。
以敌人的身份。
“——为什么。”
三支火矛随着话语一同射向贝西摩斯。贝西摩斯举起战锤,站在原地抵挡住了三支火矛的攻势,却未曾料到,被挡下的火矛宛如拥有生命一般从侧面再次向她袭来。她猛地一喝,地面的泥土应声而起,在周身化为岩墙牢牢挡住了火矛。被拦下的火矛似乎还想寻找破绽,却像是受到感召一般回到了施法者的手中。
即便是贝西摩斯也认出了这火焰和火的主人。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将武器拄在了地上。
“奥缇……”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贝西摩斯想象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比如,自己在某一天的舞会与奥缇假装偶遇;比如,自己在奥缇的领地里漫游,“偶然”发现了奥缇的身影。她为两人的重逢预演过不同的可能性,甚至为重逢后伪装偶遇的台词写下了草稿……
可惜,因为她的胆怯,这一切都并未实现过。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二人的重逢会发生在这样的场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
奥塔莉亚几乎是在哭喊。
“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你。”贝西摩斯低下了头,“对不起。”
“顺风顺水地在人类的领土被人收养,一路顺利地当上领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和女神的交易吗?”奥塔莉亚的声音愤怒却无力,“我所享受的一切,我所任性妄为的资本,都是你用鲜血为我换来的……而我却无权知情吗?”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到头来,你们都变成了大人,只有我还是那个任性的‘妹妹’,对吗?”
“不,奥缇,我……”
破绽。
袭向贝西摩斯的两条黑蛇被岩墙无情地挡了下来。贝西摩斯没有看向我,却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现在没有心思和你继续缠斗。乖乖听话。”
“不……已经成功了。”
贝西摩斯的身体一震。
她此刻才发现,我和奥塔莉亚的周身都燃烧着一圈微弱的火焰。
“是什么时候……”
贝西摩斯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我。
“——从你见到奥塔莉亚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破绽百出了啊,贝西摩斯。”
“利用火焰燃烧清除周身的毒气……没想到还有这种做法。”奥塔莉亚越过贝西摩斯,向我发问,“你确定这只会让人昏厥吗?”
“对她而言,效果甚至可能只有一小时不到。”倒下的贝西摩斯已经渐渐不再动弹,我朝奥塔莉亚挥了挥手,“走吧,越快越好。”
奥塔莉亚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贝西摩斯。
贝西摩斯的手伸向了奥塔莉亚离开的方向。在她失去意识前,她那半张着的嘴仍发出了一个微弱的音节。
“奥……缇。”


奥塔莉亚领着我,循着来时的小路向着圣殿外一路飞奔。
“我听说……”我斟酌着用词,“魔王她也来了?”
奥塔莉亚并没有对我的消息来源表示怀疑。“魔王她没有跟进来——毕竟她现在还很弱嘛。负责接应的是魔王的左右手,堕天使佩诺朵,等我们离开了圣殿,魔王会在撤离点等着我们。”
她果然还是来了。“她还是离开了我的结界啊……”我漫不经心地说。
“那是……咳咳。”奥塔莉亚唐突地咳嗽了两声,“那是本小姐烧穿的。就你那种程度的防御,本小姐只要把火力加到最大,轻轻松松就可以击穿了。”
看样子结界还有继续加固的必要。我在心底暗自琢磨,除此之外,最好能做到屏蔽一切通讯信号……包括那条龙的技术。
“佩诺朵就在前面了。只要能离开圣殿,我们就可以……”
走廊的尽头,堕天使的身影愈发清晰,但那个人影突然朝着我们举起弓来。我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把奥塔莉亚的头按了下去,“趴下!”
灌注炽热魔力的箭矢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和身后追来的光箭精准地撞在了一起,我们的背后传来了一声剧烈的轰鸣。
爆炸的余波震得我一阵踉跄,奥塔莉亚当机立断筑起了一道火墙,却被接二连三的光箭不断洞穿,那凝聚着魔力的墙体在光箭的面前宛如脆弱的白纸一般。
在我们的身后,那位唯一的神明正缓缓步来,仿佛这不过是后花园里的一次散步。


女神的脚步正在不断逼近。
我转过身,把奥塔莉亚拦在自己的身后,面对着女神,低声质问道:“我们约好了的。”
“不,和你没有关系,和你身后的那只小狐狸也没有关系。”
女神……甚至没有带着武器。她只是一抬手,以光芒铸成的箭矢便从她的掌心宣泄而出。我操纵黑色的流体竖起障壁,却发现她射出的光箭被身后凝聚着魔力的炽热箭头接连拦下,在我们的面前引发了一连串爆炸。
佩诺朵,堕天使佩诺朵……我早该意识到她是谁。就算没有看清她的样貌,我也已经了然于心。
“为什么要背叛神庭?”女神的怒斥在我的耳旁回响。“魔王……哈,你居然会在千百年的时间里低声下气地扶持那群蝼蚁?你不感到羞愧吗?”
“我从没有背叛神庭,戈德。”不同于震怒的女神,佩诺朵的语调相当冷静。“我只是在完成我和她的承诺。”
“你和她的承诺,哈……”女神冷笑了一声,“那你就可以背叛我吗,佩拉德!”
原初的神使,Paradoc——佩拉德。我知道她。只有在最古老的神话里能找到她的踪迹——在繁如晨星的“众神”与“神庭”出现之前,她是两位女神唯一的代行人。现在女神麾下的“神使”们只是借用了她的名字——追溯至词源,“神使”一词只代指她一人。
诸神黄昏之后,神庭陨落,众神死于邪魔之手,神使也不知下落……这是大多数传说中流传下来的说法。
至于“邪魔”究竟是什么?神使究竟前往何处?没有人记载了这之后的故事。
“真正背叛了所有人的……是你,戈德。”
佩拉德——佩诺朵再次抬起了长弓。
“佩拉德已经在神庭陨落时死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魔族执政官,堕天使佩诺朵。”
女神忽而怒极反笑。
“佩拉德,你还记得吗?我的矛,我的第一件武器,是你亲手打造的。”
“还记得吗?就在一千年前,那柄长矛被你亲手刺进了恩基的胸膛,撕开了稻荷的喉咙,刺穿了贝西摩斯的心脏。贝西摩斯……你居然把他的名字赐给了他人。”佩诺朵苦笑着,“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后悔,这就像是我也成了你剿灭神庭的帮凶。”
“他们充其量只是我们用来管理的工具罢了……佩拉德,你不会认为神庭的众神能与我们平起平坐吧?我们从根源上就不一样。”女神摇了摇头,“清理不好用的工具,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恩基他屡屡阻止我降下洪水,居然还化身为山羊告诫人类……神庭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佩诺朵深吸了一口气。
“告诉我,戈德,你真的不在乎吗?”
女神闭上了双眼。
“我只在乎你和西尔维。”
“呵……”
佩诺朵忽然笑了起来。
“那你的报应很快就会找上你的。”
巨大的火花在我的面前炸开,奥塔莉亚积蓄的魔力被佩诺朵的箭矢引爆,在女神的身边诱发了连续的爆炸。粉发的少女猛地一推我的肩膀:“你先走,我和佩诺朵来负责善后!我俩都有快速移动的能力,之后可以迅速撤离,但你必须前往撤离点,魔王和准备好的马车在那里等着你……快走!女神是暂时不会离开她的圣殿和尤塔斯的,逃出尤塔斯就安全了。”
“但……”
“怀特——她还在等着你!”
听见魔王的名字时,我像是忽而从梦中惊醒。
“从这条小路出去,你就能看见她了。”佩诺朵再次架起了弓,“我们不是来和女神对决的——把你带到她的身边才是我们的职责。走吧。”
我点了点头,朝着走廊的另一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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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4236967
让我理一理,最开始有两个神应该,然后为了辅佐统治搞了个神庭?设立众神类似于大臣辅佐管理( ゚ᯅ 。)然后那个水神恩基下凡成了那个医生朋友的孩子?( ゚ᯅ 。)最开始的神使佩诺朵好像是和最开始的两个神一起诞生的?( ゚ᯅ 。)好乱,伏笔好多,我好喜欢⊂( ゚ω゚)つ,期待下一章(ノ゚∀゚)ノ

是的(=゚ω゚)=这不是基本猜中了嘛
这段如果觉得有点乱也没关系,暗线的女神线过会儿就会单独拿出来讲清楚,现在关注明线的救医生线就可以啦

No.54237057
医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好像有时间回溯的能力?之前说过不接受融合什么的,医生本体应该是和最开始的神一起诞生的产物吧?或者说医生本体就是某个神?( ゚ᯅ 。)

医生的本体是和女神平起平坐甚至还要更高一层的东西(ゝ∀・)不过现在的医生只能算是个小号,而且出于某种原因不认可自己的本体

No.54240038
而既然说是本体的话,那就不会是类似于神在人间找的凭证人那种医生和身体是两个个体,而且根据之前写的流浪者那段的话,基本可以说“医生”这么一个外表也只是从培养皿里培养出来的来,所以医生这个人体应该类似于衣服随便换,所以医生其实不存在,一直都只有背后的那个类似黑色史莱姆一样的东西存在,然后这个和女神是同一阶级甚至更高等的存在,之前又有拿枪自杀的伏笔,那就有可能是从其它平行宇宙过来的,或者是同一个世界,但是不一样的历史进程,但是这两个猜想不管哪一个好像都和之前的“医生”开枪自杀有冲突,就是说现在这个黑色,史莱姆的衣服“医生”和之前自杀的那个“医生”长的一样(之前那段梦境的描写是不是有说过模糊不清但一眼能认出来是医生来着?不好意思我没记住(;´Д`))不过也有可能是为了和魔王接触达成与魔王相爱这个目的所特殊培养出来的躯体(也有可能一直都使用的是这个躯体的样子只不过不同部位磨损程度不同?)然后根据之前关于梦境的描写,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之前对梦境的描写,是医生在那个应该是魔王的人死了之后开枪自杀的,然后再根据医生不接受那个本体来讲,有可能是万念俱灰开枪自杀之后被那个本体找上了?然后为了达成与魔王相爱这个目的不停回溯时间,或者不停寻找其他世界线?这样的话也可以说明之前暗喻的医生死过很多次,但是魔王在梦境中只看到医生开枪自杀的那一段(=゚ω゚)=好棒,作者好会埋伏笔,好喜欢哦(*゚∇゚)
No.54240256
再次回顾一下,医生的“本体”是和女神一样,甚至更高级的存在,那么感觉就像是太阳和月亮,或者地狱的恶魔和天堂的天使一样的这种对立状况?而且这里说的是“本体”那刚才所说的是医生与这个黑色史莱姆状物的寄生关系也不成立,应该说医生的本体已经死了,现在是医生的意识与这个黑色史莱姆状物的融合,然后复制医生原本的躯体作为外表?这样的话好像都能解释的通哎| ω・´)不过对于医生之前所说的死过很多次,能大致认识到是切换不同世界达成某个存档点重来,或者是直接时间回溯达成存档点重来,但是之前在盐都的时候写的是时间回溯哎,那么我大概率还是倾向于医生本体会使用时间回溯,那么之前医生用枪自杀又和这个时间回溯冲突唉,因为如果是从未来回到久远的科技还不发达的过去的话那么这个魔王的存在又不好解释,但是根据之前所描写的,刚开始对魔王的态度,想法以及后来的转变又不能确定在医生面前死掉让医生开枪自杀的那个人和魔王是同一个人,有可能只是性格与形态十分相似?然后就是女神线,之前说过有两个女神,一个现在冒头了,另外一个去哪了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我没细看没记住|ー` ))那么有可能这个另外一个女神会是想堕天使一样,堕落之后或者其他原因变成了黑色史莱姆状物?又或者是这个女神其实就是魔王?不过之后会有女神线来专门讲的话也就没必要多细猜(`・ω・)虽然说过了但还是再次说一遍,作者这伏笔埋的好多好深,而且这种一点点窥探到故事本质的感觉我好喜欢哦(*´∀`)
No.54240695
是不是又是一个神为了爱情而练小号去了,毕竟黑水算是神格,神格是不允许如此的鲁莽和冲动的感情的,所以医生为了小兔子而不接受自己的神性本体| ω・´)

|∀` )嘿嘿,一路看下来大家都猜中了不少噢,不过医生相关的剧情就是最后的伏笔了,直接关乎到最后的结局,所以现在能透露的内容不多(=゚ω゚)=
可以披露一下基础的设定,例如现在的医生其实算是本体的分灵(“只是残缺的碎片”),他知道本体、同时也是自己的恶劣本性(包括以魔王的痛苦为乐、残暴的手段等等),但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医生和本体的区别在于“更有人性/更像人类”,不过实力也更弱。相反,如果接纳了本体,获得力量的同时人性的部分也会被削弱。
至于医生的外观倒是一直都是一样的,为了防止出现每次都长得不一样的情况,影响社交/暴露身份,所有分灵有一个模拟人类的基础外貌(就是现在的“医生”)。原本是可以靠黑色流体直接重铸肢体的,但是医生曾经一度拒绝了这个能力,所以曾经残疾(流浪者时期),或是需要靠培养的肢体进行替换。但现在接纳能力的医生已经不需要了。
(`・ω・)至于时间回溯方面则是关乎结局的重要设定,所以不好透露得更详细了,用枪自杀那段之前也有《家养兔耳魔王》的老读者猜到了一点点,不过这段是不是本身也是烟雾弹呢——ᕕ( ᐛ )ᕗ已经看到有不少猜对的内容了,总之拭目以待吧!
另外可以透露的是放出分灵的原因:本体不能从更高的维度直接干涉这个世界,医生相当于本体在这个世界的“投影”,为了实现对这个世界的观测以及某个更重要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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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设定非常重要啊,首先是这个分灵的设定,从名字来分析,应该是分散出去的灵魂,有点类似于小型或者不安全的复制人那种感觉,或者是类似于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然后“所有分灵”说明肯定不止一个,既然不止一个,再结合po所说的高维生物,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本体在多个世界释放了多个分灵,以达到对某项事物的研究或者控制,还是类似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但是这其中的《分灵不接接娜主体》又让我有点迷糊,既然说有很多分灵,那么,这个设定应该是有接纳的有不接纳的,但是如果是类似中央派到地方的特派员那种,就是说直接受本体控制的话,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不接纳主体的情况,所以应该是本体将自己的灵魂分出去一部分,然后这些灵魂产生独立的人格又被派到各个世界进行工作,就像是在中央受过培训的特派员送到地方去进行调研工作,但这个分析是建立在分灵有自己独立意识的前提下,也就是不受主体直接掌控的前提下,但这又衍生出一个问题,这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换句话说,这是因为分裂出去的分灵主体没法直接控制还是主体不想费劲直接控制?如果是说没法直接控制的话,前面所说的医生不想接纳主体倒是能联系上,在这个预想前提下的话是医生虽然被主体派遣了任务,但是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也知道本体是什么,但是拥有独立人格与人性所以冲突与矛盾,但如果这个拥有“自己独立意识”是主动的话,也就是说,本体可以强行控制各个分灵,但是可能由于数量太大,或者为了追求更多的不确定性,再或者是因为不同的世界情况不同无法通过宏观判断来进行决策(平行宇宙)所以才给予各个分灵自主选择是否使用本体力量的权利,就好像中央因为处理能力不足无法同时处理多个地区的不同情况,或者是因为不同地区情况不同需要变通,所以给予了中央特派员是否使用中央鼓励或特权的权利

(=゚ω゚)=已经猜得很接近了!再说下去就真的要剧透了ᕕ( ᐛ )ᕗ慢慢等正文吧!
|д` )我再憋憋看晚上还有没有一更……


我还记得那一夜的梦。
梦里的魔王身着血红的战甲,威风凛凛,踌躇满志,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士兵与平民们噤声。她在我的身旁收起庞大的翅膀,稳稳地接住从绞刑架上落下的我,而后扑闪着翅膀,抱着我远走高飞。
和现在的她大相径庭。
眼前的白色人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我奔跑了起来。她的步伐有些狼狈,头上的那对兔耳随着不稳的脚步一抖一抖。
我们的逃亡是无言的。没有重逢时的感叹,没有质问与怒斥,只有她的体温经由紧紧握住的手向我流动,仿佛已经说尽了一切。
顺着城内水渠旁的暗道,我们穿过了漆黑的渠道,直至毗邻城墙的原野。我们在半人高的草木间有些跌跌撞撞地穿行着。两人中的某一人偶尔会脚下一空或一个踉跄,手上必定会传来另一个人坚实的力量。
风在我们的身边游曳,吹拂着高草和灌木,掀起了一阵阵浪潮,也吹起魔王的白发,轻轻抚过我的脸颊。
我说,谢谢。
魔王没有回答,我看不清她的脸庞,但风带来了泪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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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4261555
好耶,这个后半段看着真的好爽哦,而且一把背景故事交代了一下,先是决战之后,魔王应该被囚禁了一段时间,然后是堕天使,有一段描写是178燃尽自己才短暂封印住了女神的部分能力,那这个堕天使的能力就成迷,首先是应该具有类似复活的能力,但是复活之后的和死掉的是两个人,和克隆人一样,然后是封印女神的部分能力为什么要燃尽自己?我不是很明白这个是比喻的描写还是就是直接的描写,比喻的描写的话就是女神和神使的能力差距非常大,需要神使用尽全力才能短暂封印出女神的能力,直接描写的话,这个堕天使应该是具有类似亡语的能力,死了之后才能发挥作用,反正就是好迷,然后是决战之后(应该是指针对女神的刺杀行动)魔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谁囚禁了四年,开始我以为是医生囚禁的,但在之后医生说《对我而言,这个家从未如此空旷冰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折磨,和那四年一样》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被女神囚禁了,这个要硬解释也能解释的通,毕竟女神很有可能是和医生一样是某个高维存在的分灵,有和医生相近的目的,另一种就是被医生囚禁了,但要这么说那的这四年中对医生来讲确是煎熬,还是很迷,再就是时间回溯的能力,每次17年左右用了4000多次,魔王干部分析是为了阻止他们杀掉女神,我觉得有可能是阻止魔王死掉,为了达成魔王不死这个目的,医生不停回溯时间,然后在小说这条线中为了防止魔王有能力刺杀女神于是偷偷在战场上给魔王下咒,这样好像也能解释的通哎( ゚∀゚)至于《魔王被解救》这一段还没看,于是感觉还是很迷,看完之后继续分析(*゚∇゚)

|-` )不过现在回头看三年前的内容确实很不成熟呢,估计有一部分设定要吃书了
( ゚ 3゚)呢总之以本篇设定为主!


一意孤行地来到这里,将你囚禁又把你拖入险境……在这一切之后,你会讨厌我吗?
在脑海里盘踞许久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在我的嘴边等了很久,亦或者说,在我见到她的第一面时,便想要如此向她发问。我知道,她并不清楚我的所作所为,现在问出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她所看见的,依旧是我展示给她的那一面,是那个包装得光鲜亮丽的那个“医生”。我可以把一切过失和丑陋推诿给另一个“自己”,推诿给所谓“非人而丑陋的侧面”,但我知道,那也是我,那始终是我。
但我却忍不住靠近她,想要得到她的宽恕与回应。在我心底的某一处,仍旧希望她能包容这一切——不管这听起来有多么荒唐。
我想要从她的身上汲取爱……鲜活、滚烫而柔软的爱。
宛若传说中依靠吸血而生的蝙蝠。
身后没有传来追兵的声音,魔王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回过头来,紧握着我的手,咬着下唇。
我们每个人所做的事都是有理由的。她说。
我——说真的,还没有弄清楚医生真正的理由,但我会尝试从医生的角度去思考、去推测背后的原因。
她说,我想要理解医生。
……是这样啊。
我说着,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兔子的身体打了个哆嗦,那对沾了些许灰尘的兔耳朵随着我的不断靠近而越垂越低。她发出了些许紧张的呜声,却像是被定了身一般不敢动弹。目光四处游离着,不知该放在何处,却被我的手捧住了脸,不得不直视我越来越近的双眼。我们紧张而急促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魔王的双颊红得要命,最后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兔耳任我处置。
她的唇紧紧地抿着。
有种冲动,有种巨大的力量在推动着我上前,但我却生生拦住了自己。
——接下来,我所做的一切必将会将她推入失望、甚至是绝望的深渊吧。
我不希望这一切以一个吻作为开始。
我的头低了下去,错过了她的脸,在她的颈侧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两条黑蛇随之一拥而上,带有麻醉效果的药物顺着伤口进入她的体内,她的身体吃痛地颤抖了一下,便被更多的黑色流体所吞没。
我拧开了药瓶的盖子,最后的药剂顺着黑色流体构成的针头流入了她的血管中。
她渐渐不再挣扎,流体在刹那间消散,那只小小的兔子失去了支撑,落在了我的怀中。我横抱起她,看着她的头靠在我的臂弯里,白色的发丝从我的手臂间散落,那对兔耳没精神地耷拉在她的头顶上。
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
我抱着她,踏上了归途。


魔王缓缓睁开了双眼。
温暖的被褥厚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伸出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头还有些痛。她紧闭着眼,扶着自己的脑袋,忽然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指间传来了柔软而毛茸茸的触感。她一惊,翻身下床,停在了换衣镜前
一对洁白的东西摇摇晃晃地在她的头顶立了起来。
那是一对兔耳。
一对货真价实的兔耳。
“像是某种诅咒。”佩诺朵翻阅着那群皇家医师们递交的报告,“魔人化的诅咒……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你现在是一点魔力都没法使用了吗?”
“消息封锁了吗?”魔王的眉头紧锁。
“医师那边没有问题。除此之外,甚至连艾德伍斯都不知道这件事。”佩诺朵抬起头来
“统一口径,告诉他们我正在休养。”魔王揉着自己的额头,“所以说,我的魔力并没有消失,只是被这个诅咒封印了?”
“是的。我们还在分析那支毒箭上附着的毒物。”
魔王缓缓抬眼。“据你所知,谁能做到这种事?”
佩诺朵沉默了片刻。
“据我所知……没有人。魔人化的做法很巧妙,混血种的身体不能承载过量的魔力,为了保护躯体,魔人的血脉会限制魔力的流动,相当于是让你自己的身体封闭了自身的魔力。但即便如此,将魔族变为魔人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更别说是通过毒物完成诅咒——对方甚至没有到场施咒。”
“要是这种诅咒被人类利用,我们的军队会在刹那间土崩瓦解?”魔王问道。
佩诺朵点了点头。


魔王缓缓睁开了双眼。
清冷的空气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身下是熟悉的床铺,暖炉里的炭火已然熄灭,床头的矮桌上则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汤,热气氤氲成朦胧的一片。
她回到了那座森林中的木屋。
她的手伸向头顶,熟悉的、毛茸茸的东西依旧趴在她的头上。
兔耳,还在。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半掩着的房门背后传来了食物被加热的嗞嗞声,某人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熏肉微焦的香气,房门被那人推开了。
“你醒了?”
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早晨,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冒着热气的煎培根放在了她的床头,拿着木铲,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睡得还好吗?等我再煎两个鸡蛋就能吃早饭了。”
“医生。”
她喊住了打算转身离开的那人。
“对我的治疗,如何了?”
我只是顿了一下,转身的动作却并未因此而停下。
“治疗结束了。”
魔王没有说话,她的兔耳摇晃着。
“将魔人转化为魔族,这种祝福法术本身存在时间限制。原本,药物造成的短暂魔人化诅咒……或是说‘祝福’,将在三个月内失效。”
我背过身去。
“不过——不用担心。经过这三个月布下的多重阵术与药物上的巩固治疗,我完成了这项不可能的任务。现在的你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魔人,短效药将不再起效,‘祝福’已经深深刻入你的血脉之中。”
“现在的你没有和我正面抗衡的能力。森林的结界经过二次加固,已经没有从外部突破的可能。同时,结界也屏蔽了一切与外界交流的渠道。魔王殿下,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我希望你不要做出无谓的、伤害自己的举动。”
我转过头,面带微笑。
“然后,我们会在这里一同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那么——外面的其他人呢?”
没有期待中的愤怒,崩溃,歇斯底里的吼叫或是攻击,魔王只是平静地向我提出了疑问。
“……他们会死。对,我知道女神的阴谋。但即便是她,想要摧毁整个世界也需要时间。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在这里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我向她解释。
“他们都会死。”魔王重复了一遍。
“是的。包括你的部下,你的子民,你所深爱着的这一切,甚至所有的人类,都会被她尽数吞噬。”我面色平和地诉说着残酷的现实。“而你对此——无能为力。”
魔王不再言语,而是陷入了沉思。
“你不愤怒吗?”
我忍不住看向床上的那只被我囚禁的兔子。
“对于我所做的这一切……你不应该因此而痛恨我吗?”
“你难道——甘心接受这一切?”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不可能这样坐以待毙。
魔王的回应出乎了我的预料。
“医生,为什么会这样问?”
“为什么?”我不知所措地重复着。
“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希望我能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才对。那你又为什么要刻意激怒我?为什么……期待着我的愤怒?”
她抬起眸子,观察着我的表情。
“是……是因为……”我干笑了几声,“是因为我期待看见魔王大人气急败坏的表情嘛。那副愤怒却又束手无策的丑陋模样,不得不屈服于我所创造的这个事实,光是想想我就兴奋不已呢。没办法,我的本性就是这种扭曲的混蛋。”
“……不。”
魔王摇了摇头。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可以选择更轻松的方式吧?例如,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我麻醉,让我一睡不醒,或者从一开始就为我施加更牢靠的封印——说到底,如果只是因为这种浅薄的理由,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内,你的机会实在太多了。与此同时,你甚至放任我几度逃离了你的管制。无论是普罗诺亚还是格兰缪德之行,对你的计划而言都毫无帮助,甚至屡屡将你拖入险境之中。如果换做是我,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计划中出现这种变数。”
我哑口无言,尴尬地停在原地。
“这真的是你期盼的结局吗,医生?”
“这就是我所期盼的未来!”我的心跳不断加速,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只有这一次,我不会关心任何其他人,也不关心世界的命运,我只关心你,我只想和你一起见证最后一刻——仅此而已!”
“……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一样纯粹而无情的话,你明明可以选择更轻松的活法才对。”
魔王缓缓走下了床。
“医生……明明和我是一样的。一样无法放下外界的人与事,无法切断与他们之间的联系。”
“医生,你在犹豫,你在挣扎,你在……向我求救。”
她昂起头,那对兔耳在我的眼中忽然变得无比扎眼。
那个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
令我厌恶,令我恐惧,却又令我沉迷其中的——悲伤的眼神。
“开什么玩笑……你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吗?你是在同情我吗?啊?”黑色的液体正不断从我的眼眶里流出,我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没法回头了——你已经没法阻止我了!你觉得我不会做出过分的事,对吗?那么,接下来,我就会让你见识到真正的我——完整而扭曲的我。”
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胜算。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魔王,而是一只弱小而柔软的兔子,随时可能成为我大快朵颐的对象。
但是,为什么——
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恐惧?


“佩诺朵。如果你能让女神失去能力,变成无害的小动物,接下来,你会做什么?”
“这个嘛……”佩诺朵用手指抵着下巴,“先把这件事告诉你,再一起看女神大人的笑话?如果是你呢?”
“如果是我,肯定会将这种技术推广至实战。”魔王笑了笑,“如果能活用这种诅咒,让人类的战力无效化,说不定现在王国一半的领土都会是我们的了。”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对方的目标只有我,并且目前为止,人类方似乎对此并不知情。如果是我能让敌方的首领失去战力,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大肆宣传才对……”魔王停顿了一会儿,“……这很古怪。”
“你想说,这可能并不是教廷或者人类干的?”
“——并且,他别有所图。”
魔王扯下自己的耳尖,思考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魔王摸着下巴,“佩诺朵,如果我们能让做出这一切的家伙加入我们,会怎样?”
“……哈。”佩诺朵不禁哑然失笑,“这种说法……还真有你的风格。但现在我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不用担心,佩诺朵,他会自己找上门来的。”魔王交叉着手指,斜靠在王座上,“不管是财富还是宝物,他总会有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我们只需要满足他的条件就够了。”
“并且。”
魔王向着空中伸出了手。
“本文要把他和他的能力……一并收入囊中。”


“所以,和他在一起呆了一个多月,你还是没弄懂他想要什么?”
这次的汇报依旧没有什么结果。魔王没精神地趴在佩诺朵的身边。“嗯。”
“然后,唯一的收获是……你觉得他很痛苦?”
魔王不再吱声,只是把脸闷进了臂弯里。
“我倒是觉得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嘛,就和大多数男人想要的一样。”佩诺朵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不就是……”
“——但他一直没有越过那条线。”
魔王撑着脑袋,盯着水晶球中不断变换的景象。
“我弄不懂……但我感受得到,医生的痛苦没有那么简单。”


“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营救医生的行动开始前,佩诺朵望着床上闭目休养的魔王,难得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魔王点了点头。
“包括这之后的准备?”
“是的。”魔王看着自己的手掌。“我之前已经试验过了,没有问题。”
“你……”佩诺朵欲言又止,“那么,心理上的准备呢?”
魔王的眸子垂了下去。
“……我想拯救医生。”


不断溢出的黑色流体化为黑色的潮水,在我的身旁涌动。魔王的反应比我想得要更快——在桌上的热汤被掀翻之前,她便握着那把轻剑从窗口飞身而出。
“你想要逃走吗?”
黑色的流体转瞬间跟上了她的脚步,在平地上掀起一阵阵黑浪,尝试吞没她那灵巧的身影,我则不紧不慢地靠近了被黑色潮水围堵的兔子。“魔王……放弃吧,事到如今你还能逃去哪里?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你刚才的从容去哪了?”
……真是老掉牙的说辞。我虚张声势地威胁着,内心却从未如此慌乱过。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我的计划应该万无一失才对——不管现在的魔王说些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我的心底似乎有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魔王成功说服我了,会怎样?
我真的可以放下外面的一切吗?
不。不会的。我猛地摇了摇头。至今为止的一切,数不尽的痛苦与执念,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魔王”的几句话就简简单单地被消去。我清晰地明白,自己不过是在编制最后的幻梦,但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做一次梦——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所以,不要摧毁我的梦。

……所以,救救我。

魔王停下了脚步。
我一时愣神,黑色的流体绕着她所踩的地方,警惕地打着旋。她从腰间抽出轻剑,缓缓指向了我。
“医生。”她的眼睛像是燃烧的琥珀,“我会打败你。”
她第一次朝我举起了剑。
“——这是我以魔王之名,向你做出的承诺。”


我不愿看到魔王受伤。
我承认,我本能地痴迷着她陷入痛苦的模样,但留在她身体上的伤痕总是让我感到一阵刺痛,对她的感情让我陷入了矛盾且心疼的两难境地。
——所以,我依旧怀着幼稚的想法,天真地以为魔王会就此收手。现在的魔王确实只是个弱小的兔魔人,“治疗”很成功,即便她想要尝试和我战斗,我的能力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控制她……
直到她忽然扔下了轻剑,把怀中掏出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眼窝。
“你在做什么……!”
震惊让我的动作慢了一拍,黑色流体一拥而上时,魔王已经紧咬着牙关,用左手扶着右手的手腕,将左眼的眼球整个剜了出来。仿佛是后知后觉一般,她的喉咙里发出了惨烈的嘶吼,却紧紧握住了那颗还连着断裂神经束的眼球,将它投向自己的轻剑。
那柄平平无奇的轻剑在接触到眼球的那一刹那仿佛有了生命,剑柄处睁开了一只灰色的眼睛,那巨大的瞳孔将魔王带血的眼球吞了进去。
魔王再次握住了剑柄。
黑色流体组成的包围网在刹那间被震开,魔力从那柄轻剑中不断涌现,她的手猛地握紧,轻剑上散逸的魔力便再次向她的手臂回流。鲜血从她的脸颊一路滴落在泥土上,她喘息着,踉跄地稳住了步伐。
我陷入了震惊带来的失语之中。
“你的确封印了我的魔力,不过……仅限于我的身体。”
她看着手中的剑,平静地解释道。
“对于强大的个体而言,脱离身体的部分器官同样残留着一部分的魔力,我的能力可以将这些魔力纳为己有。麻烦的是,想要吞噬他人的魔力,也需要一部分自身的魔力来启动能力并消化它们,所以魔人状态下的我仍旧无法做到这一点,不过……”
魔王的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吞噬的是自己的魔力,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她朝着我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
“虽然只是之前的一小部分……不过,这样算是拥有了与你抗衡的资本吧?”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事已至此,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点:她对此早有准备。
那么……对我的警戒,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黑色流体在她的攻势下逐渐占了下风,眼睛的伤痛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动作,同样漆黑的魔力几乎在转瞬间瓦解了我操控的流体,她提着轻剑朝着我的方向奔来。我尽可能让自己焦灼的大脑冷静下来,以流体凝成剑雨,从各个角度寻找着她的破绽。
但她的动作更快。锋利的剑刃在魔力的加持下撕开了流体铸成的层层壁障,直奔我的位置而来。肉搏战并不是我的强项,直接释放毒雾会让我的这具人类身体也受到影响。流体根本无法近身,更糟糕的是,我的大脑一团乱麻。
该如何反击?我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对策,但同时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防御她的攻击。流体在剑刃的攻势下几乎溃不成军,我狼狈地闪躲着,二人的处境在刹那间反转——现在,我反倒成了那个被捕食的猎物。
“你在犹豫。”
来自眼球的魔力终究有限,但此刻,战斗经验的差距便显露了出来:她总能将有限的魔力集中在最需要的部分。剑刃步步逼近,她的步伐依旧游刃有余。
为了此刻……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一切的?
我的身形略有些不稳,魔王很快抓住了这细小的破绽,我只看见剑影穿过逐渐溃散的流体,紧接着胸口传来了一阵刺痛。
像是警告一般,心脏前的位置留下了一道伤痕,而后,冰凉的剑刃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收手吧?”
她的白发沾染了些许血色——尽管调动魔力加速了伤口闭合,那只空洞的眼窝仍渗着血。但她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却没有愤怒的神情,她只是用平静而略带悲伤的眼神望着我,兔子的耳朵无辜地摇晃着。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你找上我们的那一刻。”
“哈……”我僵硬地干笑了几声。“所以说,你从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
魔王的神色略有些复杂,她沉默了片刻。“这要看你如何定义‘相信’。”
“那么,你所展露的感情,你所表现出的无助,甚至包括你在亚伦面前为我挡下的攻击,至今以来的一切,我所相信的一切……”
我的身体颤抖着。
“都是你的谎言吗?”
精神与我的四肢都在逐渐融化。
“我……”
“——的确,以谎言开始的关系,也只能以谎言收场啊。”
我……或者说,曾经是“我”的存在,苦笑着。
“对不起。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让你……活下来。”
黑色的流体在刹那间吞噬了我的身体。魔王一惊,警惕地跳开几步。失去形体的流体再次汇聚成形,只是这次的规模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
黑蓝色的毒龙在森林的中央展开了巨大的翅膀。
“医生……就算这样,也不打算放弃吗。”
魔王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轻剑。

图片

兔兔


我其实不太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
我只记得,那时的我也曾对她拔刀相向。我们曾针锋相对,却不知为何在打闹中走到了一起。
这已经是我的记忆中最清晰的部分——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了零星的片段。天台上的玩笑,被晚霞镀上一层暖光的背影,花盆里的绿萝和她养的金鱼,被我从她的嘴边抢下的烟,带着烟味的吻。只是重拾这些回忆的碎片都会在我的心口留下一阵阵刺痛。
——所以,就算放弃一切使命,这一次,我一定会救她。
因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对“本体”发起的反叛。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
喉咙里发出的是嘶哑而低沉的吼叫声。
“你应该明白的……你和女神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了。为什么不能留在我的身边呢?至少,至少……”
面对这流体组成的庞大毒龙,魔王仍在不断尝试击破我的身躯,但流体总能在第一时间补齐缺口。同时,她的落脚点也在不断被我的流体所占据。越来越多的身躯化为纯粹的流体,我能感受到自己的人类身体正在逐渐溃散,但如果是为了魔王……即便是失去人类的躯体,我也不在乎。
我只是无法接受她再一次死在我的眼前。
“——屈服吧。”
她忽然警觉地捂住了口鼻——空气中毒雾的浓度正在不断增加。我垂着那颗巨大的龙首,低头看向渺小的魔王:“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仅凭她现在的魔力,是无法斩杀我的。
魔王仍旧仔细观察着我的形体,似乎想要分辨声音的来源,但我并没有给她这个喘息的机会。随着龙爪挥舞,黑色流体组成的浪潮一波波席卷了她脚下的土地。只要有一次,只要让我的流体抓到一个破绽,她就会沦为我的掌中之物,这荒诞的一切也将画上句号——
她忽然脚下猛地发力,朝我冲了过来。
我对她的动作始料未及,惊讶了片刻,便挥出龙爪向她的身上扑去。不给自己留下后路的冲锋,这并不是她的风格,但现在的我已经无暇思考太多。跃向空中的她没有改变轨迹的能力,只要她落下,便会落入流体造就的地狱之中——
我的身体忽然被劈开了。
不,并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毒龙的身体。毒龙的身体被拦腰斩断,我的身体却毫发无损——她使用的并不是她手中的轻剑。流体上的切口光滑如镜,片刻之后才散落在地上。
……就像是空间被人割开了一样。
我有些呆愣地望着白发的少女,看着对方把我按在了地上,用剑再次抵住了我的喉咙。
她做到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的声音有些干哑。
“在成为兔子之后。”
魔王的额头也有些汗水,她轻轻喘着气,看着我的眼睛。
“佩诺朵曾经告诉过我,我本该学会使用这份能力。在成为兔子之前,无论我积攒多少魔力都没法开启这项权能。但在遭受‘诅咒’之后……我似乎获得了使用这份权能的许可。”
“‘只有了解身为弱者的痛苦,才能获得使用这项权能的资格。’”我喃喃道。“但弱者并没有使用这项权能的资本——没有足够的魔力。那位女神留下的财产真是个笑话。”
“——但现在的我是个例外,对吗?”
魔王挑了挑眉毛。
“魔力……或许并不是问题。彻底成为魔人的我,可以借助你的药进行魔兽化,再被人击败,达到类似于奥塔莉亚和贝西摩斯的状态:保留了魔兽形态下与‘大源’的连接,同时能以魔人的身份使用这份能力——”
“‘空间’的权能。”
看样子,他们了解的东西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多。
“所以……这就是你最后的‘阴谋’吗,医生?”
“……充其量只是备用方案而已。”我扭过头去,“就算能够使用这份能力,我也并不认为你能有与女神抗衡的能力。”
“嗯?”她抓着我的手腕,“那为什么不辞辛苦,废了那么大的力气也要把我变成魔人?”
“……只是因为我喜欢兔耳而已。”我闭上了眼睛,“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把你从森林放出去的,更别说协助你了。把你变成魔兽?我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说到底,我只是个自私的混蛋罢了。你不是一直在问我想要什么吗?我唯一想要的,就是把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明白了吗?”我向她亮了亮喉咙,“明白了就快点动手杀了我,别磨蹭。”
压在我身上的魔王陷入了沉默。
耳旁传来了些许动静——她把轻剑从地面上抽了出来。这样也好,我想。干脆地杀了我之后,现在的她也应该明白自己没有与女神战斗的资本。这样就足够了。即便我被杀死,这里依旧可以成为稳固的避难所……
我的身体忽然一震。
——我被某人唐突地夺走了呼吸。
唇上覆盖着一层温软的质感,牙齿被人用舌尖笨拙地顶开,蛮横而不讲理地撞进了我的嘴里。那条柔软的舌头挤在我的口腔里暧昧地缠绵着,轻剑已被她甩在一旁,她的右手抱着我的头,左手则紧紧扣着我的手,微微颤抖着。意识因缺氧而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颜色,我想睁开眼看看她的模样,视线却愈发模糊。
历经冲击之后,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这只小兔子,到底是从哪里学的?
这个有些粗鲁的深吻不知持续了多久,她才喘息着直起了身子。
“我知道,我撒了谎……我没法陪伴你到最后一刻。”
她的脸颊通红,声音里却带着些哽咽。
“所以……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诺。即便你接下来不会帮助我也无所谓,你陪伴在我身边的这段时光对我而言弥足珍贵——只是这些,就足够了。”
“作为交换,也是作为对你的赔罪。”
有一滴滴液体落在了衣服上——是她的泪水。不论如何,那只兔子爱哭的本性还真是难以改变。
“除了‘陪伴你’……除此之外,除此之外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毒气与黑色的流体逐渐退去,魔王的轻剑也收回了剑鞘。这次的战斗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除了她的眼睛。
我想触碰她的左眼,却又像是烫着了一般缩了回来。
她已经偷偷拭去了泪水,重新整理好了表情,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那么,我亏欠你的东西……你可以来取走了。”
“在这里?”我略加思索,“如果你喜欢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过了几秒,她才理解了我的意思,连忙辩解道,“不,不是!我……”她的兔耳抖了抖,“还是……还是回到木屋……”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前,我的吻堵住了她的嘴唇。
不同于她方才的急躁,我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那柔软的唇瓣。魔王显然对我的突然袭击没有心理准备,本能地向后退缩,却被我握住了手腕。我的舌尖探进了她的牙齿之间,一步一步向里侵略着。她的舌头似乎想要向一旁躲闪,却被我的舌头灵活地缠了上去,轻吮着她口腔里淡淡的血腥味。
魔王显然没见识过这种吻法,她的手臂轻微地挣扎着,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我一步步攻城略地。这个绵长的深吻持续得有些太久,以至于我刚刚离开她的唇,她便忍不住大口喘息,但很快我便再次夺走了她的呼吸,调整了一下角度,更深地侵入了她的口腔。
直到最后,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咿咿呜呜的抗议声,我才饶过了那对被我蹂躏得不像样的唇瓣,恋恋不舍地在她的下唇留下了最后的轻吻。魔王狼狈地喘着气,脸几乎红到了耳朵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我,片刻前的从容荡然无存。
“怎么样?”
魔王不甘地咬着下唇。
“呜……”
她的手腕上传来了阵阵颤抖。
明明在面对如怪物一般的我时毫不退缩,却会害怕人类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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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兔子亲迷糊了


“这样,就足够了。”
我松开了手。
“……诶?”
魔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医生不想这样做吗?”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失落,“医生其实对我不感兴趣……吗。”
“不。我对魔王大人的身体很感兴趣。”
魔王的身体轻颤了一下,目光不自然地闪躲着,脸红得愈发厉害。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不想让你把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易的筹码。我会协助你,但不需要你的回报。”
魔王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
“我的计谋被你揭穿了,战斗也输了,如果这个时候再死皮赖脸就多少有些不体面了吧。”我苦笑着,“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全力协助你,也会和之前承诺的一样,陪你走到最后。”
魔王忽然陷入了沉默。
“……医生,首先,你能选择帮助我们,我对此致以敬意和感谢——我们一直期待着你的加入。”她低下头去,轻微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怎么了?”我看着一脸严肃的魔王,“还有什么事?”
魔王的额头忽然抵在了我的胸前。
“……太好了。”
她扯着我胸口的衣服,轻轻颤抖着。
“我一直在害怕……如果医生决定站在我的对立面,我究竟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事到如今,我也没法肯定……我真的有朝医生挥刀的决心吗?”
我沉默地揉着她的脑袋。
“我不明白……光是想象,心脏就像被人撕裂一样痛苦。”她呜咽着,“至少,至少……我希望医生可以好好活下去。”
我环抱着她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看,你这不是说服我了吗?没事……已经没事了。”
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切重负似的,魔王的肩膀塌了下去。我紧紧拥抱着她,任凭她的泪水在我的胸口洇湿了一片。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像这样多依赖我一会儿吧。”
怀中的魔王没有回应我,只是和我贴得更紧了一些。


对伤口进行止血处理后,我用纱布缠上了魔王的左眼。
“收拾好行李之后,就和本王回魔王城吧。”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嗅着我身上酒精的味道。
“在这之前,我想和佩诺朵商量一下对策。”我拉着她的手,“结界的限制解除之后,你已经和她们取得联络了吧?她和奥塔莉亚没事吗?”
“嗯,她们俩成功逃走了。据奥塔利亚说,似乎是贝西摩斯牵制住了女神的脚步。佩诺朵的话,她现在应该在赶来灰雾森林的路上。”魔王的眼神霎时间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接下来的对策是什么?”
“和你们推测的一样,把你转化为魔人,是为了通过我的手段诱导你成为魔兽,再与‘大源’建立连接。”我用手梳理着她的白色长发,“你还不够强。利用这种方法,或许可以勉强弥补一些实力上的差距。但说实话,希望还是十分渺茫。”
“你看起来对我的能力并不惊讶。”她用仅剩的那只黄色眼睛望着我,“医生……你到底有多了解我?”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知道你所经历的一切,但我了解你的身世。例如,你是魔族准备已久的‘绘神计划’的产物。你的体内流淌着初代魔王——也就是女神西尔维的血液。”我顿了顿,“虽然我并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你理应继承西尔维的能力,但你实际继承的只有她强大的魔力……那些研究者和魔导师理应会对此十分失望吧。”
“……是的,我被他们抛弃了。”魔王的眼里闪过些许落寞,“作为最接近成功的‘成品’与实验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的能力显然还不够格。我的存在就像是昭示了整个计划的失败。在那之后,研究者们有的趁乱逃走,有的遭到灭口,只有我……被他们遗忘在了那间牢房里。”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之后,我遇见了贝尔她们,又遇见了佩诺朵。”提及贝尔,她还是迟疑了片刻,“等到我打败了女神,贝尔就会回来了吧。”
我轻轻拍了拍她。“一定会的。”


“魔王大人!”
在我暂时解除森林的结界后,堕天使佩诺朵几乎是第一时间从空中降落。她上下检查着魔王的伤势,用手拂过魔王脸上的纱布时,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刹那,又收了回去。
“没事。”魔王捧着她的手,“我们成功了——我用实力说服了医生。”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佩诺朵望向我,“为什么不让魔王回去?”
“那我就直说了。”我把药瓶向她推了推。“我打算就在这里用药物诱导魔王发生灾变,成为魔兽。”
“为什么不回到王城?我们在王城可以做好更充足的准备。”佩诺朵在魔王开口前抢先向我发问。
“这里比更加安全。”
佩诺朵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想起片刻前被拦在结界外的经历,还是闭上了嘴。
“这种安全是双向的。”我继续说道,“一方面,外界很难对结界内造成影响,女神也难以察觉我们的动作;另一方面,内部的结界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魔兽化的魔王造成的损害。”
“我会像他们一样失去理智吗?”魔王忽然插话。
“——那是肯定的。”我轻轻叹了一声,“说实话,我也无法预估你在魔兽化之后能带来多大的破坏……你们现在的战力有多少?”
“森林外驻守着我们的禁卫军,规模大约有……”
“普通魔族在她的面前和弱小的人类无异。佩诺朵,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我打断了她的话,“魔将级别的战力呢?”
佩诺朵站了起来。
“有我在就足够了。”
我皱起眉头。“你的实力……”
魔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佩诺朵拦了下来。“——我是为了‘劝谏神明’而被设计出来的。这是我作为‘神使’存在的意义。”堕天使拍了拍自己的翅膀,“阻止暴走的魔王,我还是做得到的。”
魔王——少有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但,佩诺朵……”
“你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吧,魔王大人。”
魔王哑然。
金发的堕天使再次望向我。“我同意了。就按照你的计划来。”


药剂顺着针管渐渐流入了魔王的血管中。
这次和之前的试制品不同,根据对这三个月以来收集的数据,这份灾变药剂可以说是为魔王量身定做——这也正是我研究诱导灾变的原因。她和她之间横亘着不可逾越的高墙,而我耗尽心血的这一研究也只是将这段差距略微缩小了一些罢了。
同时,也将她推向无可回头的深渊。
我为自己准备了两条道路:魔王的态度但凡有一丝动摇,我都会抓住这个机会,把她以魔人的形态囚禁在自己身边。
……但如果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阻止魔王,我便会成为她的助力。
现在回头想想,或许根本不存在甘心被我囚禁的魔王与“幸福的未来”。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是明白的:不论她是强大的魔王还是弱小的兔子,我总是没法操纵她。一直如此。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无可救药地一次又一次被她蛊惑吧。
眼前的兔子正紧张地闭着眼睛,连耳朵尖都绷了起来。我牵着她的手,安抚着她。“没事,放松。”
“你确定你也要留在这里?”佩诺朵看着我瘦削的身板,“我知道你拥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能力,但魔兽化的魔王说不定连你都不认识。”
说不紧张是假的。药效发挥如何,魔兽化的魔王会变成什么形态,都完全是未知数,但此时的我绝对不能表现出紧张。
“我必须留在她的身边。”我靠在魔王的身边。“这是我对她作出的承诺。”
魔王轻轻回捏了一下我的手指。
“我会变成什么样的魔兽呢?”
“魔兽化的形态与欲望、魔力和精神都有关系。”我慢悠悠地拢着她的手,“魔王的欲望是什么呢?”
魔王低着头,沉思片刻。
“侵略人类王国,变成最强,统治世界……之类的?”
我没有回应,而是朝着佩诺朵投去了目光,将话题交给她,后者则朝我耸了耸肩,“会变成非常胡来的家伙也说不定。别看她在你面前表现得收敛又理智,魔王这家伙不止一次让我们替她的大胆决策收拾烂摊子了。”
我看着魔王的左眼上裹着的纱布,叹了口气。“……这我倒是深有体会。”


药物正在起效,魔王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差。“医生……”她像是溺水的人一般牢牢抓着我的手腕,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
我深呼吸了一次。
“我在这里,没事的。”我揉着她的脑袋,“没事的……”
魔王的身体……正在发生转变。魔力在她的身旁汇聚成涡流,佩诺朵紧张地起身,我则依旧沉默着握着她的手。
“医生……”
魔王忽然费力地睁开眼睛,扑在我的耳旁,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说好了,不会,离开我……”她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医生……我……”
她没能把话说完。
消失的不仅是她的话语,还有我掌中握着的那只手。我感受到那只人类的手正在发生某种异变,或许在下一秒,身旁的魔王就会化身为巨兽,只是我现在掌中握着的一根手指便可将我碾碎——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见到的是怎样的怪物,那都是魔王。那我也会一如既往地接纳她——就像我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医……医生?”
佩诺朵的声音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魔王……魔王她……”
我一惊,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既非少女亦非巨兽,本该躺着魔王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
“魔王去哪了?”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回事?”
佩诺朵目瞪口呆地指了指我的身旁。
腿边传来了些许异动,我不解地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终于看见了一团小小的白色,扯着我的裤腿。
“这是……”
我看了眼佩诺朵,对方点了点头。“我看着她变成……这样的。”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揪起她的后颈,把那一小团捧了起来。小家伙在我的手中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嘴里发出了些许微弱的低鸣,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魔王,变成了兔子。


“冷静!”
佩诺朵已经朝我架起了弓,我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的恶趣味!”
那团小小的白毛球显然没法理解这剑拔弩张的状况,缩在桌子的一角不敢动弹。佩诺朵指着桌上的“魔王”,怒不可遏。“你把魔王变成这样想要做什么?想要彻底让她失去希望吗?”
“……我的配方没有任何问题,这就是魔兽化的魔王。”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动吗?”
佩诺朵也反应了过来,闭上眼睛探察片刻,这才把弓缓缓放下。“她周身逸散出的魔力,这个规模……的确是魔兽级别的。不,可能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头魔兽都要更加强大……这,真的是魔王?”
我点了点头。
“这就是……魔王愿望的化身。”
“这……”
佩诺朵捉住了那只小小的“魔王”,后者并没有过多挣扎便乖顺地伏在她的手中。佩诺朵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就是你真正的愿望吗?”
她喃喃着。
“你和那家伙……还真是相似啊。”
“那家伙?”我不禁发问。
“月之女神,初代魔王西尔维。”她忽然反问我,“你知道她的统治是怎么结束的吗?”
“我记得历史上记载的是,初代魔王在统治末期年事已高,昏庸无道,遭到贵族与军阀的讨伐与反叛……”
“年事已高……神明可能年事已高吗?”佩诺朵嘲笑道,“那个女人空有一身强大的实力,却对政治与人心一无所知。像这样愚蠢而强大的存在注定成为他人操纵的傀儡。到最后,几乎是理所应当的,她被自己信任着、深爱着的部下们背叛了,为她冠上恶名,送上了绞刑架。”
“而她就是怀特的‘原型’。”
手中的兔子似乎意识到了我们正在讨论关于她的话题,动了动耳朵。
“与那位月之女神截然相反,怀特在这方面学得很快。斡旋于乡绅、新旧贵族之间,让他们互相制衡;毫不留情地处置了前任魔王留下的势力,吞并他们的领土;与魔将芙洛达成交易,将她收入麾下……”佩诺朵碰了碰兔子的耳朵,若有所思,“我有时忍不住会想,怀特就像是更好的西尔维。”
“大难当头,数十年不见一任明君,当魔族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便出现了,仿佛她注定要来拯救这个国家。我有时候会想得太过理所应当:这就是她的愿望吧。她也总是如此回应。”
佩诺朵轻轻拂过兔子的身体,发出一声叹息。
“我没有想过……作为‘怀特’而非魔王的她,究竟拥有怎样的愿望。”


“比起‘愿望’,这更像是‘欲求’。”
“欲求?”佩诺朵抬起目光。
我把兔子从她的手中接了过来,把检测用的仪器接回这只小动物身上。“这更像是基于感性的,不受道德约束的纯粹情感。就像是求死的欲望,或是摧毁一切的欲望。魔兽化会在某种程度上解除常识、伦理与道德的限制,解放人类心底的‘欲求’。”
“从理智上来说,她并没有对你撒谎。成为魔王毫无疑问也是她的愿望。”手中的兔子有些慌张,却被我轻轻按住了头,“但那是基于理智的‘愿望’,而这只兔子代表的是她理智之外的‘欲望’。”
“魔兽的破坏性与体型大小与‘欲求’的强烈程度成正比。这意味着,她真正的欲望……也就只有这只兔子这么大而已。”
我用手拢着兔子——小家伙差不多也就只有我的手掌那么大,乖巧得像是个玩具。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是在你们的期望下,承载着责任与对子民的爱,她才成为了魔王。”
手中的兔子对我们所讨论的话题浑然不知,享受着手掌的温度。
“那么,要怎样才能让她恢复原状?”
望着眼前的小家伙,佩诺朵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这种情况下,不能通过暴力手段将她与魔兽分离开……我们该怎么办?”
“……或许,得尝试从精神层面上刺激她才行。”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周。给我一周的时间,让我来试试看。”


“我会持续监视你们的情况。一旦发现你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我就会动手。”在离开前,佩诺朵再次警告道。“之前是看在魔王的面子上,我尽可能地容忍了你的小动作。现在的魔王没有判断的能力,一旦出了什么情况,我的箭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望向病床上探头探脑的兔子,“我还不至于会这样趁人之危。”
佩诺朵再次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总之,如果一周之后交不出魔王,遭殃的就是你了。”
留下了这样的警告之后,佩诺朵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森林。
再一次,木屋里只剩下了我和魔王。
魔王的健康指标没有问题,简单的检查之后,我把她从诊疗室的床上抱了下来。洁白的兔子最初还有些怯生生的,在我的怀里趴了一会儿便大胆了起来,嗅着我的手腕,用前爪扒拉我的袖子。我托着这团不安分的毛绒团子,慢慢走出了木屋,在门旁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洒在我和兔子的身上。或许是晚风有些凉,怀里的兔子抖了抖,毛似乎炸的更蓬松了些,像是朵蒲公英。
“我们有段时间没有像这样平静地独处过了吧,魔王大人。”
我轻轻揉着怀中兔子的脑袋。她看起来并不讨厌这种做法,我能体会到那小小的脑壳正顶在我的掌心里。
“我对佩诺朵撒谎了。”
我像是在对着兔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其实已经调配好了药物。如果一周后,你还没有变回来,我会用药物的方式强行让你结束魔兽化。”
我用掌腹揉了揉那对小巧的耳朵。“但我……并不想这样。”
“药物手段多少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自然解除魔兽化……关键在于‘实现愿望’。如果我能真正触动你的精神,让你自愿从魔兽形态恢复,理论上能够最大程度保留魔兽形态充沛的魔力以及与‘大源’的连接。我想试试看。”
不知怀中的兔子有没有听懂我的絮叨,她只是蹭了蹭我的手心,安稳地趴在我的手臂上,仅剩的那只右眼微微眯了起来,享受着我的抚摸服务。
我用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
“‘无欲无求’的魔王大人……你的愿望,会是什么样的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一打开门便看见了奥塔莉亚板着张脸。“要不是看在小怀特的面子上……她人呢?有没有受伤,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嘛……”我打着哈哈,进了厨房开始准备茶水。奥塔莉亚环顾四周,没能看见魔王的身影,却忽然被一个白色的身影袭击了。
“什,什么……”
有一个毛茸茸的软东西跳进了她的怀里,她有些惊讶——是只兔子。
“这是什么……你新养的宠物?”
兔子看上去并不怕人,在她的怀里大胆地趴了下来。“她啊……你不用太在意。”我含混地回答。
“我可以摸摸吗?”
“只要她愿意。”
没等她说完,兔子自己就凑了上去——总觉得奥塔莉亚的待遇比我都好。那团毛球用自己暖和柔软的脸蛋蹭着奥塔莉亚的手心,逗得她不禁发笑:“这孩子怎么这么亲人?”
“她一定很喜欢你吧。”我意味深长地说,“话说回来……这次请你来,是有正事。”
“什么正事?”
我倒了一杯绿茶,推向她的面前。
“我想和你道个歉。”
她的眉头凝着疑惑与不解,片刻之后,她才反应了过来,耸了耸眉毛。“……你是想说那些旧事?”
我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地摇头。“那种事,我早就……”
“——我还是想要和你道歉。”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她怀中的兔子。
“我对你的欺骗行为无可饶恕,但我还是必须告诉你——在与你相遇的那段时间,我……十分难得地,再一次体会到了拯救他人生命的喜悦。”
“很混蛋,对吧?”我无奈地笑了笑,“在此之前,我一直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那么多年。我以为这次我可以彻底成为一个无情的旁观者,一个冷血的混球,麻木地注视着这一切,但当我握着你的手腕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鲜活的生命沿着我的手掌传来了脉动。”
“——或许在那一刻重获生命的人是我才对。”
我闭上了双眼。“我想要向你道谢,奥缇。”
奥塔莉亚沉默着,轻轻揉着怀中的兔子,后者则乖巧地把下巴靠在她的手上。
“……好。”她抬起头。
“我接受你的道歉。”
“当然,我是不会这么简单就原谅你的……你必须补偿我的事可多了!”她高傲地昂着下巴,“不过,作为这一切的开端,你的道歉,我先收下了。等到决战结束之后,你要还的东西可多了呢!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没问题……”
“说起来,魔王呢?”她抱着兔子指着我,“……你不会是把她囚禁到密室里,逼迫她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吧?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现在就把你……”
我指了指她。“魔王在这。”
“什……什么?”
“为了取回魔王的力量,像你一样连接‘大源’,我们在魔王的同意下把她魔兽化了,这只兔子正是魔王的魔兽化形态。”我简单向她说明了之前的情况,“然后……现在的我正在尝试让她变回来。”
奥塔莉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了看怀中亲人的兔子,又看了看我。“你说,这是魔王——?!”
“我试着让她接触曾经熟悉的人,在他们的面前揭露她的身份,能不能刺激她变回来。”我憋住笑,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不过,看样子,她并不在乎以兔子的形态出现在你的面前——她甚至还挺亲你的。看来,我还得多找点人来才行。”
“我收回刚才的话。”
木屋的空气正在逐渐升温。
“……果然还是把你这个变态混蛋烧成灰吧!”


我抱紧了怀中的兔子,摔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你说有事要在精神世界里谈,没问题,但也不至于把宠物一起带进来吧?”
梦境的主人格鲁米打了个响指,我们的身下便凭空多出了一套座椅。“我听说魔王大人最后费尽心力把你从女神手上救出来了……被‘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
“还不错。”我给手中的兔子顺着毛,小家伙似乎还没从方才坠落的冲击中缓过来,紧张地扒着我的袖管。“带她进来是想做个实验……目前看来,似乎还是失败了。”
“……等等。”
格鲁米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在空中嗅了嗅。
“魔力的味道……这是,魔王?”
他的视线落在了我怀里的兔子身上。
“魔兽化的魔王。”我补充道,“我想试试梦境中的魔王是否还保持着魔兽的外貌。”
格鲁米面带惊讶地弯下腰,“让我试试看?”
“嗯?”
他弹了一下兔子的脑门。
怀里的兔子哀叫了一声,调转身子便往我的怀里钻,本就身材娇小的兔子这下只剩下一个毛球般的屁股露在外面,藏在底下的一小截尾巴打着哆嗦。
“看样子,她的自我认知已经完全变成兔子了……等等,等等!”他举起双手,“我知错了!有事好商量!”
黑色流体组成的巨手拎着他的脚把他吊了起来,我抚摸着怀里的兔子,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试试?”


“刚才那是你的能力?大意了,居然能影响到我的梦境。”爬起来的格鲁米拍了拍身上的灰,忍不住说:“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糟糕的小说里会出现的能力!你是不是偷偷对魔王大人干过什么坏事……”
“你的催眠和精神控制能力听起来才像是罪犯标配。”我冷冷地吐槽。
“我向佩诺朵小姐起誓,绝对没用能力干过坏事!”
“哈,哈。”我面色平淡地揉着怀中兔子被弹痛的小脑瓜,“我说,你之前骗人了吧?”
“嗯……嗯?”格鲁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骗……骗人?我怎么会骗人……”
“——你压根没和佩诺朵告白过吧。”
我猜得没错。格鲁米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条始祖巨龙的化身尴尬地左顾右盼,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我……我觉得还不到时候!”
“你应当也清楚魔王的计划。”
我的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一旦赌输,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幸免。所以,如果是我,我会尽量不留遗憾。”
“……”
灰色的龙族瘫在椅子上,望着梦境中虚构的天空。
“我会……考虑一下的。”


“对了。”
离开梦境之前,我忽然回头喊住了他。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愉快,我的朋友。”
“……哈?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的脑子还好吗?”格鲁米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摆了摆手,“快回去吧!我也会帮忙寻找解除魔兽化的方法。现在,我们的一切希望就放在你们身上了。”
“……好。”
我抱着怀里的兔子闭上了眼睛。


“你说……这是魔王?”
艾德伍斯指着我怀里的兔子,有些难以置信。
找到这家伙费了我不少力气。他被贝西摩斯稀里糊涂地扔在了旅店里,苏醒时碰上的却是愤怒的佩诺朵——拯救行动已经结束了。痛心疾首的他决定在自己的领地里闭门思过,找了半天,我才找到了他的身影。
我向他简单解释了魔兽化的问题。在我解说时,兔子则饶有兴致地在他的桌上蹦来蹦去,用前爪扒拉着桌上的文件。“她……这……”他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兔子,却又停在了极近的地方。
“我也没想过,魔兽化的魔王会是这样的形态。”我用手指逗弄着兔子的耳朵,“或许……这才是她隐藏在那层外壳下的真面目吧。”
艾德伍斯应当是想起了我曾经说过的话,闭上了嘴,陷入了苦恼的思考之中。
“——你做好觉悟了吗,艾德伍斯?”
“呼……”
艾德伍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提醒我的吗?”
“不是。”
我抱着兔子的上半身,把她提了起来。
“我只是想来让你看看兔子魔王有多可爱。”
兔子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姿势,两条腿在空中蹬了几下,便意识到自己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可怜地仰过头来,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
“……咳!怎么可以这样对魔王大人!”艾德伍斯压下了声音,“我说的这些话,不会被她听见吧?”
我挑了挑眉毛。“理论上不会。”
“确实,确实是很可爱没错……”他咽了口唾沫,看向那簇毛茸茸的尾巴。“兔子的尾巴……是有这么长的吗?”
他伸出的手被我礼貌地拦了下来。
“——适可而止。”
我的脸上带着像是要吃人的微笑。

在踏上离别的马车之前,我忽然拉住了艾德伍斯。
“她一直信任着你的为人与能力。”我低声说,“尽管我不愿承认……但,她对你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对我的信任。”
“无论事情发展到了怎样的地步,都不要忘记这一点……艾德伍斯。”
我拍了拍他的胸口。
“不要辜负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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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Д`)在写了在写了,先放一张兔兔助兴


再次看见米莉亚时,我差点没认出她来。
他们的新家在离边境不远的一座小城市。米莉亚的面容像是苍老了十岁,她的鬓边染上了白霜,有些吃力地提着一桶水走进门去,却被我喊了下来。
“米莉亚?”我快步赶了上去,从她的手中接过了水桶,“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怎么没请个佣人?”
“我不要紧。”
她喘了口气,站在原地歇息了片刻,朝我笑了笑。“没问题,我恢复得还不错。这些事,我自己就能做了,没必要再雇佣人。”
待我在餐桌旁坐下,我才小心翼翼地发问。“奈拉……还好么?”
“她的状况还好。”米莉亚的眼睛里难得地有了光芒。“老天保佑,奈拉的身体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把卖给奈拉的糖果放在门边,与她寒暄了几句,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她开口道:“接下来,局势必将陷入动荡之中……我希望你们能保护好自己。”
米莉亚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从家族那边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藏好孩子们的。不过……”她忽然艰难地笑了笑,“那你之后打算去哪?”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鼓囊囊的挎包。
“我已经找到了该去的地方。”我顿了顿,“不过,在这之前……这次前来,是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布制的挎包里钻了出来,小家伙的鼻翼扇动着,探头探脑地四处打量这个新环境。
“这……难道是……”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告别米莉亚之后,经历了几天的舟车劳顿,我终于再次踏进了熟悉的家门。
收拾完行李,我便拖着疲惫的身体钻进了浴室里,正想好好放松身体,却忽然听见浴室门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声。我叹了口气,打开了门,一个白色的身影便如同炮弹一般窜了进来。
她在浴室里闻了一圈,便停在了我的脚边。我看懂了她的意思,只得蹲下身去,耐心地对她说:“浴桶的水很深……你也想一起进去吗?你会游泳吗?”
小家伙在我的脚边打着圈,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我拗不过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坐进了盛满热水的浴桶里。兔子在碰到水的时候打了个哆嗦——她那短小的爪子显然不太适合用来游泳。些微的颤抖证实了她的恐惧,但她还是努力趴在了我的手臂上。那团湿漉漉的毛球蜷在我的怀里,融化在氤氲的热气中。我伸出手去,她便用自己的下巴轻轻磨蹭着我的指节。
变成兔子的魔王不算太难照顾——苜蓿草与人类的饭食她都来者不拒,也总是安分地呆在我的身边。非要说有什么麻烦……大抵也正是这点:她太黏人了。
我想起了第一天晚上的遭遇:我用被褥与毛巾为她团了个小窝,她却毫不领情,直往我的被窝里钻。当她被我从被子里提起来,放回一旁的小窝时,她没有过多挣扎,却缩进了小窝的角落里,无端地打着哆嗦——让人根本没法放心。我只能把兔子捞回自己被窝里,任她缩在我的枕边,用她覆着柔软绒毛的小脸轻轻蹭着我的脸颊。
说不喜欢肯定是假的,但我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担忧:要是就这么放任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对这只小兔子做出相当不妙的事。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她几乎与我形影不离。只是片刻没能见到我的身影,她便会表现出明显的焦虑与急躁。我看着这只娇小而脆弱的毛团子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没什么办法。
我轻轻抚摸着兔子那对有些潮湿的耳朵,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面前的是人形的魔王的话,相当于我俩赤身裸体地共浴……
……不过,也正因为是兔子,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蜷缩在我的怀里吧。
我在温暖的热水中轻轻搂住了那只白色的兔子。
想要带着这只兔子出逃,就此远走高飞。


在火炉旁烤了一会儿,湿漉漉的兔子很快再次变得蓬松,像是朵白色的蒲公英。她三步并两步地蹦跳着钻进了我的被窝,仿佛那里才是她的床铺。
我没什么办法,只得在她的身边躺下,顺手揉了揉兔子软乎乎的肚子。不像人形的魔王,现在的兔子对我的触碰毫不在意,她用下巴蹭着我的手指,发出了满意的哼声。
以往我下手都很轻,生怕把这娇小而柔软的一团弄坏,但这次我的手上稍稍施加了些许力道,一只手便把那只小兔子仰面按在了床上。
兔子不太明白我的意图,那只琥珀般透亮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眨巴着,手上却并未传来挣扎的力度。我靠近兔子的脸,忽然舔了舔她的耳朵。
小小的兔子毫无意外地,打了个哆嗦。她总算对我这种捕食者式的行为产生了些许恐惧,耳朵垂了下去,似乎想要像之前一样把身体蜷成个棉团,却在我的钳制之下动弹不得。
我突然松开了手。
她显然对此有些意外。兔子蹬了蹬后腿,有些不敢置信地翻过身来,小心地观察着我的动作。我抬起手来,假意要再次向她伸出魔爪,那团白色的毛球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本能驱使着她逃离这里,却有什么绊住了她的脚步。
——她停了下来,颤抖着身体,缩回了我的手旁。
“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我呢?”
我明白,兔子不会回答我。她只是用鼻子轻轻蹭着我的手指。
我抚摸着她的背,苦笑道。
“……我明明是为了看见你痛苦的模样才接近你的。”
要怎样让魔王变回来?米莉亚告诉我,你比我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还有很多话没有向她坦白,不是吗?
我捧起了雪白的兔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吗?我的想法与我的愿望……这一次,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魔王大人。”


我的使命是拯救这个世界。
为了完成这个使命,我在某位“神”的操控下重来了无数次。为了减少潜在的精神崩溃风险,我的意识与记忆遭到了改造。大多数情况下,我不会确切地记得之前的轮回中发生过的事,记忆在那位“神”的筛选之后只会留下必要的知识与常识,以及,必须完成的使命。
但这一次的情况不太一样。
不知是哪一个历史节点出现了问题,这个世界充斥着我所不了解的“常识”:处于主导地位的“女神教”,随处可见的“法术”,弥漫在空气中的魔素,遍布整片国度的“大流”,以及,建立了国家的“魔族”。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偏差值”过大,那位“神”对我的影响小了许多。尽管我自身的存在与记忆也变得残破不堪,但我也因此获得了片刻的……“自由”。
我忽然对这个使命感到了疲倦。
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寻找人迹,学习语言与文化,了解世界的局势,再开始数十年的准备,而是——
赤裸着身体在草原上疯跑。
刚刚降临于世的我尽管拥有接近少年的骨架,躯体却宛如婴儿般脆弱,但我只是一味地向前奔跑着,感受着被碾碎的野草在脚底渗出汁液,感受着头顶的烈日晒得我的脊背发烫,感受着茅草在我的脚踝上留下伤口,感受着风吹得我的眼睛发疼。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活着。
亦或者……这并不是第一次。但在此之前,我的一切记忆都被那个“神”夺走了。那时的我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管是生存的技能还是自己的能力。
我差一点就死在了那片旷野上。
直到那一天,有个男人把我捡了回去。


“你醒了?”
睁开眼的我警觉地打了个哆嗦。身体已不再寒冷,似乎是某人为我换上了一身粗布制的衣服。一个穿着简朴却素净的男人端着木碗站在我的面前。“我出去砍柴的时候发现你奄奄一息地倒在野地里,就把你救了回来。不过,我检查过了,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饿过头了而已。”他笑了笑,“我是这里的村医。”
理解语言的天赋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我张了张嘴,尝试发出和他一样的声音,却被猛烈的咳嗽打断。
“别着急,别着急。”他反倒有些慌张,“先喝点水吧。”
“那小家伙醒了吗?”
村人打扮的少女跟在一个老婆婆的身后走进了房间。
“你是从哪来的?”少女好奇地探过头来。
我张了张嘴,听见一个不像是自己的干哑声音从喉咙里流了出来。“我……不记得了。”
“失忆症?这是怎么回事。”村医苦恼地挠了挠头,“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冲击?让我去查查资料……”
“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先留在我们这里?”老婆婆咳嗽了两声,“我们这里也没几个年轻人了……房子倒是空了不少。”
我愣了片刻,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老婆婆是村长的老婆,少女是她的孙女,叫萝丝,村医告诉我。王国正在和魔族打仗,年轻男人都上前线去了,只剩下他因为天生残疾,被允许留在村子里。
“你看,我打小就这样。”他对此并不避讳,向我展示了他的跛腿。“要不是因为这个,我现在也被拉上前线去和魔族拼命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不打算告诉他们我的名字,他们便管我叫“那个男孩”——村里也没有几个其他的男人。
村医则拥有自己的称呼。“你就叫我医生吧。”他笑着对我说。
难得地,我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帮忙农活,为医生打杂,时间过得悠闲而漫长。那位医生的医术并不高明,也就只够在村子里解决些外伤和小感染。他在村子里派药基本上是半卖半送——若是有钱便给钱,若是没钱,则在他的本子上赊着。他靠着那双跛脚拄着拐杖带回来的药,总是会送到需要它的人那里。
“你不想赚更多的钱吗?”偶尔地,我会问他,“或者,为自己挣得更多的名声。像那些上战场的男人一样,就算不上战场,你也可以干出一番事业。你明明还很年轻。”
那时的他便会用惊异的眼光看着我。“不,不不……我怎么能行呢?人啊,都有自己的命。我的命就是在这里当村医——我知足了。你看,我又胆小,身体又差,哪有那种做大事的命呢?”
他有。
男人的身影在我的眼中倒映出了不同的模样。
我能看得见潜藏在他灵魂中的可能性。


亦或者说,一切的偶然都是某种必然。
当我走进那间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诊所,看见地上瑟瑟发抖的医生时,我明白,时机已经到来了。
镇子里的地头蛇盯上了这座无名的小村落,如果他们交不上“赎身税”,就要夺走萝丝。这种老套的压迫与榨取在历史中并不少见,战乱年代则更盛。医生颤抖着嘴唇说,他交不上钱,萝丝已经被带走了,老婆婆哭得接不上气,村子要完了,他该怎么办。
“我可以给予你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我朝他伸出了手。
“——你想要拯救他们吗?用你自己的力量。”
那位懦弱的医生在原地颤抖了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握住了我的手。

由于缺乏经验,他的觉醒花了不少时间。我看着那男人跪在已经咽气的婆婆床前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我看着那懦弱的医生终于决定舍弃一切,化身为咆哮的银狼。他宛若神话中吞食天地的狼神,将镇子里的一切吞入腹中。地头蛇,部下,助纣为虐的官员,居民,房屋,萝丝。
一切的一切随着他的泪水被他吞进了胃里。
我意识到,自己正因他的那副姿态而着迷。像那样弱小而胆怯的人类,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人而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却无法忍耐自己的欲望,吞下了自己所珍视的人。他那珍贵的品质,挺身而出的勇气,以及最后矛盾的痛苦都令人着迷。
我想起来了,我是如此喜爱人类。
所以,我必须拯救他们,给予他们来自神明的启迪,这才是我真正的使命。
我在银狼的身边停下。
你拯救了村子。我告诉他。你做了正确的事。你的强大与生俱来,你会在苦痛中不断成长,在一切的最后,说不定甚至能战胜女神和魔王——你拥有这样的资质。芬里尔,这是与你相配的新名字。
银狼沉默了许久。
不。他摇了摇头,不。
他剖开了自己的胸口,把爪子深入胸膛,把自己的心脏,连同自己的人类身体挖了出来。
他说,芬里尔,这是个好名字,但我不需要它。作为交换,我把“医生”的名字交给你。
他说,孩子,不要放弃人性。

我的第一个实验品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法理解。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学着他的样子成为了真正的医生,我学着他的样子砍断了自己的腿,我为穷人开药问诊,却又与人群保持距离。
在被他看穿的那一刻,我亦察觉到了自己的扭曲。那位“神”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不论过去了多久,我依旧是那个高傲而扭曲的“救世主”。甚至,在失去限制之后,这份扭曲变得愈发深重:我渴望伤害他人,却又恐惧着伤害他人。
我不想失去作为“人”的模样。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流浪着……直到那一天,我终于看清了那个梦中的身影。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某个世界中救下我的“某个人”,那个白色的身影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关于她的的记忆随着时间一点点苏醒,我逐渐想起,曾经有过这样的“某个人”,在遭受了一切痛苦,认清了我的真面目之后依旧没有崩溃。
我想要找到她……我必须找到她。我的内心忽而燃起了新的希望。只有她能够接受我的扭曲,只有她能够与我抗衡。
我知道她的名字。
曾杀死过我无数次,又被我杀死过无数次的那位宿敌——
魔王。


真正遇见魔王,是在三年前。
那时的我已经基本确定了魔王的身份,无论是她的年龄、外貌特征、出身背景还是行事风格,都与我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吻合。但我仍未真正见过她。为了进行最后的确认工作,我决定亲自前往魔域一探魔王真容。
在魔族的庆典中,我远远地望见了她。
那一刹那的我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有万千思绪在我的脑海中搅动,有万千话语堵在我的嘴边却无法发声,模糊而庞大的记忆占据了我所有用以思考的能力,那些本不存在的碎片在我的脑海里不断闪现而又消失——她在上一秒拿着手枪抵着我的脑袋,在下一秒又在谈判桌旁与我握手;她在某一刻满脸是血地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又在下一刻蜷在我的身旁紧握着我的手;她在店员的身旁悄悄朝我吐了吐舌头;她向我指派了残酷的任务;她穿着兔耳的睡衣和我抢夺电视遥控器;她面色凝重地在营地旁抽着烟;她在沙发上和我一起紧张地计算着下月还款的账单;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我的面前;她把枪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我在那一刻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影子,却也曾真实发生过。那是我想要深深刻入脑海的……只属于我们二人的,珍贵的点点滴滴。
我为什么会忘记呢?

我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除去无止境的轮回、道德感的折磨与精神上的扭曲,那个混蛋每一次都从我这里夺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对于魔王的所有记忆,被人尽数封存。

此刻的魔王并没有意识到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甚至并不认识我。她望着我与自己的民众们,笑着挥了挥手。
我有些失神地望着她。我的视线,我的注意力,我的心脏与我的一切都被那位年轻的王者深深吸引。
我要得到魔王。
我必须——再次占有魔王。


“魔兽化与灾变的过程和这个世界毁灭的原因息息相关。从最开始,这就是我研究的重点,‘逆向魔人化祝福’只是研究过程中的副产物。”我低声道,“埋伏了数个月之后,我终于找到了对你下手的机会。”
兔子没有回答,只是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脸颊,弄得我有些发痒。
“接下来,就是与你相遇之后的故事了。”

“最初与你接触的时候,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把你从王座上拉下来而已。”
确定自己得逞之后,我便一直期待着魔王的反应。从整个魔族的顶端变为脆弱的凡人,我想象着她在得知现状的那一刻会如何崩溃,会如何歇斯底里地怒号。
但是,我却屡屡失望。
她对此毫不愤怒——我难以理解。我无法想象她为何能平静地处理这一切。就算是在与我独处的时间里,我也没能等来她的“原形毕露”。她本该表现出更多的不甘心与丑陋的愤怒才对。
在大多数情况下,她总是在无声地忍耐,仿佛是不愿暴露自己受伤的……忍痛的兔子。
只有在被逼至绝境之时,她才会难得地流露出痛苦的模样。无论是受伤之后拼尽全力地忍耐的样子,还是被我逼至绝路时落下的眼泪,都是如此诱人而美味。

“我原本只是想要把你看作食物而已。”我的声音有些发哑,“很混蛋,对吧?”
“或许,这也正是对我的惩罚。我未曾想过,正是这样一只弱小的兔子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帮助了我……甚至,拯救了我。”

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几乎都在我的预料之外。
无论是奥塔利亚的发狂,魔王的离去,还是普罗诺亚与格兰缪德的惨剧,我的计划频频脱缰,但魔王却总能用那弱小的身躯竭尽全力地拦在我的身前,于最后一刻力挽狂澜。
就算按照她的那套“强者需要背负责任”的说法,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强者。我逐渐无法用享受的目光去看待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心中的某处愈发刺痛,几近疯狂。
想要把魔王从王座上拖下来……想要让她从沉重的使命中解放。
我想要吃掉魔王。我想要拯救魔王。

“我还有很多事没能找到答案,不过,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中,我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
我的双手握着兔子小小的爪,认真地看着她。
“我不是在寻求回报,抑或是逼迫你进行回应。我明白,我无法阻拦你,更无法左右你的意志,但现在的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
“我喜欢你,怀特。”


转变是在刹那间发生的。
怀里的兔子被温暖的白光所包裹,再次睁眼之时,蜷在被窝里的兔子已经变为了白发的少女,她惊讶地望着自己的手爪变回了人类的五指。“咦?我,我……”
等待她的是一个拥抱。
“太好了……”我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生怕她再次从我的身边消失,“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
“我……”她怔怔地望着我颤抖的身子,面色渐渐缓和。“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她拍了拍我,“我没想到你会把一切都全盘托出。你所说的那些……重生,轮回,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却解释了很多东西。”
“我知道。”我紧张地解释着,抱着她的手臂也不自觉地发抖,“和你们相比,我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你会害怕我也是情有可原……”
“——这太残酷了。”
在我颤抖着想要推开她时,她却用力地反抱住了我。
“像这样痛苦的经历,你到底已经体会过多少次了啊……医生。”
我一时失语。
“我不想再让你忍受这残酷的一切了。”她的声音带着极力忍耐的颤抖,“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将你……将这个世界从既定的轮回中解放出来?”
“赢下最后一战。”
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尽管希望渺茫,但我决定相信你,魔王大人。”


“不过。”
我忽然扭过头去。
“你还是先穿件衣服比较好?”

魔王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我的被窝里。

“呜——!”
她那白皙的皮肤在刹那间升温,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身体。“我,我去找衣服……不,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什么?”
我尽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落在眼前那具布满伤痕的躯体上。
“最,最后的那句话……那个……那个……”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是……是真心的吗……”
“是真心的。”我笃定地回答,“不论之后怎样发展,不论结果如何——我喜欢你。只有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她的脸红得更加厉害,和刚才的态度大相径庭,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我用余光偷瞄着她的表情,“你很在意这一点吗?”
“我,我没有!”她下意识地辩解道。
“那您就不用为此过多操心了。”看见她的这副模样,我忍不住想要使坏,“如果您对此感到困扰的话,我会尽可能和您保持距离……”
“不行!”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我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魔王大人,究竟想要让我怎么做……”
“我……我……”
她红着脸结巴了片刻,忽然憋住一口气低下头去。随着一阵白光,原本拥挤的被窝再次变得宽敞——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只兔子。
“不是吧?!”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我好不容易才……不,等等。你在听着的吧?”
兔子往被窝里拱了拱,假装自己听不见。
“别装傻!我对‘兔子’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吧……不,不止是这样,你从最开始就在装傻,是不是?”回想起魔王方才的表现,我恍然大悟,“一直贴在我身边,甚至连洗澡也要和我挤在一起……那也是你吧!”
兔子摆了摆耳朵,歪着头看着我,一脸纯良无害的模样,仿佛听不懂我说的话。
“不打算承认是吧……好。”
我沉下脸去,忽然伸手擒住了那只娇小的白兔。
“——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实话,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先是她的小脑袋,而后是耳朵,我一遍遍轻柔地抚摸着兔子的脑袋,顺着她垂下的耳朵一路摸到了脊背。魔王对摸耳朵的喜好和人形时差别不大,一开始还紧张地绷着后背的兔子不消片刻便在我的手下松懈了下来,化成了一滩兔饼,发出了微弱的哼唧声。
“这么喜欢揉耳朵吗?”我像反派一样发出了邪恶的笑声,“平时一直忍耐着,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吧?”
我挠了挠她的下巴,她便蹭了蹭我的手指作为回应——真是毫无危机感。
我提供的服务当然不可能只有揉耳朵而已。
我的手渐渐摸向了兔子圆润的毛绒屁股。兔子对于抚摸位置的微妙改变毫无警惕,依旧放松地享受着我的按摩服务,喉咙里发出了满意的呼噜声。
像这样的笨蛋小兔……可是很容易被吃掉的。
我轻轻揪住了她的尾巴。
兔子似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动了动四肢,想要挣扎,却被我轻轻按在床上,缓慢而轻柔地给她顺着毛。只是捏了捏她的尾巴,兔子拱起的身体又软了下去。
我注意到兔子的脊背伏了下去——就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想要这样吗?”
我用手压在了她的身上,略微施加了一点力道,就像是骑在雌兔身上的雄兔。我能感受到娇小的兔子用自己的额头蹭着我的手心,弄得我有些发痒。
兔子那团小小的尾巴悄无声息地翘了起来,我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提起了她的尾巴。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做好准备了呢?”


我揪起兔子的后颈,把她翻了过来。
第一步要做的当然是好好揉揉肚子,仰面倒下的小兔被我肆无忌惮地摸着柔软的小腹——这可不是平日里经常能摸到的地方。兔子并不适应这种人类式的躺姿,抗议似的扑腾了一下脚爪。当然,无济于事。
“还不打算变回来吗?”
我冷不丁地把兔子提了起来。
兔子——当然,没法回答我,只能在我的手中扑腾了一下,耳朵顺从地耷拉了下去,似乎有些委屈。
“那我可真的要下手了。”
我用无名指和中指夹着兔子的尾巴,冷不丁地把她下身的皮毛翻了开来。
兔子并没有“繁殖季”的说法。
对于这类弱小的啮齿动物而言,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繁育出更多的后代是维持族群繁盛的关键。它们的繁殖速度很快,并且……
在一年四季都可以发情。
尽管她自己浑然不知,经过我微妙而暧昧的刺激,被翻开的皮毛之下,那鲜红的东西宛如宛如剥开的水果,又像是活物般轻轻抽动着。
非常……可爱。
我用食指轻轻碰了碰。
那东西向里缩了缩,兔子显然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抖,想要逃离我的魔爪,却被我紧抓在手中,动弹不得。
“喜欢吗?魔王大人?”


兔子不明白,魔王也不明白。
手中的兔子随着我的动作不断挣扎着,发出了咿咿呜呜的哀鸣,让我感觉自己的做法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但是,这都是因为魔王有错在先。我告诉自己。要不是她又变回了兔子,我也不会被迫使用这种方法……一定是这样。
当然,我也只是轻轻抚摸着兔子而已,但即便如此那只小兔子也快要难以忍受了。她的身体瘫软在我的掌中,一抖一抖,像是快要接近极限了一样。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之后还会遭到更过分的对待噢?”
虽然嘴上威胁着魔王,此刻的我正在极力忍耐。但即便如此,黑色的流体还是悄悄搭上了兔子的脚爪。
“呜……呜呜……”
一阵白光如约而至。片刻过后,一个人影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呜……”
魔王似乎还有些恍惚,她看上去要比之前狼狈许多:双颊漫上了不正常的潮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头上的那对兔耳也垂了下去,喉咙里轻轻抽泣着。
“医生……很过分……”
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了起来,揉着眼睛,低声埋怨着。
我松了口气,轻轻揉着魔王的头。
“变回来了就好。要是你又变回兔子了……我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尽可能地不去注意魔王那具诱人的躯体,以及那段若隐若现的兔尾巴——我不由得回忆起了那次捏尾巴的经历。
……好想再捏捏兔尾巴啊。


“既然您已经成功脱离魔兽形态,那我们的计划也算是成功向前推进一步了。”
我为还在发抖的魔王披上了放在一旁的外套。“您的房间在隔壁,我送您回去。虽然还有不少检查要做,不过今晚还是先休息……”
抓着外套的魔王一愣。
“等……等等。”魔王有些不敢相信。“今晚……就这样?”
“怎么了?”我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就这样’?”
“就是……就是……”魔王扭捏地低下了头,“医生……没有想对我做的事了吗?”
“有啊。”我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还想对魔王做各种各样更过分的事。”
一听我的话,魔王的脸红得更厉害了。“那……那为什么……”
“——我不想违背你的意志。”
我叹了一口气。
“就算说了‘喜欢你’,也不代表我能随心所欲地放纵自己的欲望,扭曲你的想法。我确实……对你做过很多无礼的事,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我……!”
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魔王忽然大声地打断了我的话,声音却又慢慢小了下去。
“我……”她结巴了半天,把脸埋在了手臂里,声音越来越小。
“我也……喜,喜欢你……”
兔子的耳朵紧贴着她的头发,她的脸早已红到了耳朵根,却又略微抬起头来,从手臂的缝隙间悄悄偷看我的表情。
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故作平静地发问:“那么……魔王,想要继续吗?”
“唔……”
她把身体蜷得更紧,捂着脸,发出了蚂蚁般的声音。
“……想。”


“既然您已经成功脱离魔兽形态,那我们的计划也算是成功向前推进一步了。”
我为还在发抖的魔王披上了放在一旁的外套。“您的房间在隔壁,我送您回去。虽然还有不少检查要做,不过今晚还是先休息……”
抓着外套的魔王一愣。
“等……等等。”魔王有些不敢相信。“今晚……就这样?”
“怎么了?”我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就这样’?”
“就是……就是……”魔王扭捏地低下了头,“医生……没有想对我做的事了吗?”
“有啊。”我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还想对魔王做各种各样更过分的事。”
一听我的话,魔王的脸红得更厉害了。“那……那为什么……”
“——我不想违背你的意志。”
我叹了一口气。
“就算说了‘喜欢你’,也不代表我能随心所欲地放纵自己的欲望,扭曲你的想法。我确实……对你做过很多无礼的事,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我……!”
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魔王忽然大声地打断了我的话,声音却又慢慢小了下去。
“我……”她结巴了半天,把脸埋在了手臂里,声音越来越小。
“我也……喜,喜欢你……”
兔子的耳朵紧贴着她的头发,她的脸早已红到了耳朵根,却又略微抬起头来,从手臂的缝隙间悄悄偷看我的表情。
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故作平静地发问:“那么……魔王,想要继续吗?”
“唔……”
她把身体蜷得更紧,捂着脸,发出了蚂蚁般的声音。
“……想。”

害羞的兔子真是可爱得要命。
我没有急着对她动手,而是俯下身子去,看着她那张羞红了的脸。“那,魔王知道我要做些什么吗?”
“我……我还是学习过了的!”
她忽然把手放了下来。
“就,就是,把医生的那个,放进我的……那个……”她闭着眼睛哆嗦着,“然后再那样……就可以了吧。”
那对兔耳只是支棱了片刻,又塌了下去。
“我不怕痛的,所以没关系。”她的喉咙动了动,“医生……医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做就可以了。”
就算嘴上不说,她看起来害怕得不行。
“从结果来说没有错,但不算完全正确。”
“有哪里不对的吗?”魔王紧张了起来,“对不起,我,我不太擅长这个……但我会认真学习的!”
看着一脸认真的魔王,我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好歹还是憋住了。“不用太紧张。既然这样,这次就由我来主导吧。”我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旦觉得不舒服了,要及时告诉我,好吗?”
魔王有些胆怯地牵住了我的手,靠在了我的身上。
“……好。”


“首先,从亲吻开始吧。”
魔王似乎还有些拘谨,犹豫着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只是为了让你放松下来。”我补充道,“不用强迫自己也可……”
嘴唇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魔王的吻技略有进步,她的动作不像之前那样强硬,而是小心地在我的唇上轻啄,而后把舌头慢慢探进我的双唇之间,舔着我的牙齿,与我的舌尖交会。我没有做出过多动作,只是向后仰去,靠在床头,任由她伏在我的身上舔吻着。片刻之后,她离开了我的嘴唇,轻轻喘息了一会儿,又学着我之前的样子再次吻了上去。
如她所言,她确实在学习.还真是不能小看这只兔子。
二人的唾液暧昧地混合在一起,口腔里满是属于她的味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唾液。“怎……怎么样?”
“嗯……”我歪头看着她那略有些得意的表情,笑了笑,“比上次好。”
“只是比上次好而已吗?”魔王似乎有些失落。
“——魔王大人想要怎样的回应呢?”
我啄了啄她的脸颊。
她再次涨红了脸。“我……我想要……”她小声念叨着,“……想要被夸。”
我轻笑了一声。
“好。虽然魔王无论怎样都很可爱,不过这次我格外感受到了你的心意,动作比上次轻柔得多,也在注意我的感受。”我看着身上小小的兔子翘起了那对洁白的兔耳,慢慢挺起了胸膛。“不过……”
她的兔耳一抖。“不过……不过什么?”
我忽然向前一扑,略施蛮力,将她压在身下。
“——说好了由我来主导,就不用你操心了。”


简单披着的外套像是包裹着奶糖的糖纸一般被我剥开,我伸手抚在她胸前那对小小的山峦上。
“诶?”她的身子一抖,“不是要做那个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摸这里……”
“我想让魔王大人变得更舒服,得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才行。”我舔了舔她的耳垂,“我也想先好好欺负一下这里呢。”
不论害羞与否,魔王的身体看起来相当中意这种“按摩”。随着我的揉捏,那两颗乳珠不消片刻便顶住了我的掌心,饱满地挺立着。“你看。”我松开了手,用指腹托着乳珠向她展示。“因充血而渐渐变硬,这是身体渐渐变得兴奋的征兆……对吗,魔王大人?”
魔王只是瞥了一眼,便难堪地闭上了眼睛。“我,我不知道……”
我的食指在她的顶端的那一点上打着转。“还记得那几次的感觉吗?经过那几次的开发,这里应该比之前敏感了不少。”一边的乳珠被我掐揉着,另一边则被我连同乳晕一同揉搓,小小的乳房在我的手里变了形。
“唔……”
魔王依旧紧闭着眼睛,似乎羞于看见自己被人玩弄的模样。
“闭上眼睛不算是个好策略。除了没法看见对方下一步的动作,身体的感觉也会变得越发敏感哦? ”
魔王正打算回应,刚刚张开嘴,便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唔啊?”
胸部的异样感让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等,等等……”她变得有些慌张,“这种事……”
——我在她的右侧乳房上留下了一个齿痕。
在她做出反应之前,我已经吻住了那殷红的一颗,以唾液润滑,用舌头拨弄着已有些发硬的乳珠。她的嘴边又漏出了几声嘤咛,连忙闭上了嘴,眼神里满是惊诧——很明显,这不在她“补课”的知识范围内。我有些粗暴地捏了捏另一侧的乳珠,她的身子像是触电似的一颤,另一侧却被我轻柔地吸吮着。她还是不想发出声音,紧闭着嘴,只能用鼻子费力地抽着气,但当我的犬牙划过顶端时,她的喉咙里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喘声。
我抬起头来,轻轻啄着她的锁骨与颈侧,看着她忍耐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魔王大人……很美味。“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甚至愈发变本加厉,“这幅反应也很可爱。”
“明明……不可爱……”
她一开口说话便会漏出喘息,索性再次闭上了嘴,把通红的脸扭向一旁。
我俯下身去,在她的耳边低语。
“我想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准备得怎么样了。”我的手指沿着她的小腹一路向下,停在肚脐的下方,“可以吗?”
她的身体明显紧张地僵住了。
我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片刻之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魔王扯着我的袖口,闭着眼点了点头。
“可以。”她的声音掺进了些许颤抖,“今天晚上……医生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魔王的这句话……可真是相当危险。
五脏六腑中奔涌的黑色流体蠢蠢欲动,我尽可能压抑着自己本能,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向下探索那片禁区。
指尖末梢传来了湿润的触感。
“身体的反应看起来还不错。”
魔王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我将她的肩膀拥入怀中,另一边则用指节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第一次被人触碰这里吗?”
魔王紧咬着下唇,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不用紧张,把身体交给我……就可以了。”
尽管看上去一脸平静,我的心脏却狂跳不止。确实,从广义上来说,
“我”当然“经验丰富”,但这一次的我确实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魔王的身体打着哆嗦,下身却泛滥得厉害,柔软而饱满的触感滑过我的指腹,惹得我心底不禁一阵发痒。
只是最温和的手法就能让这只懵懂的兔子抖个不停,如果用上那些东西……会怎么样呢?
我咽了口唾沫。
……现在还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回忆着过去的某个“我”的那些床上技俩,顺着那条缝隙上下摩挲着。魔王的身体向后一缩,似乎本能地想要逃走,却被我的手臂搂在怀里。
“这里,流出了很多。”我的指腹在那饱满的软肉上打着转,刻意拉出了些许银丝,向魔王展示。“这说明……魔王大人的身体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的中指缓慢地没了进去。
“鸣……!”
魔王忽然用尽全力推开了我的手臂。
“怎么了?”我停下了动作,怔怔地看着打着哆嗦的兔子,“我弄疼你了吗……还是太快了?”
“不……不是……”
她有些怯懦地看向一旁,又忍不住偷看我的表情,犹豫了半天,才再次开了口。
“我想要……被,被医生抱着……”
话音未落,她又把红透了的脸藏进了手臂间。
“想要从背后……被医生抱着……”


我松了一口气。
“不用紧张,当然可以。”
我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把她楼入怀中。怀里的兔子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小一些,她任由我再次把手伸向她的腿间,颤抖着抱住了我的手臂。
不过,这一次……我注意到了其他的东西。
我冷不丁地捏住了她的尾巴。
魔王显然对我的突袭毫无心理准备,她的肩膀一颤,却被我紧紧按在怀里。“尾……尾巴?”
我用手搔了搔她的尾巴根。“还挺敏感的吧?”
虽然上面的那部分肯定更敏感,不过,先从不那么刺激的部分开始也不错。我把她的两腿打开,让那片旖旎的光景一览无余,又朝她那泥泞不堪的腿间轻轻吹气,手却只捻着她的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无论如何也不再触碰上方的部位魔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我的企图,她抱着我的手臂,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敢动弹。“医生,那里……”她说得结结巴巴,话未说完便又羞愧地把脸埋在了我的手臂上。
“哪里?”我用空闲的手捏了捏她胸前的顶端,“这里?”
她摇了摇头,却又被刺激得身体一抖,“不是……”她的眼角渗出了些许泪珠,“不……鸣……”
被冷落了片刻的乳尖再次受到了我的重点照顾,我有些野蛮地用指甲掐了掐那颗浑圆的软珠,她喘息的声音里便掺进了哭腔。“不是这里的话,想要让我碰哪里呢?“我的动作未停,只是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回应。
“……向下一点。”
她的声音极小,却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这里?”我的手指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顺着伤疤暧昧地抚下去。
“更……向下一点……”
她的语调变得有些焦躁,小小的身体也开始在我的怀里不安分地乱蹭,希望那只手能尽快抵达她想要的地方。
“这样?”
我的手指落在她小腹的下方来回揉动,却迟迟不继续向下走。
“鸣……”
她看着我慢条斯理的手指,彻底无计可施,仿佛方才的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她的羞耻额度,只能侧过头来,含着泪,眼巴巴地望着我。
“医生……”她的目光又低了下去,“医生……”
“想要这里,对吗?”
——我的手指总算还是落在了她心心念念的位置。


她的身体触电似的打了个哆嗦,而后有些迷茫地看着那根手指开始缓慢地揉动。“是,是吧……”她仍犹豫着,只能再次抱紧了我的手,“我知道的,要用这里,被医生的那个……
她的身体抖了抖,吞了吞唾沫。“但是我,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医生的手指……也很……”
“——舒服吗?”
我用食指与中指把粘稠的软肉分开,另一只手则放在了窄缝上方,捏住了那颗因充血而变得硬挺的凸起。
魔王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像兔子一样跳了一下。
“那,那个……”她意识到了些许不对——那颗凸起的敏感程度和其他部位可谓天差地别,“……那是什么?”
“遍布最纤细的神经,只为了快感而存在的器官。”我蜻蜓点水似的蹭过那最敏感的一点。“你看,魔王大人的这里已经肿起来了——充血是为了更好地感受刺激,你的身体已经迫不及待了。”
“就算是为了成为魔王而被造出的这副躯体,也存在着这样的弱点啊。”我在她的耳边低语,“要不要试试沉沦于泥沼的滋味呢?”
我的手若有若无地离开了那颗凸起,拉起一段晶莹的银丝,魔王看着我的动作,有些恍惚地轻轻吸着气。
“医生……”
她用迷离的眼神望着我。
“医生C那里,给我……”
体内的黑色流体近乎发狂。
事到如今,我的大脑也变得不太清楚了。
“好。”
我故作平静地吻了吻她的颈侧,把悬在空中的那只手落了下去。


“呜……!”
对于第一次而言,这种手法可能有些太过刺激了。
怀里的小兔子贴在我的手臂上,急促地喘着气。“医生,医生……”她紧闭着眼睛,溢出的泪水渐渐濡湿了我的袖子,“慢一点……”
“……不是说了‘把身体交给我’吗?”我略带戏谑地在她耳旁低语。
手上自然不会因此而放慢攻势,反倒变本加厉了起来,我的指尖在那圆润的一颗上打着转,感受着她的下身仿佛渴求着什么一般不由自主地一缩一缩。她本人却对此毫无知觉,在我的刺激之下颤抖得愈发厉害,本能地想要向后闪躲,却也只能缩回我的怀里,靠在我的胸口呜咽着“医生……”她扯着我的袖子轻声抽噎,“身体……好难受……”
那最敏感的一颗正被我肆无忌惮地欺侮着,在我的指间被肆意揉搓。随着我手上每一次用力,魔王的身体都会吃痛地颤抖一次。即便如此,两腿之间也早已变得狼狈不堪,她却似乎不太领情,只是一个劲地掉着眼泪。“医生……”她抱着我的袖子,紧绷着身体,一抽一抽地啜泣,“快点……结束……好难受……”
“——你不喜欢吗?”
我冰冷的语气让她打了个哆嗦。
“不,不是,我……”她的身子似乎缩得更小了一些,有些惊恐地望着我,“我,没有……对不起……”
……果然没错。
肉体的伤害对她而言习以为常,尊严对她而言也是谈判桌上的筹码——要想真正伤害到她,只能从情感上入手。
心底涌现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现在的兔子才算是真正被我捏在了手中。
“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我扶着魔王瑟瑟发抖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推开,调转了个方向,让她面朝着我。怀里的小兔子已经哭得泪眼朦胧,却不敢发出声音,只敢咬着自己的嘴唇用鼻子抽着气。
某个硬挺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身体。她偷偷向下瞥了一眼,又惊恐地收回了目光。
“肯定会被撑得很痛的吧……魔王大人。”我的呼吸愈发急促,“——想要吗?”
她的目光闪躲着,身体抖得不像样子。“我……我……”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那对洁白柔软的兔子耳朵也颤抖得格外厉害。“我……”
她用手臂捂住了眼睛。
“想……要……”
——当然,是违心话。比起这种粗暴的做法,魔王显然还是更喜欢温柔的拥吻与抚摸,现在的她看起来害怕得像是只即将被捕食的兔子。
但她不会拒绝我。
因为不想被我讨厌,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我……现在的我正是她的弱点所在。
“魔王大人,接下来……”我在她的耳旁喘着气,“要被我彻底吃掉了。”


我蛮横地顶了进去。
温暖而柔软的甬道几乎要将我融化,我狠狠地撞向最深处。身下的兔子被我按在床头,四肢被黑色的流体缠住,被我强硬地固定在床上——她甚至连将身子缩起来都做不到。
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哭泣。
颤抖着,喘息着,止不住地掉着眼泪。
她不再呼喊我的名字,只是默默忍受着我一次又一次粗暴的动作。没法用手臂隐藏自己的眼泪,她便扭过头去,尽可能不让我看见她的泪水,只是洇湿了大半个枕头。
“如果讨厌的话,就拒绝啊?”
我抓着她的脸扭向了我。
我逐渐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腰上的动作几乎停不下来,那未经世事的身体紧紧包裹着我,每一次动作带来的快感一遍遍灼烧着我的神经。我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高高在上的那位魔王大人现在正雌伏在我的身下——她终于被我征服了,无论是感情还是身体。我终于把她从那个位置上拖进了污泥里,狠狠玷污她的一切。
但我的心底却在发凉。
为什么?
……是眼泪吗?
她那恼人的眼泪刺痛了我的心脏。
在抽送的间隙,我喘着气,向她发出了命令:“说……喜欢我。”
“呜……”她大口喘息着,等我的动作停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我的话,“喜……喜欢……”
“——说谎。”
我哑着嗓子。
“是因为害怕,才会说出这种话的吧?”
她怔怔地看着我,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我不曾见过的表情。
“没有……说谎……”
她咬着牙齿,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却努力忍住了眼泪。
“至少这一点……至少……不准,不准否认我的感情。”
经历了这么多过分的事,这是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了怒意。
无可奈何的,满溢着悲伤的愤怒。
对她而言,这也是第一次吧。第一次小心翼翼地交出了自己的真心,却遭到了我的嘲笑、质疑与蹂躏。
……真是,罪无可赦。
真正不知所措的人是我。真正不懂得该如何面对那颗真心的人是我。直到现在,我只能将这一切犹豫而茫然的感情诉诸于暴力。
——那么,干脆将一切化为肉体的堕落好了。
几条黑蛇攀上了她的身体,它们嘴里嘶嘶吐出的信子化为了蠕动的触须,找准了位置。
“那个……等等……”
魔王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恐惧的神色。
“作为回报,我会负责把你送上顶端的。”我再次伏在她的身上开始动作。
“……不止一次。”
“不……呜!”
黑蛇瞄准那几个最敏感的部位,将它们吞进了嘴里。


我不知道魔王去了多少次,我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在她的身体里留下我的印记,我只知道对她的折磨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被我狠狠顶撞的同时,最敏感的部位被那条由细密的软腻触须组成的黑蛇一口吞入,魔王发出了微弱的哀鸣。她试图挣,却无力逃脱,随着我再一次的顶入而难受地绷紧了身体,而后又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瘫软了下去。我仍不打算离开她的身体,流体组成的黑蛇仍不断舔弄着她的身躯,我再一次将她顶在床头,向她发问。
“后悔吗?”
魔王没有回答我,只是町着房间的一角。
“如果没有遇见我这样的人,魔王大人明明可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组建和睦而……正常的家庭。”我用手抚着她的小腹,感受着深处一抽一抽的悸动。
“如果重来一遍的话,如果拥有重来的机会的话,你一定不会走上这条路的……对吗?”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
“——”
我呆愣在原地。
“我不知道”,这是我从未想过的答案。假意迎合我,或是愤怒地痛斥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这样的结局,却未曾想过会从她的嘴中得到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对于我来说,‘重来’……没有意义我并不知道‘重来’之后的我们之间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我没法向你做出保障……”
她的话断断续续,似乎极力想要稳住自己的气息。
“我所了解的,我所相信的,只有我认识至今‘医生’……只有我们俩这一次的回忆。”她停顿了一会儿,急促地呼吸了几次,“我答应你,是因为我喜欢现在的‘医生’。喜欢这个有时痛苦,有时脆弱,有时疯狂,又有时温柔的。医生。”
她的眼眶里再次积起了眼泪。
“……但你不愿意承认我的感情。”
“你不愿意承认自己值得被爱……所以连我对你的感情都要一并否定吗——医生?”


“魔王——为什么会喜欢我?”
在某个我所不记得的地方,某个我与某个魔王依偎在一起,看着太阳被遥远的地平线所吞没。
“为什么?唔……”她在我的身上翻了个身,“因为你……是个好人?”
“这算什么,也太笼统了吧。”我埋怨道,“能不能细致一点。”
“嗯……”她躺在我的腿上,抬起手捏着我的发梢,“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你总会选择成为善良的那一方,这一点,我很喜欢。做事很踏实,愿意信任我……苦恼的时刻也很可爱。啊,睡相意外的很差,这点我也很喜欢。还有在床上的性欲过于旺盛……”
“停!也不用这么详细!”我捂住了她的嘴,“后面的那些完全是缺点吧。”
“我喜欢。”她挑了挑眉毛。“你在质疑我的品味?”
“……你还是说‘喜欢’都会脸红心跳的那段时间比较可爱。”我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喜欢我的理由呢?”她忽然发问。
我愣了半晌。
“是因为……”
我握着她的手,若有所思。
“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所以,我们的爱是不一样的。”

脱离了我的控制之后,怀里的兔子有些惊恐地逃离了我的怀抱,抱着被子蜷成一团,在墙角打着哆嗦。
“……没事了。”
黑色的流体全部收回了我的体内,滚烫的脑浆也渐渐冷却。我看着这一床狼藉,心脏沉重地向下坠去。
真是做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
除了这苍白无力的语言以外,什么都说不出口。
过了许久,墙角的魔王终于缓慢地开了口。
“……为什么要道歉。”
“……我做的很糟糕,没有体会你的心情,还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垂下头去,“明明是重要的第一次……”
魔王的目光瞟向一旁。
“只是……第一次没有做好而已。”
魔王的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
“因为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牵住了我的小指。
“下一次做得更好……就可以了。”

我深呼吸了一次,鼓起勇气。
“那么……再来一次?”
魔王打了个哆嗦。“现……现在?”
我伏下身子去,眼巴巴地望着她。“可以吗?”
“唔……”
她闭上了眼睛。“好,好吧!但是这次,稍微……稍微再温柔一点吧。”


……这样,就没问题了。
“——那么,睁开眼睛吧。”
魔王有些拘谨地缓缓睁眼。
在看清了眼前的东西之后,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是一只眼球。一只被黑色流体簇拥着的眼球。
“我把一部分的能力储存在这只眼睛里。”
黑色的流体覆盖着我空洞的眼窝,我捋了捋刘海,尽可能把那可怖的样子遮蔽起来。
“这是对你的补偿,也是对我自己的惩罚。”我苦笑着,“我明白——对于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讨伐女神。为了获得我的协助,让你忍受到现在……真是对不起。”
狭小的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在近乎停滞的空气里流淌。
“医生。”
没有我预想中的欣喜,魔王只是直直地盯着我……而非我手中的眼球。
“你认为我,是为了获得你的能力,才做到这一步的吗?”
我伸出的手僵住了。
“不,我不是这样想的……只是,魔王大人多少还是想要得到我的能力吧?既然魔王大人已经把身体交给我了,那么,作为交易的回报……”
“完全错了。”
我第一次见她发怒。
赤身裸体的兔子按着我的手,反身跨在我的身上,杀气腾腾地靠近了我。
“这不是交易。”她压低了声音,“这绝对……不是交易。”
“在我接近你的时候,我确实——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配合你的计划顺水推舟。我一直在思考你的目的,想要给予你适当的‘报酬’。”
“……然后,我慢慢意识到了。”
她的肩膀松弛了下来。
“如果对方付出的是‘真心’,那只能用真心去回应。”
“我答应了医生,是因为我喜欢医生。无关任何远大的理想与目标,我只是……喜欢医生。只有这份感情,我不想让它受到玷污,只有这一次,我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留在这里。”
她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抬起目光。
“你愿意接受这份感情吗,医生?”


所以,魔兽形态的她会是那只小小的兔子。
所以……她仅有的欲望与私心,是如此柔软而无害的愿望。
“我明白了。”
我卸下了手上的力度,任由她驱使我的动作。
“那么,魔王大人想要让我做什么呢?”
“那当然是……”她忽然变得有些窘迫,“就是……那个……想要,想要拥抱,之类的,然后,想要被……想要……”
方才气势汹汹地压着我的兔子此刻又把兔耳耷拉了下来,捂着自己的嘴,红着脸左顾右盼。
“想要什么?”我明知故问。
“想要……”她努力鼓起勇气,捂着自己的兔耳,掩耳盗铃式地喊道:“想要和医生做那种事!想要,想要被温柔地对待……”
她的声音再次软了下去。
“就,就算稍微被欺负也没关系。”
主动的魔王还真是可爱。
“不。”
我举起双手。
“我怕再次伤害到你,所以,我还暂时不想动手。”
黑色的流体悄无声息地将我的眼球送进了搁在远处的魔剑中。我用余光瞥着眼球成功融入剑柄之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换言之……”我抬起头来,“如果您想要的话,可以自取。”
魔王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自取”的含义,脸颊再次涨得通红。我在心中憋着笑,等着这只小兔子继续说出更直接的请求:“当然,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寻求帮助。”
“——医生是瞧不起我吗?”
魔王的反应和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我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错觉:面前的兔子似乎炸起了毛。
“不要小瞧我身为魔王的学习能力。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恶补了很多知识。”魔王——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那么。”她仿佛为自己壮胆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做……做好准备吧,医生。”


被人抚摸的感觉……很奇妙。
除了魔王,我多少有些抗拒和他人产生身体接触。即便是在与魔王相处的过程中,我也总是希望能把控住主导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尽管已经酣战许久,相比起一丝不挂的魔王,我却连上衣都好好地穿着。魔王现在对这种处境有些不满:她的首要的目标就是我的衣服。
魔王的手抚着我的脸侧,渐渐下移,指尖拂过我的喉结,落在了锁骨与胸骨的交界处。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镇定。
“——让本王看看你的身体吧。”
……还真是令人怀念的自称。
她的拇指略带力度地按压着我的锁骨,咬上了我的颈侧。轻微的刺痛之后是温柔的舔吻,她的手在我的胸口摸索着,顺理成章地绕向我背后的脊骨。
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经由骨骼直接传进了我的耳蜗,我不由得屏气——希望不要被她听见。
心底稍微有些发痒。
不知为何,她手上的动作忽然有片刻的迟疑,她的脸稍稍离开了我的喉咙,偷偷看向我的领口——
可惜的是,这件内衬的薄衣并没有扣子。
我注意到了她的意图和窘迫,眨了眨眼睛,努力憋住脸上的笑容——看样子,她不知从哪学来了这套方法,却忘了最大的问题:这时代男性的服装并不像女性的裙子一样可以从背后或是领口处解开脱下。如果想要脱下这件上衣,得从下往上才行……显然,多少会影响气氛。
魔王显然也注意到了问题所在,尝试把我的衣服向上脱去,我却并不打算配合她的动作,双手按在身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魔王显然有些着急,却又对我的消极抵抗手足无措。如果是我的话,大概已经上手撕开衣服了吧——可惜,正经老实的魔王干不出来这种事。
“你……”
魔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皱着眉头,索性不再处理这件衣服的问题,而是干脆地把衣服向上掀开。胸口顿时袭来一阵凉意,紧接其后的是一阵温暖的压力……
魔王把身体贴在了我的身上。
“哼。”
那小小的身体本身并没有多少重量,却极具压迫感——和我这具羸弱的身躯相比,她的肌肉确实要更加健壮,也更有力量。柔软的乳房和伤疤的触感扰乱了我的思维,她的大腿则有意无意地顶着我的下身。她的手也没闲着,顺着我的腹肌摸上了我的胸膛,学着我之前的手法搓揉着。
这还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怎么样?”我故作平静地反问她。
她笑了笑。“没那么丰满,不过,还不错?”


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
作为被赏玩的客体被对方一点点探索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我很少有这样的体验。就以往的经验来说,我往往是主动的那一方。但魔王的触碰却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她曾经……亦或者说,曾经的“某个她”,也无数次试着探索我的躯体与内心。
“医生的身上没什么伤痕呢。”魔王换了个姿势,环抱住我,一节一节地抚摸着我的脊骨。“和我不太一样。”
“实际上,我的身体还挺脆弱的。接受这份能力之前,我经常会因为损伤而不得不更换整个器官或肢体。”我把她的另一只手放在我的侧腹上。“想看看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让你‘更深入’地了解我……”
“痛吗?”
……是我未曾预想的提问。
“痛?不,我会使用局部麻醉……”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地抱着我。
“但是,我会心痛。”
魔王的动作很难算得上是带有性意味的挑逗,她只是拥抱着我,仔细抚摸着我的身体,像是在确认我的形态,“真奇妙啊。”她的手再次回到了我的脸侧,揉着我的耳垂,“我还没有像这样了解过医生。”
“所以……就只有这些了吗?”我看着放松地趴在我身上轻蹭的小兔子,故意“提醒”道:“魔王想对我做的,就只有这些?”
“当……当然不止!”
她有些脸红地撑起了身子,咳嗽了两声,再次压低了嗓音。
“接下来可就要动真格的了。”
看着她伸向我裤腰的手,我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了起来:糟糕,她不会真的打算……
“……咦?”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扭过头去,望着我的胯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向我。
“医生……你是不是又硬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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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ˇωˇ)年前三天被指派加急任务通宵干活……
(´∀((☆ミつ这破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ID:HTG6aO6 [举报] No.54934183
( ^ω^)我看出来了,肥po这活不过完年干不完了,医生他能从年前一直硬到元宵

(|||゚Д゚)会坏死的啊好可怕!!!!
( ;`д´;)最后一点了!!!等做完这些回家吃饭就能更了!!!!


刚刚穿上的外裤再次被人脱下,我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一她会怎么做?
无论如何,现在的魔王光是趴在我的身上都太有杀伤力了,我甚至没法想象她把手放上去之后会怎样,只能希望我不要缴械得太快。
……但我却半天都没能等来下一步。
魔王表现得有点紧张。她只是望了一眼,便快速地收回了目光,咽了口唾沫。她的手在上方尴尬地悬着,以乎还缺乏一些把手放在上面的勇气。
“……不用勉强自己也可以的。”
我低声道。
“呜……唔啊……”
我的话语显然刺激了魔王,她一闭眼,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不……不管了!”魔王的身体压在了我的身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的身体并没有把我吞进去,只是靠了上去。她笨拙地抬起腰,不熟练地扭动着身体,用那刚被我折腾得一塌糊涂的窄缝磨蹭着我。她的动作紧张而又略有些僵硬,但湿润的两瓣还是轻柔地挑逗着我的神经,也在不断挑战着我的理智与忍耐力。
不行……现在还不能出手,我还想看见更多魔王主动进攻的可爱模样。
魔王没能看出我的苦苦忍耐,对我的无动于衷似乎有些着急。她不由得加快了动作的频率,但在这“伤敌一干自损八百”的对决中,她显然也被下身的刺激弄得焦躁不安。温暖柔软的窄缝贴在柱身上暖昧地来回蹭弄,因为她的笨拙而离开了片刻,又在她努力调整姿势后贴了回来,仿佛若即若离的亲吻。
真是……过分。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想要抓住她的腰狠狠挺入,但每一次我都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再等等,再等等。
她显得更加着急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有几滴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腰,尝试用更加精细的动作碾磨着我的顶端。大脑在不断升温,我用手捂着嘴,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喘息被她发现。这招真是太过分了。不管动作如何不熟练,光是想到魔王强忍着羞耻在我的身上所做的这一切就足够令人兴奋。
那快要落泪的表情也是如此美味。
“鸣……!”顶端忽然蹭到了一颗有些发硬的东西。魔王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呼,腰不由得软了下去,下身瞬间被那温暖的甬道吞没。她愣了片刻,本能地向后逃去,那根便连带着液体从她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她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般缩回了角落,拉下自己的兔耳,哆哆嗦嗦地哭了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算得上是折磨了。
但魔王的状况看起来比我还要糟糕。我只能忍住胯下的冲动,靠了过去。“怎么了?”
“对不起……”她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对不起……我做不好……突然,突然就做到那一步……我的技巧太差了,对不起……”
她抓着免耳挡住了自己的脸,一个劲地掉着眼泪。
我叹了口气,伸手拭去了她脸侧的眼泪。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已经做得很好了。我非常喜欢这样的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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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去了1[0,5]次的小兔子

( ›´ω`‹ )只是去了一次就变成这个样子,真弱啊魔王大人


魔王还是在哭。
不如说,她似乎哭得更厉害了。泛滥的泪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浑身是伤的魔王缩在角落里,无声地抽动着肩膀。
魔王……究竟想要什么?
对,我想起来了。在梦中引导她的欲望那时,魔王最后说出口的欲望是……
拥抱。
只是普通的拥抱而已。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紧紧地抱住了赤身裸体的她,这一次,她的体温直接从紧贴的皮肤传了过来。
“我已经明白了……所以,没关系的。”我揉着她的脑袋和那对柔软的兔耳,“今天你已经够努力了,不要勉强自己,该休息了。”
“可是……”
耳旁传来了细小的声音。
“下一次,下一次肯定比今天好。”我轻拍着她的后背,“今天就……”
“……不。”
她忽然把我猛地推开,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我一时有些错愕:“怎么了?”
她忽然抬起头来,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不甘心。”
“最开始的那个……很痛!医生做得一点也不好。”
难得地,我从她的嘴里听到了对我的抱怨。不,比起抱怨,或许更像是无可奈何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很过分!操纵那种可怕的东西刺激我……还不听人说话!”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或许……她本该拥有抱怨的权力才对。受伤,不公,屈辱,变质的食物,至亲的离别,背叛的部下,她本该遇见过太多值得抱怨的事,本该有太多值得发泄的情绪,只是她已经习惯于隐忍,习惯于将这一切吞入腹中——
“但是——我自己也做不好。”
魔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泪却又滚了下来,似乎在怪罪自己的不争气,她用力地用掌腹揩去了泪水。
“我……我不甘心。好不容易听到了医生的真心话,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我,我也想和他们说的那样,两个人心意相通地在一起做……做舒服的事……”
她再次缩了回去,用手抱着膝盖。
“这种要求……不,不过分吧?”
本该理直气壮的话在最后还是带上了疑问的语调,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些气鼓鼓地看着我身旁蠢动的黑蛇。
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要不要再试一次?”
我试探性地牵住了她的一只手。
“我们俩一起努力,再试一次,好不好?”


魔王很紧张。
刚开始的那段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当我的手再次触碰她的身体时,她明显僵住了。“没事……”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会好好配合的……继续吧,医生。”
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的身体却已经等候多时——不管她是否愿意,身下都已经泛滥成灾。随着我手指的探索,柔软的穴口宛如活物般一缩一缩地吸吮着我的中指,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呼……”
她不由得抓住了身后的枕头轻喘着。
和她犹豫的态度相反,身体的反应却异常热烈。每当我揉弄她那因充血而鼓胀的一颗,她的脸上总会浮现出恐惧而紧张的神情,包裹着中指的软肉却轻轻抽动着流出了更多的液体。
非常……色情。
方才没能得到排解的欲望在我的身体里烧得愈演愈烈。
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抽出了泡得有些发胀的手指,把下身顶在了入口处。
“可以吗?”我抬起目光。
“呜……”
她依旧打着哆嗦,但还是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可以。”
慢慢来,慢慢来。我强忍住顶到底的欲望,缓慢地开拓着柔软而温暖的甬道。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比起之前任人欺侮的模样,这一次在足够的前戏与温柔的碾磨下,魔王的身体食髓知味般地迎合着我的动作。甬道里的软肉紧紧包裹着我,她的腰也不自觉地开始动作。
“喜欢吗?”
魔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羞得捂住了眼睛,却忍不住从指缝中看着我不断抽插的动作。”……很奇怪。”她紧抓着床单喘着粗气,“医生……”
“不喜欢我就不继续了”,我几乎下意识地就要说出这句威胁,却又生生咽了回去。“……我想要知道你的感受。”我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可以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地回答。
“……喜欢。”
我忽然加快了身下的动作,淫靡的水声顿时盖过了她的声音。
“声音可以大一些吗?我听不见。”我坏心眼地挪开了她捂着脸的手臂。
可怜的兔子被我顶得七荤八素,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喜欢……医生……”她的话语间掺杂着遮掩不住的喘声, “……喜欢……”
我满足地舔了舔自己的上牙。
“我想让魔王变得更舒服。
几条黑蛇蜿蜒着攀上了魔王的躯体,我的眼睛如蛇一般看着身下的猎物。
“可以……用这个吗?”


魔王打了个哆嗦,包裹着我的软肉一紧。
“不……不行。“她摇了摇头。
“是我刚刚做的太粗暴了吗?“黑蛇仍在犹豫,我放缓了身下的动作。
“……那个东西,刚刚一直咬着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明明已经……去了很多次了,它还在不停地……”
泪水积在她的眼眶里,她恐惧地把肩膀缩了起来。
……啊。方才的我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了。
黑蛇缩回了我的身后,我用一只手搂住了她颤抖着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柔地按摩着那被我欺凌过的、可怜的软珠,从内外同时进攻那块最敏感的区域。
“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是我更害怕你会离开我。”我揉着魔王的后脑勺。
“我明白,这是一个终将破裂的梦。你不会为任何人驻足,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我加快了动作,魔王也紧紧环抱住我,趴在我的肩头喘息着,胸前挺立的两点随着我的动作不断摩擦着我的身体。
“我的记忆与存在都残缺不堪,我没法确切地知晓之前的‘你’,是什么人,我也不记得那些‘我们’曾经历过什么。最开始的我,对自己的一切都充满迷茫。”
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每一次都狠狠地撞向最深处。
“你说,你是在我们的相处过程中渐渐喜欢上我的——你喜欢医生,是因为我们经历过的一切。我的想法和你很相似,但却截然不同。”
“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渐渐意识到了……”
我忽然松开了怀抱,撑起身子,直视着魔王的眼睛。
“每一次,我都一定会爱上你。”
“这就是深深刻在我的灵魂中的——名为诅咒的祝福。”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我已经堵住了她的双唇。只是嘴唇触碰,只是轻轻一啄,身下的魔王和我在那一刻一同抵达了顶点。
我并没有急着抽出去,而是紧紧抱住了她,感受着魔王的身体在我的怀里软了下去。她有气无力地勾着我,忽然握紧了拳头,锤在了我的背上。
“可恶……混蛋!”
她咬牙切齿的骂声里夹杂着啜泣。
“我明明早就做好觉悟了,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后路,但是……但是!”魔王抓住了我的肩膀。
“医生……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她用茫然无措的泪眼望着我,“你能忘掉我吗?我究竟该怎么补偿你……在这之后,你又该去往哪里呢,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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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彡☆))∀`)对不起!摸了整整两天了!!
( ;´∀`)其实也是在规划接下来的结局篇细节,结局其实一开始就定好了,不过每个角色最后的去向还是要多斟酌一下
(> ´ω`<)总之……明天睡醒了就开写!


我做了一个梦。
她点燃了一支烟。廉价的、不知是什么牌子的卷烟。窗外的霓虹穿过她唇边溢出的烟雾,我伸手将窗帘拉上,将屋内的一片旖旎掩得严严实实。
她被我的动作顶得有些不适,忽然揽过我的肩膀,一个吻穿过那片烟雾落在我的唇上。
意识在她算不上熟练的吻技中逐渐模糊。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身边已然空无一人。衣架上的黑色风衣亦不见踪影,床头只有一张潦草的便签。
“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是啊,唯一的软肋。
她怎能容许自己存在软肋?
在那些遥远的过去,我有多少次能在睡醒后看见她的身影?这个提问多少有些黑色幽默。她告诉我,她会倾尽一切保护我,但就结果而言,她就像是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一般,总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匆匆离去。
或许是不愿把我卷入更多是非,或许是害怕我成为她被人要挟的把柄,亦或许……是不愿让我见证她的结局。
但我只是想在一切之后多抱她一会儿,仅此而已。
并不是所有的“她”都会如此果断,这一次的“魔王”相比过去我遇见的那些“她”要更加稚嫩——除了手段上的差距,在感情中的表现也要青涩得多。
但魔王……她会留在我的身边吗?


最先察觉到的是掌心传来的温度。
我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一抬眼便望见了身旁的魔王。那对兔耳垂落在我的枕边,柔软的兔子靠着我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一些。
……她还在。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魔王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我睁开的眼睛,似乎有些害羞,拘谨地向后缩了缩,若无其事地望向一旁。“你,你醒了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凑过去,把兔子紧紧拥在怀里。
“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魔王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她先是紧张得肩膀一耸,而后却又在我的怀里渐渐放松。“……医生。”她抚摸着我的脊骨,若有所思,“你还是会不安……吗?”
我轻叹一声。“不。不是你的错,我只是……”
“——让本王来娶你吧。”
魔王抬起我的手,吻住了我的手背。
“如果这样能让你稍许安心的话……你愿意与我成婚吗,医生?”


“我会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她抬起手来。“我会为你披上百兽的皮毛与黄金织成的华服,邀请整个魔域的贵族与领主,我会和你一起穿过初代魔王留下的遗迹,让她见证我们的誓言。最后,我们可以在蜜月游览整个魔域……”
“我当然愿意。”
我轻轻挑起魔王的鬓发。
“不过,消失三个月之后,突然带着一个人类情人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同时宣布与人类结婚……你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与非议,甚至会严重损害你在民众中的威信。”
她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不在乎他们的说法,那些旧贵族的礼仪对我而言不过是……”
“——所以,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对吗?”
我捧着魔王的脸。“和我说实话吧,魔王大人,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魔王沉默了半晌,缓缓支起了上身。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昨夜我留下的痕迹,却像是忘记了那疯狂的一夜,平静,而冷峻地吐露了实话。
“是的。婚礼是个幌子。我没有说谎,只要你答应,我们的婚礼会如期举办,只是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会是我,而是我的替身——”
“举办婚礼的那一天,正是我们刺杀女神之时。”


“‘魔王下落不明’,这个机会对人类——亦或者说,对于教会而言实在是太过诱人了。女神并非直接执政,而是将一切事务交予教皇处理。至于那位柯西教皇……我可真是太熟悉他了。”魔王靠在床头,笑了笑,“在他看来,现在的魔族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正是出手的好时机。尽管没有得到王室的支持,但现在的人类王室早就名存实亡,这三个月来教会在边境陆续布置了不少‘圣教军’。借助这次机会,我们也找到了许多他们安插的内应与摇摆不定的家伙——甚至连元老院都遭到了渗透。”
“总的来说,这次洒下的饵料收获颇丰,也算是仰仗了你的帮助。”
“那么——你打算怎么收场?”我挑了挑眉。
“举办婚礼……无论是人心还是守备,这都是最薄弱的时刻。如果我是教皇,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魔王用指节抵着下巴,“这次,他们不止想要杀死魔王,还想一举拿下群龙无首的魔王城,除了勇者,教会最精锐的圣教徒应当也会悄悄潜入魔域——这意味着,这也是圣地尤塔斯的防守力量最薄弱的时刻。”
“当他们对我的替身发动袭击之时,也将会是我刺杀女神之时。袭击失败,且失去女神与教皇的圣教军将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最后被我们的军队包抄。”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依靠闪电式的奇袭,以最少的牺牲解决对方的首领,这是和你们人类学的‘勇者战术’。”
“……不过,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人类方应当也收集到了不少消息。当我把我们俩这三个月的经历公之于众,我的说法会印证他们得到的消息,教会才会对此深信不疑。原则上来说,你需要出席那场‘假婚礼’,才能更好地‘真戏假做’……”
她向我的身旁靠了靠。“但我不希望让你身陷危险之中。”
我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呢?”
她的手指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轻轻捏住了我的手。
“如果。”
她再次起身,郑重地抬起我的手。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把一切政务交付给艾德伍斯,回到这里,去追求我真正想要追求的生活——切身实地地帮助人类、魔人与魔族,寻找异族之间共存的道路。”
这次魔王并没有遵照礼仪吻向我的手背,而是突然袭击式地啄了一下我的嘴唇,又缩了回去。
她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脸上又浮起两片红云。
“然,然后,潇洒而自由地……与所爱之人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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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HTG6aO6 [举报] No.55114490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们家魔王从小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怎么能让你一个森林里来的穷小子带走?只有传说中的森林贤者才配得上我们家魔王!佩诺朵!把这个森林里来的穷小子给我拖出去!
妈!
哈,真是欺人太甚!原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种对待,这是你们逼我的!
什么?!那黑色的触手……莫非!莫非你就是……!
没错,我正是传说中的森林贤者!那杀死前任魔王的勇者小队中的医师!传说中的医术的拥有者!
众(下跪)恭迎森林贤者归来!!!
(转身歪嘴)怀特,我们走!你们几个去给我把那疯老婆子送到地下室关着去!

医生:( ´∀`)哎呀,果然还是全毒死走黑化线比较轻松

ID:f02Wron [举报] No.55111752
我得想点东西让popo破大防(`・ω・)

(゚Д゚≡゚Д゚)为什么要伤害勤奋更新(好像也没有)的PO!


我揽住魔王的肩膀,把她抱回了被窝里。和我预想的一样,裸露在初冬的冰冷空气里的兔子浑身冰凉。我替她掖了掖身后的被子,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尽可能地将体温传递给她,她也知趣地向我的怀里缩了缩,一对兔耳在我的眼前轻颤。
“我理解你的想法,也明白,你的身上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我叹道,“无论结果如何,我会接受你的安排与计划……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魔王的表情看似平静,那对兔耳却不听话地竖了起来。我不由得失笑,抚平了那对洁白的兔耳。
“我想留在你的身边。不论何时何地,不论你要面对怎样的命运,我都希望能陪在你的身旁。”
魔王的眼神一亮,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踌躇着垂下头去。“留在我的身边,会很危险。”
我拍了拍她,一条黑蛇勾住了她的手指。“你觉得我会在乎这种事吗?”
她把头埋进了我的胸口,试图以此掩盖自己泛红的脸颊,闷声回答:“……好。医生……要一直,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所以……”
我的手伸向了她身后毛茸茸的一团尾巴。
“要再来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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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HTG6aO6 [举报] No.55140380
一杆枪上面不止可以有一支枪管,还可以有两只,还可以有三只,但是更多就安不下了,而坦克可以用炮,可以装两门,可以装三门,但更多就装不下了,而飞机不但有导弹,还有机炮,可以装两发,可以装三发,但是更多就装不下了,而战列舰可以装舰炮,可以装五门,可以装十门,以此类推?(*゚∇゚)
ID:90vVp37 [举报] No.55139999
多管长枪,连续射击,扩容弹夹,无限火力,( ゚∀。)
ID:HTG6aO6 [举报] No.55139728
就像这种感觉
啊太大了进不去,换个小一点的
( ゚ 3゚)ノひ
(つд )

啊太小了不够用,换个大的
(˘Д˘)ノ[]
(ひ)

啊太大了带着不方便,摘了吧
( ˇωˇ)ノ[]
( 3 ) 

ID:HTG6aO6 [举报] No.55139547
忽然想到,医生在并不爱护自己身体的那段时间连四肢都保不了个完好的,那牛只能不能剩下来很可疑,既然医生可以单独培育自己的四肢和器官,那他会培养多个牛子供有需要的时候轮换使用吗( ゚ᯅ 。)

(゚Д゚≡゚Д゚)我一会儿没看你们搞出来了什么怪东西?!
不禁开始思考医生平时会选择便携款还是时刻做好准备的类型……
有黑水之后基本上全身可以瞬间复原了,不过之前这家伙有没有准备更刺激的款呢……比如不可描述古神超级plus款( ゚∀。)
(兔球瑟瑟发抖.jpg)

No.55142632
看看医生扩充弹夹数量833[1,1000]

( ;`д´;)这种超强续航小兔子会坏掉的吧……!

`・ω・)不过,医生虽然有各种扭曲的xp,却很少直接伤害魔王的身体
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爱惜魔王的身体(大概),不过更重要的是伤害魔王肉体的效果很有限(小兔子已经很习惯伤痛了),也会对魔王的信任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 ´∀`)相比起来,精神方面的虐待要更有成效,也更不容易被察觉,魔王也会习惯性把问题归结于自身,完全没想过是不是因为医生的心理状况和醒脾都不太健康
ヾ(´ω゚`)不过——小兔子的精神还是挺坚强的,现在这种状态下,也只有医生的离开会真正伤害到她,对于医生来说这就本末倒置了
((;´ヮ`)7性意味的机关枪联社强制连续高⚪感觉医生还是做得出来,但截肢窒息穿孔等伤害类行为可能只会在BE看见了)

( ;´д`)顺便今天真的好困啊,写出来的涩涩干瘪无味,申请明天火车上写涩涩゚(つд`゚)果咩纳塞

(*´ω`*)除此之外,如果医生出轨,确实可以狠狠刀中小兔子,大概会一边祝福一边偷偷在角落里哭到睡着吧
(=゚ω゚)=这种情况下还被要求要做应该也会答应,但情感上的损伤是不可逆的,一旦走入这种支线就绝对无法达成两情相悦HE了
本篇里是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节的,一旦走错一步恋情就会完蛋,医生还是需要多加警惕啊(;´ヮ`)7


魔王没有提出异议,我便肆无忌惮地舔吻着她的兔耳,怀中的身体随着我的动作轻颤,她却忽然开口。
“……医生。”
她的额头抵着我的胸口,似乎在聆听我的心跳,若有所思。
“我的魔剑里隐藏着初代魔王的眼睛。自从数百年前开始,魔族便开始收集魔兽的残骸,将其投入这柄魔剑之中,但直到佩诺朵将这柄魔剑交予我,这柄魔剑的力量才真正被人解封。”
眼睛。我忍不住去抚摸她那只闭上的眼睛。
“自此之后,每当借助魔剑汲取他人的力量,我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痛楚。”
我的动作停了下来。
“医生,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她抬起头,扶住了我的脸颊,用拇指拂过我那只闭上的眼睛。
“我做了一个不断死去的梦。”
“拯救,背叛,肃清,构陷,失策,而后再次重来。自己的生命宛如灰尘一般微不足道,将死亡体验了千万次——那是一个太过漫长的梦。”
我轻轻摇头。“不……”
“那就是你经历过的‘重来’吗,医生?”
我摆脱了她的手,猛地一甩头,语调变得有些冰冷。
“……你是想说,这样的我很可怜吗?你想拯救我?”
“不……你误会了。我无法拯救你,这并不是拯救与被拯救的关系,更不是某人单方面的付出,这是——合作。”
“照你的说法,我们不仅要杀死女神,还要忤逆某个女神之上的存在。”
魔王握住了我的手,难得地笑了笑。
“那么——你愿意成为魔王的共犯吗,医生?”


既非敌人,亦非部下,更不是因感情而迁就,而是——共犯。
我明白她的用意。这并不是魔王的怜悯,她只是在理解了我遭受的苦难之后,选择以平等的身份与我站在一起。
乖乖接受我的帮助就好了,这家伙却如此大费周章,真让人没办法。我无奈地笑了笑。
“我接受你的提议。魔王与贤者联手颠覆这个世界……我喜欢这种说法。”
“——不过。”
我忽然话锋一转。
“既然魔王大人如此坦诚,我也应当坦然以待才是。”
“那是自然。”魔王显然没觉察到我的话外音。“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不必对我有所保留。”
“那么……”
看着我身后逐渐蔓延的黑色流体渐渐封住了卧室的门,几乎淹没了卧室的地面,魔王才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医生……是要向我展现自己的能力吗?”魔王的声音变得有些紧张,“这部分倒是……”
“差不多?”我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毕竟整个晚上我都相当收敛——现在想来,这也是对魔王大人的不敬吧。对魔王大人而言,承受住这种小打小闹的考验不在话下,是吗?”
“那……那是当然!”魔王依旧在嘴硬,兔耳却已经再次耷拉了下去。“医生也已经能够好好控制自己的能力了……对吧。”
我微笑着,没有回答。
魔王脸上僵硬的笑容渐渐褪去。
“对……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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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Д`)沉迷涩涩太久了结果发现剧情毫无进展
感觉差不多该推剧情了,但又没法割舍黑色液体play
( ›´ω`‹ )感觉最近的涩涩能量有点不足了

ID:2Z0lxI0 (PO主) [举报] No.55230003

No.55214753

( ゚∀゚)极速MEME!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01-31(二)20:18:25 ID:2Z0lxI0 (PO主) [举报] No.55230037

No.55214714
话说什么时候能知道医生的名字啊( ゚∀。)7

(`・ω・)是比较重要的设定,所以大概等到结局的时候才会说吧,不过之前应该有好几个回复都猜到了

无标题 无名氏 2023-01-31(二)22:47:45 ID:2Z0lxI0 (PO主) [举报] No.55234303

No.55230521
今天晚上能不能更倒是给个准信儿啊,就等这回触手Play大爆社呢( ̄︿ ̄)

(;´Д`)在写了在写了


魔王的反应总是很诚实。
“……我是不会逃跑的。”
——她浑身上下都写着“想要逃跑”。黑色的液体缓慢地缠上了她的脚踝,她不断向后瑟缩着,牙齿打着战,一对兔耳抖个不停。
“我没法预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我克制地和她保持着距离。“如果想逃的话,只有现在了,魔王大人。”
“我……”
她的喉咙动了动。
“我愿意相信医生。我会直面……会接纳医生的一切。”
我试探性地向前。“真的吗?”
“医生也不要小瞧我。”她拍着胸脯,“为了持续作战,这具经过训练的身体是不会因为区区疼痛而休克或丧失理智——我会一直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是吗?”
黑色的流体在床边躁动。我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吻了吻她颈侧的疤痕。
“……那可不一定是件好事。”

潜伏在我体内的怪物正从牙缝里发出嘶声。比起肉体,那头怪物……我所真正渴求的,是撕咬她的精神。
一场饕餮飨宴即将拉开序幕。

首先沦陷的是双腿。
我只是伏在她的身上,轻轻舔吻她的脸颊、额头与喉咙,黑色的液体却渐渐漫上了她的身体,她那颤抖着的双腿很快便动弹不得。液体停在了她的大腿一半的位置便不再向上,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拦着一样,藕断丝连的液体将她的肌肉勒出了数道漂亮的痕迹。
……就像是被人生生斩断了一样。
双腿的束缚算是彻底断绝了她逃跑的念头。她耷拉着兔耳,瑟瑟发抖地接受着我慢条斯理的亲吻。
“会不舒服吗?”我关切地提问。
“没……没有,只是不太习惯被人绑起来。”她有些不安地看着被勒紧的双腿,末了,又补充道:“不用太在乎我,只要别留下太重的伤就可以……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仅限肉体。
当我再次起身时,手上的杰作也已经完成——黑色的液体在她的喉咙上留下了一个精巧的颈环,将她的脖子束缚在了床头。“等……等一下。”意识到自己喉咙上的束缚时,她变得有些犹豫,“这个……是必需的吗?”
我点了点头。
“好……好吧。”
她的头低了下去。
接下来是双手。她的手腕被液体化做的镣铐捆在一起,最后同样固定在了床头。她不安地仰头望向手腕上的镣铐,白色的兔耳紧贴着身体。
“我想……”
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不,没什么。”
就快完成了。我始终没有触碰她的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的空气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胸口那小小的两点却不听话地立了起来。我的动作一滞,笑了笑,用眼神向她示意。“魔王大人?”
“唔……”
她的目光只是触及了自己的胸口一瞬,便在一旁游离。“不要在意……这种事。”
她尝试将自己的肩膀向内缩,以此掩盖胸口的异样,却发现自己甚至没法做到这件事——身上的束缚并不算紧,却温柔而强硬地将她的身体展开,让她无处可逃。
魔王终于察觉到了些许不妙。
“最后一步。”
我的手抚上了她的眼睛。
黑色的流体从我的指尖溢出,牢牢盖住了她的双眼。
“等一下!只有这个……”
她的反应如我预想中的一样不安,难得地挣扎了起来,晃着头,尝试摆脱眼前的屏障。“医生……可以不要遮住眼睛吗?我,我……”
“怎么了?”我故作好奇。
“我……没事。”
她打着哆嗦低下头去。
我明白的。我清楚地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这是属于“她”的弱点。
她怕黑。


魔王的夜视能力很差。
只有极少数的亲信才知道这件事。或许是因为自打出生起便常年被禁闭在密室里不见天日,或许是因为先天的发育障碍,魔王在黑夜里很难捕捉那些微弱的光芒。为了避免被人察觉,佩诺朵花了很长的时间训练魔王的其他感知能力——例如听觉,例如借助皮肤上微弱的触感察觉空气的流动。
这一切在此刻成为了灾难。
因为视觉遭到屏蔽,经过训练的触觉与听觉在此刻被无限放大,魔王能清晰听见液体在皮肤上缓缓流动的蚂蚁般的声音,感受到依附于体表的粘稠物正在慢条斯理地沿着四肢向她的躯干前进。无法动弹,无能为力。医生则伏在她的身上舔吻着她的耳垂,却并不动手,只是用唇齿在她的身上四处燃起野火。
只要一动弹,喉咙上的项圈就会触碰到她的脖子,她的身子便不自主地一震。
仿佛在提醒她那段被人束缚、被人遗弃的经历。
自己似乎见过这样的东西。她感受到其中的一部分粘稠物已经爬上了她的胸侧,扭过头去,强迫让自己想些别的。那是一种既非植物亦非动物的低等生物,只是一群简单个体的集合,单纯地吞噬所触及的养分,进行增殖、扩张,作为集体时行动却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知能。
黏菌。她想起了这个名字。
——那么,眼前的医生,也只是这样的集合体吗?
她的思路被流体的动作打断。蠕动着的流体紧紧包裹着她胸口的两团,仿佛怀揣恶意般用力搓揉着她的弱点。魔王本能地缩起肩膀,却丝毫没法影响流体的动作。胸口的两点随着充血硬得像是浑圆的珍珠,每一次的刺激都变得愈发痛苦。仰赖于先前的经验,流体已经完全明白了该如何对她施加更多刺激。可悲的是,魔王感受到,除了胸前轻轻刺激便会作出反应的两点,小腹深处的火苗也再次被对方点燃,不由得传来一阵悸动。
很痛苦。
魔王紧紧咬住了下唇。
医生——或者说那些流动的黑色,和之前的做法截然不同。那些流体的动作毫无温柔可言,却也并非宣泄情绪,而是粗暴、冷漠且高效地在她的身上耕耘。她不得不承认,这些黑色的流体正在以最快的方式精准地刺激她的身体。
很可怕。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想要……被医生拥抱。


医生,和现在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流体是一样的。流体秉承着医生的意志,亦或者说,“医生”只是流体的伪装。
自从雪山遇袭之后,魔王也花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虽然在调查医生的背景时已经发现了不少异样,但第一次在梦中被漆黑的流体吞没时,魔王的心底还是不禁翻腾起一阵恐惧。
可怕的并不是外形,而是埋藏于其中的炽烈情感。
那与她所了解的一切感情截然不同。她见识过舞会上那些贵族男人的花言巧语,见识过为了纯真的恋情而赴汤蹈火的少女,见识过相守终老的村妇与村人,但流体中蕴含的感情却不是这之中的任何一种。如果说“医生”的外壳让他掩饰了自己的情感,漆黑的流体则直白而急不可待地将自己的情感诉诸于行动。滚烫的爱恋,浓稠的恶意,以及望不到底的悲伤,这些情感最后混成了沉重的执念,牢牢束缚住了她。
她不明白。
……她原先不明白,但当她得知了医生的“重来”,她理解了。
胸口的攻势愈演愈烈,魔王在喘息间吐出的断断续续的音节逐渐连成了一个提问。
“医生……见过……之前的‘我’吗?”
没有回答。她只能听见身前微弱的喘息声,胸口流体的动作却逐渐放缓,直至凝滞。
“之前的‘我’……伤害过医生吗?”
房间里一片死寂。
“不是肉体上的伤害,否则你有千百种方式做出回击……”魔王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违背了约定吗?”
没有传来任何回应。魔王尽力歪着头,尝试通过对方的呼吸声与心跳确认他的位置,却忽然被流体堵住了耳朵。在她做出反应之前,下身传来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心头一沉。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只是完成了你的使命,一如既往。”
在听觉被彻底掠夺之前,这句模糊而冰冷的话成为了魔王最后听到的声音。


我停下了动作。
眼前的魔王彻底瘫软在黑色的泥沼中,她似乎连眼泪都流尽了,只剩下胸腔的微弱起伏证明她还在呼吸。
……我只是将真正的自我展示给她了而已。
这份对她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扭曲的嗜好,才是我的真面目。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以我现在的能力,没法再次将剧情“倒带”。魔王当然不可能因此而堕落,一切已经走向最坏的结局,我平静地等待着眼前的她为我判下最后的处决。
“医生……”
她动了动嘴唇。
如果,我在心里默念,如果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被我拥抱的话,这一次,我一定会回应她的期待。
“‘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既非恳求,亦非唾骂,她的下一句话彻底出乎了我的预料。
“我已经明白了,医生。”
“过去的‘我’,一定也向你做过相同的承诺。拒绝了一同逃走的邀请,和你立下约定,要拯救自己的王国,击败女神,也让你解脱。”她咳嗽着,“但是……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就证明……”
“所有的‘我’,都失败了。”
我的心猛地一阵刺痛。
“你说,大多数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但你却一直在研究如何让我成功魔兽化,以获得与女神对抗的力量。因为你清楚,你没法阻止我——像那样挽留我的话,在过去一次又一次的重来中,你究竟已经说了多少遍了呢?”
“一次又一次,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却又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我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着。
堵住她耳道的流体渐渐流出,我用沙哑的嗓音回应道:“即便知道了这一切,你也不会为我停下脚步,对吗?”
魔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的头缓慢地垂了下去,嘴唇动了动。
“对不起。”
明明我才是施虐的一方,明明她现在身上还是一片狼藉,她却低下头对我说对不起。
并不是为了获得宽恕而向我求饶,而是明知自己做出的决定可能伤害我,心怀愧疚,却依旧不打算回头。
无论重来多少遍,我都只会获得这样的结果。
也正是这样……我才会如此对她痴迷吧。

身上附着的流体开始渐渐溃散,魔王挣扎着抬起头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寻找对方的身影,却忽然被拥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医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她抱在胸口,而是把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感受到肩膀上有温热的液体。
“我又把你弄哭了。”她无奈地笑了笑,拍着对方的后背,“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一些。
“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我也希望你能够见证到最后一刻。”她顿了顿,“一如既往。”


“醒了?”
一只褐色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自己的胸口。
长角的魔将皱了皱眉头,把对方的手打了下去。“你矜持一点好吗,贝西摩斯?”
“咱们俩都这么赤诚相见了,还矜持什么矜持。”
身旁的女人把头撑了起来,冷不丁地在他的奶子上捏了一把。
艾德伍斯捂住自己的胸口,向旁边一滚,“你这个女人懂不懂廉耻?”
“瞧你这怂样。”壮硕的女人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放到了自己的胸前,“你也摸回去不就扯平了?”
女人胸口那对硕大的果实正慵懒地垂在床上,随着布料的挤压变了形。艾德伍斯像是触了电般把手缩了回去。“我和你又不一样……我又不是流氓!”
“嘿。”女人把头凑了上去,蓬松的黑发垂在他的脸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你昨晚不是揉得挺凶的吗?”
“你……我……”
艾德伍斯结巴了半天,干脆转过身去,紧蹙着眉头,不再打理女人。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小样儿。”女人肆无忌惮地捏着他属于魔族的尖耳朵,“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呗?”
他转过头去,没好气地反问:“你不是女神的部下吗?”
“是啊,怎么了?”
“那你……你……”艾德伍斯整理了一下语言,“你私通魔将,女神难道不知道?”
“大概知道吧。”贝西摩斯捏着下巴。“所以呢?”
艾德伍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怕她来找你麻烦?”
“她?她管我干嘛,她又管不到我和谁上床。”贝西摩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怎么,魔王难道管你和谁上床?那没事,你和魔王说,都是我干的,她和我熟得很……”
“不是这个问题!……不对,你等等。”艾德伍斯坐起身来,“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和魔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贝西摩斯饶有趣味地舔了舔牙齿。“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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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д゚)草,熬夜熬傻了,最后两句的BUG:贝西说过自己和魔王的关系
・゚( ノд`)就 就当最后那句不存在吧…

|-` )咕咕咕
今天11点才到家,明天周末一定狂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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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伦多少有点毛病吧?上来未明全貌不分由说的捅医生两刀直接让事态不可控?按照他说的话我大概能猜到诅咒可能是医生下的亚伦可能是愤恨他这样的行为可能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但跟有那个大病一样捅两刀能解决啥啊( ´_ゝ`)

( ´・ω)对于亚伦而言,这种做法相当于医生背叛了他的感情吧
对他而言医生是重要的同伴,但对方似乎并不这样想,甚至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种事,对他而言实在难以接受
真是个罪恶的男人啊,医生!


“……贝西摩斯,说正经的,你真的打算对魔王出手吗?”
艾德伍斯的脸色始终阴沉着。“就算你们视对方为至亲?”
“那是必然。”
贝西摩斯忽然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如果她执意要杀死女神,那我一定会拦在她的面前。”
“而且……别小看你们的魔王,她也一定会对我动真格的,放心。以她的作风,绝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放水。”
“——那我呢?”
看着面前男人一脸严肃的模样,贝西摩斯忽然笑了出来,拍了一下对方的屁股。
“到时候我会揍你揍轻一点的,满意了吧?”
她正打算起身寻找甩在床下的衣物,艾德伍斯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会让你们两个自相残杀的。贝西摩斯,到那个时候,我会站在你的面前——我会在你与魔王开战之前阻止你。”


女人愣了片刻,忽然翻身上床,反手握住了艾德伍斯的手臂,把他压在了身下。
“等等……你干嘛?”艾德伍斯仍未来得及反应,女人丰满而有力的双腿便压住了他的腰胯。他想调动魔力反击,却再次被夺去了呼吸,温软的舌头堵住了他的口腔,他只能呜呜咿咿地发出抗议。
“没什么。”
女人在他的耳边喘息着,吻着他的锁骨,在他的身上又新添了几道痕迹。
“我不擅长说情话,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只是又想草你了。”
“停——”
艾德伍斯极力想将对方推开,一伸手,却摸在了一团极柔软的东西上。他触电般地缩回手去,咳嗽了几声,想要掩盖自己的尴尬。
“我……我不是故意的,咳咳。”他扭过头去,却发现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女神。”贝西摩斯撑起身子,望向远方,似乎若有所思。“有人……想要伤害女神。”
艾德伍斯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谁?魔王这就动手了?时间不……”
“不是她。”
贝西摩斯只是朝着某个方向望了片刻,又俯下身来亲吻对方。
“只要不是她,女神与圣教徒都可以轻松解决那些不成气候的叛徒。不用担心。”
“呼……”
在失去理智前的间隙,艾德伍斯朝着方才女人凝视的方向望去。
即便强大如魔王,也很难与女神正面对决……还有谁,想要不自量力地挑战女神?


我揭下了魔王眼睛上的纱布。
“睁开眼睛吧。”
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周围的亮度,渐渐把手放了下来。
——被她自己剜去的、空洞的左眼,此刻填入了一只灰色的眼球。那只原先只能依附在魔剑上的眼睛此刻完美地嵌入了她的眼窝中,契合得宛如天生。
“这只眼睛能看见了。”她打量着自己的手,又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没有抗拒初代魔王的眼睛?”
“我对那只眼球做了一些调整,但主要是因为你身上发生的转变。”我为她递来了一面手镜,仔细端详着镜中的倒影。“魔兽化让你成功连接上了大源,现在的你与那位初代魔王——‘月之女神西尔维’越来越接近了。”
“月之女神……我可不敢当。”魔王苦笑着,盯着镜中灰色的瞳孔。“尽管已经收集了数百年魔物的残骸,但想和真正的女神抗衡,这只眼睛里留存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你还需要更多像你一样通过魔兽化连接上大源的力量。”我若有所思,“奥缇……奥塔莉亚已经决定站在你这边了,奈拉年龄还小……”
“——看样子你没有见到奈拉。”
我心头一紧。“你难道……”
“只是剥离了她的力量。我和米莉亚达成了交易,把奈拉的力量交给我,以换取她们母女俩和那个人类男孩的安全。”她说得似乎轻描淡写,语气却并不轻松,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她向我重复:“为了多一分战胜女神的可能,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那么,贝西摩斯。”
我蹙起眉头。“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贝西摩斯,对吗?”
她把手镜推开,面色凝重地望向远方。
“最好的结果,是她能活着把能力交给我。”
而不是从她的尸骸上掏出她的眼球。
“无论如何,从我把成功解除魔兽化的消息传出去的那一刻起,行动已经开始了。”魔王站了起来,披上床边的外衣。“王国的人已经与女神教开始发生冲突了——在他们为我们争取的时间内,我们必须拿下贝西摩斯。”
“王国的人?”
“对。”魔王停下了脚步,“三十年前被突然降世的女神夺走一切的人类王室,他们的忍辱负重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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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从凌晨三四点一口气看到现在直接追平了。
po的文笔细腻,行文流畅,故事的构思也很精彩,人物设定也能感受到po的心血雕琢。这些都是我喜欢的地方。
再说一下我觉得可以做得更好的,大概就是医生魔王两个人互相伤害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得离谱了好多情节的推进都是靠彼此有意无意的疏离进行的,虽然精彩的故事离不开冲突的进行,但总是一个调调未免让情节趋于平淡。虽然这样还是很喜欢po的作品,希望能看到这部作品圆满结束

(=゚ω゚)=首先谢谢你的喜欢!
( ›´ω`‹ )确实有点这个意思,不过两个人互相误会的桥段其实不是很多,互相伤害的核心原因还是更深层次的性格和理念的冲突
(`・ω・)实际上就算睡过了两个人之间还是隐患不少呢,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当然不可置疑,但立场上的矛盾并不会因为感情而消失

————————情人节番外————————

真是个糟糕的情人节。
我躺在副驾驶,看着魔王熟练地倒车入库,熄火,抽出了车钥匙。“到家了。”她捏了捏我的手。
一切都很完美,我早早预定了餐厅的席位,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台手术耽误了下班的时间。晚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我让她在寒风中等了我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餐厅门口,却发现连五百米外的马路牙子上都停满了车。我第三遍兜过那个十字路口寻找车位时,她说,要么算了,咱们回家吃吧,不差这一天。
还有,我来开吧。她说。你这是疲劳驾驶。
我无话可说,乖乖在路边停好,让出了驾驶席。
疲惫当然是真的——因为工作,我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了。人类的身体实在算不上完美,有限的能力让我不至于过劳死,却没法让我始终保持充足的精力。我推开车门,一晃神,差点让车门撞上停车场的立柱,好在魔王早已在门口等待,及时扶住了车门和我的手。
“回去洗个澡就休息吧。”
她替我带上车门,攥着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电梯走到一半,我忽然一个激灵。“等等,后备箱里有东西没拿。”
“你的包我拿了,还有什么?”魔王瞥了一眼不断增加的楼层数字,微微蹙眉,“你先回去休息,我去替你拿。”
“不……我去拿。”我深吸了一口气,按着眉心,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我还是不太想让她看见后备箱里的东西。
“我陪你一起去。”
我扶着她的背把她推出了电梯。“我记得家里没剩下什么……帮我准备点吃的,好吗?”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我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她的表情。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车旁,我一摸口袋,想起自己没带钥匙。
手机在包里,包在她的手里。我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额头,打量着眼前锁上的后备箱。黑色的流体朝着后备箱的缝隙爬去,一瞬又收了回来——我不是什么开锁修车专家,也不想让明年的车险再涨价。
要么,算了。
我靠在车门上,有些恍惚。
魔王想要的是这样的生活吗?
说到底,我能给她的东西太少了。我们两个现在只是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而为了满足我的愿望——以人类的身份救死扶伤——我陪伴她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她说,我把你捆在身边太久了。现在,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或许我明天就应该辞职,陪在她的身边。我自暴自弃地想……但我手头确实还有几个放不下的病人。
还是回去吧。至少,我不应该让她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家。我转过身朝着电梯走去,盘算着冰箱里还剩些什么,怎样才能搭配得快捷而丰富,多少弥补一点今晚的遗憾。更何况,实在不能指望她的厨艺……
在立柱的阴影中,一道寒光忽然朝着我的颈后砍下。

“叮——”
随着一声金属的脆响,菜刀摔落在停车场的地面上。我被人揽在怀中,拉开了几米,身前不远处,一个哆哆嗦嗦的人影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提了起来,像是提起一只刚出生的鸡仔。
停车场冰冷的灯光照亮了面前那人的脸庞,我愣住了。那是我之前收治的一位病人的父亲。
“你根本没治好我儿子!”他似乎没能看清自己是被什么捉住了,挥舞着手臂朝我叫嚣着,“我儿子回去之后还是痛……痛得要死了,又送去医院了!”
我想起了那位截肢的病人,心中一紧。“他怎么样了?我不是说了要观察一段时间吗?我们的新型代肢在移植后可能会延迟一段时间才产生排异反应,这段时间都应该住院观察才是,你把他带回家了?”
“这是你们医院的责任,你们要赔偿!”他吼道,“我花了那么多钱买你们的假肢,哪还有钱住院?一天要烧多少钱?我又不像你们这些有钱的黑心医生,天天吃回扣,买得起这么好的车……”
他回过头去,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是什么在抓着他。
那是一只狰狞的黑色巨手。
“老刘,大半夜的吵着你了吧。啊?还没下班呢?”面前的矮小女性一手提着他,一手握着电话寒暄着,“我家这边出了点小事,你派几个同志过来接一下……医闹,故意伤人未遂,闹到我家来了。”
她挂了电话,掏了掏外衣的口袋,把车钥匙和我的手机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你说过这份工作不危险的。”
她提着那人从车库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看我。

“怎么样了?”
等她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时钟已经指向了一点。我接过她的外套,顺手扔进了洗衣机里。“我打电话给夜班的同事确认过了,孩子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喘了口气,又抬起眼来。
“不是你的错。”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叹了口气。她很快注意到了我的异样,拉着我的手,伸出头想偷看我背后藏着的东西:“怎么了?”
我扭着身子东躲西藏,踌躇了半天,还是不情愿地把身后的东西递给了她。
“……这是我的错。”我低声道。
那是一束零落的玫瑰花。如果一切按部就班,这束花本该在烛光中被服务员捧上我们的餐桌,但现在它被藏在后备箱里颠簸了一路,经过我的精心整理,也只剩下了几朵歪扭的花骨朵。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不是挺好的嘛。”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抓住了我的手,一个吻越过那几朵零落的玫瑰落在了我的唇上。
“你没做错什么。”她在我的耳旁轻声说。
“对,对了!”她接过花朵,又像是忘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把花塞回给我,“等一下……马上就好!”白色的兔子急急忙忙地窜进了厨房里,我听见了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又听见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的声音,“已经做好了,只要热一下……”
微波炉发出了“叮”声,她戴着棉手套捧出了一个大碗。
——是一碗面条。
吸了汤汁的面放得太久已有些发胀,上面躺着几条绿油油的青菜,和两颗长得有些潦草的煎蛋——从外型上来看,大概还能依稀辨别得出是心形。她打开了沙发旁的小太阳,把茶几拉了过来,递给我一双筷子。“来尝尝。”
我看她平静的脸上藏着一丝兴奋,无奈地笑了笑,拉过沙发上的毛毯把她和我一起裹了起来。一手接过筷子,一手按着电视遥控器。“你做的?”
她抿着嘴,点了点头。“尝尝。”
“嗯……”
我细细品味着那几根泡胀的面条,仿佛是美食节目的评委。
“面条软烂,全熟,汤不咸不淡,进步真大!”
“是吧,我就说了,我学得很快的,哼哼。”她得意地靠在我的身上。“今晚看什么?”
“《夺命七头鲨》?”
“不要。”她眯起了眼睛,“上次看《五头鲨》的时候,才看到一半你就说太无聊了,顺势扑到我的身上……我看你就是图谋不轨。”
我搂着她的肩膀。“我摊牌了,我现在就图谋不轨。”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扑在我的怀里嘟囔着。
“……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想让你忘掉我。”
月光落在她裸露的肩膀和脊背上,她看着我,暗黄的眼睛在阴影里微微发亮。
“忘掉我,至少让你不要那么痛苦……我是这么想的。”她苦笑着。“或者说,记住我对你的伤害与利用,忘掉你对我的感情,会让你轻松得多。”
“——但是我现在后悔了。”
她扭过头去,任泪水顺着眼角落在毛毯上。
“这是我唯一的私心……”
“——至少,不要忘记这一天,好吗?”
这只是平凡的一天,一个有些倒霉、不太顺利的日子,只是我们一同度过的无数个日月中的一个,却因此烙印在我的记忆中,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刻刺中我的心脏,隐隐发痛。
圣瓦伦丁在这一天被处死,而他深沉的爱恋化为诅咒的绳结,时刻吊在爱人的喉咙上。

——————番外-完——————

( ´・ω)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了
推荐BGM:Linkin Park—Valentine’s Day


人类是被女神圈养的羔羊。
自出生以来,艾利克斯就被如此教育。
为什么?没有人能给予他一个真正的答案。他们说,女神惠泽天下,但他并未亲眼看见女神帮助他们清剿魔物或是击溃魔族的军队。他们说,女神深爱世人,但他却从未亲眼看见女神用她的神力救死扶伤。他们说,人类如果离了女神,很快便会被魔族碾碎,但他读过历史,他知道,在女神降世——也就是30年前,人类已经凭借自己的实力与魔族抗衡了接近千年之久。
30年前,人类的耶黎王朝曾一度将国境线延伸至魔域的普罗诺亚,那位不可一世的耶黎王曾扬言要亲自砍下魔王的头颅。但30年后的今天,他那备受尊敬的爷爷,此刻却只能瘫在病榻上,毫无尊严地半张着嘴,连排泄都需要女佣的帮助。
他知道,那是女神对爷爷的惩罚。
这世间只能有一个王者,教廷当然是统治的工具,但也只能是工具,如日当空的耶黎王怎么可能容许一位凭空出现的“女神”压他一头?传闻那位耶黎王曾向女神举剑,自那天之后,正当壮年的耶黎王便因怪病卧床不起,再也无法抬起头来。他那懦弱的儿子——也就是艾利克斯的父亲,被女神推上台成了耶黎二世,王室被教廷与群臣迅速架空,在短短三十年间成为了徒有其表的花瓶与坊间的笑柄。
他是尊贵的王子,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魔导天才,但也正是因此,他成为了笼中的金丝雀,无时不刻有人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确实是王子,但他只要是王子就足够了。成为一只漂亮的金丝雀,被人们瞻仰,被人们观赏,这就是他的使命。
这就是女神对于胆敢忤逆自己的耶黎王室的惩罚。


“艾利克斯。”红发的少女推了推他,“艾利克斯,你在想什么呢?”
艾利克斯猛地回神。
名为莉兹的少女是王子的玩伴,身旁站着的高大教师是她的监护人——这句话,既是事实,又是谎话。莉兹是女神选定的下一任勇者,而辅导他和莉兹的正是接受了女神恩典的勇者亚伦。他知道,爷爷曾有恩于亚伦,现任勇者不敢在明面上倒向王室,但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劝女神将王室放在自己身旁,被赶出圣城的王室如今可能仍流落边疆。
女神对他们的动向实则疏于管制——那个慵懒的神明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教廷碍于女神的身份,也不敢对他们动手,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庇护所。他与莉兹在亚伦的教导下积蓄着力量与知识,等待着机会。
机会来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那天是爷爷的生日,父亲和大大小小的皇亲与佣人把爷爷的床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唱着歌,祝贺爷爷又安稳地度过了一年。艾利克斯是老耶黎王最喜欢的孩子,但他却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在人群的外围望着。
他觉得爷爷可怜。
在他的印象里,爷爷和那位耶黎王的形象总有些出入。自打他有记忆起,爷爷就一直躺在那张床上。爷爷慈祥,和蔼,身患重病却不向人发脾气,即便躺在床上,也要陪他读话本。但即便是这样的爷爷也不会喜欢这种庆典,艾利克斯想着。那些欢笑,那些掌声,对爷爷而言几乎是一种耻辱。
夜深了,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爷爷的房间,艾利克斯端着一个小水盆偷偷摸了进去。他向爷爷汇报了自己这段时间学的东西,操控着水盆里的水,结成了一座狼头雕像。
“虽然明天就会融化……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爷爷。”
爷爷却沉默了。他看见那张布满皱纹的五官紧紧锁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变回了平时的模样。“狼头是我们的家徽,你知道……为什么吗?”爷爷的话依旧很难一口气说清楚,“因为耶黎家的人就应该像狼。我们的心冷得像铁,却又炽热得像岩浆。我们可以不眨眼地杀人……咳咳……却也清楚地知道怎样才算对得起我们的国民。”
“艾利克斯,有的时候,活着并不是唯一的好事。”
老人看着桌上的冰雕像,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孙子。“我亲爱的艾利克斯,你想要出去看看,对吗?如果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你就可以乘乱逃走……”
“艾利克斯,帮帮爷爷,行吗?”


艾利克斯坐在床边,牵起老人枯槁的手。他回想起老人尚能下床走动的时候,爷爷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陪着他在花园里踱步。
“艾利克斯,艾利克斯。”爷爷用颤抖的手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肩膀。“你还记得吗?那些‘阴霾世代’的故事。”
那是教会定下的称呼。他们说,女神戈德离开之后,这片土地就失去了太阳,沉入了近千年的阴霾之中,直到祂降世才再度迎来了曙光。
“被诸神抛弃的人类甚至连耕种与纺织都一窍不通。失去了农神萨图尔与雨神恩基的庇护,气候不再风调雨顺,田地里也犯起了虫害。本属于黎明女神厄俄斯的玫瑰色曙光再也无法驱逐野兽,月神西尔维的银辉也无法震慑魔族。”爷爷咳嗽着,“人类……蹒跚着,靠那双脆弱的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手牵着手,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踟蹰前行。”
“但——我们赢了,我们活了下来。”老人忽然紧攥着他的手,“我们与野兽夺食,我们在洪水褪去的废墟上再度搭建房屋,我们找回了黄金时代遗留的诸神的技术,我们在诸神留下的财富上更进一步,我们——战胜了魔族,用成千上万战士的生命将魔族拦在了赫利山脉之外。”
“那不是阴霾,那是属于人类的时代,那是……我们的时代。”
老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再次躺了下去。
“艾利克斯,爷爷希望你能奔跑。”
老人那双因病变而蒙上一层雾似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起来。
“不是作为被圈养的羔羊,而是像一头野狼一般……在这片土地上自由地奔跑。”


在离开的那一夜,艾利克斯站在森林里,远远地望着山下因耶黎王被刺而乱作一团的王宫。
“莉兹早你几天便被送出了王宫,现在的她应当正在马车上酣睡吧。”
树林的影子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吧。”
“亚伦,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蓝发的少年聆听着风中遥远的吵闹与哭喊。
“不……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亚伦挠了挠头,这位杀死了魔王的前任勇者大剌剌地在少年的身旁坐下,拍了一把少年的肩膀。“你们啊——你们要去学习,要去看。你们要去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确认,究竟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那些教会统治下的人类……被圈养的羔羊们,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少年攥紧了拳头。“那有意义吗?我们不是应该准备……杀死女神吗!只有女神死了,人类才能再次夺回自己的时代!”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拉着少年的手臂让他坐了下来。
他指着山下的王宫。“你看,现在这里乱成一片了,对吗?”
少年没有言语,攥紧的拳头仍在发抖,爷爷血液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手上,他不愿回忆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不得不将这一切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记忆中。
“因为你的爷爷死了。整个王族真正的精神领袖,伟大的耶黎王已经死去了。”男人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你的父亲,你的族人,乃至于你自己,你们都依赖着那位老人。他是你们精神的支柱,是你们坚定意志的来源。但他却倒下了,你们就像是失去了支架的藤蔓一般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如果人们失去女神,他们也会变成这样。到那时,世界只会比现在要更加混乱。”
亚伦指向少年。
“所以,你不能成为藤蔓。你要成为他人依靠的大树,艾利克斯。当女神倒下之时,你就是人类的新王。”
艾利克斯一愣。“但是……”
“怎么了,小子,害怕了?”
少年紧蹙着眉头。“那样的话,我与女神又有什么差别?”
亚伦一顿,释然地笑了笑,拍了拍少年的头。“你小子反应得很快嘛。为了不成为下一个女神戈德,你需要去了解你的子民。”
“为了将他们引导上正确的道路,为了让他们终有一天可以独立行走,你和莉兹要成为他们的拐杖。”
“那谁来打败女神?”艾利克斯反问。
亚伦站起身,眺望着另一个方向。
“这你不用担心。”他收起了嘴角的笑容,“这是我们这群大人要处理的问题。”
“……我们把赌注压在了某个更强大的混蛋身上。”


通讯是直接灌进亚伦脑子里的。
不适感直达脑髓,亚伦缓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适应这种感觉。“还是不太适应?”那人在他的脑子里发问,“你的魔力适应性确实不好,但情况特殊,理解一下。”
“我没什么问题。”亚伦晃了晃脑袋,“说吧,既然都用上这个手段了,希望你能带来一些积极的消息。”
“成功了。”
尽管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亚伦却为之一振。
“所以说,计划开始了。”他按捺住自己的心跳,“你现在有几成胜率?”
“大约三成。”
“所以,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贝西摩斯是最大的变数——我必须夺走她的能力。但在此期间,我的行动不能被女神察觉。”脑海里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为了掩护我的行动,我需要你吸引她的注意力。”
男人陷入了沉默。他慢慢走向窗边,望向不远处的王宫。这座上世纪留下的古老建筑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富丽堂皇,却是没落王族与家眷们最后的栖身之处。
“你这要求还真是强人所难。”他干笑了两声,“你知道的——她从不在乎虫豸的挣扎。”
“但你能做到,对吗?”

太阳炙烤着疲惫的土地。
过去的三年间,这片土地已经遭受了太多蹂躏,魔族的铁蹄声仿佛还回荡在村口土石垒成的战壕间,人们从山林与田野间逐渐回到了那些被掠夺一空的房屋里,篝火升起的浓烟冲散了铁与血的味道。
但太阳,太阳是无情的。河道被塌方的山石阻隔,澄蓝的晴空没有一丝云彩。没有水,再富饶的泥土也无法萌发新芽。当最后的浆果被饥饿的人们抢夺分食,亚伦意识到,灾难仍没有结束。
干渴,饥饿,流离失所,年幼而懵懂无知的他以为战争的胜利可以结束这样的生活,却未曾想过饥荒与瘟疫才是战争的延续。他坐在家门口的栅栏上,看着那些因饥饿或是害热病死了的尸殍被一把火烧尽,却不及那明晃晃的太阳一分炽热。
太阳。他透过指缝朝着那巨大的火球望去。他憎恶太阳。
“看什么呢?”
一个影子挡在了他的面前,身旁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晃了晃头。“看太阳。”
“这么喜欢太阳?”
“我讨厌太阳。”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太阳让我们没了雨水,让我们活不下去。”
他的眼睛总算渐渐恢复了视觉:眼前是个高大的男人。男人在他的身边坐下,喘了几口气,从腰间掏出皮水袋豪饮,末了,把水袋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执拗地摇了摇头。
男人晃了晃水袋,又收了回去。他饶有趣味地看着身旁的少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亚伦抬起头。
“我要杀死太阳。”
出乎意料的,男人并没有像村里的人一样嘲笑他。男人撑着头,仿佛在认真思考着他的提议。“那若是杀死了太阳,还是不下雨呢?”
“现在不下雨,就是因为太阳把雨逼走了。”他指着天上的火球。
“但你想,夜里太阳逃走了,还是没有下雨。”
“这……这是……”
少年一时语塞,抹了一把鼻子,低下头去。
男人也不着急和少年争辩,他把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你知道我们人类哪点比得过魔族吗?”
魔族,他想起了那些面目可憎又实力可怖的侵略者,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们会利用,我们比他们更懂得怎么利用。”男人用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
“天不下雨,我们就挖开河道与沟渠,朝着地下打井汲取水源;魔族比我们更强大,我们就利用他们的矛盾与不和,让他们自相残杀,疲于内耗。”男人把皮水袋丢进了他的怀里,“我们利用天,利用土地,利用山川和草木,利用敌人,也与自己的同伴互相利用。”男人拍了拍他,“这没什么不好的——这正是弱小的我们活下来的方式。”
羸弱的少年看了看对方健硕的身形。“大叔,你也弱小吗?”
“当然弱小。”男人站了起来,“我再怎么强大,也没法触及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我也需要利用他人。站起来吧,跟我来,我们在村子里逛逛。”
少年的脑子有些没转过弯来,愣愣地抱着水袋,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他们在村口的烤炉前停下。
他知道这座炉子,那硕大的炉膛仿佛能把他也装进去整个烤了。这间房子和这座炉子都是新砌的,却从未开过火。
男人抹了一把炉子上落下的一层薄灰,忽然朝着村子里大吼:“村长呢?”
他不知男人有什么神通广大,村长见了男人拿着的信纸大惊失色,哆哆嗦嗦地趴了下去,却又被男人喝止。村长找来了他不认识的人,他不认识的人又找来了镇子里的人,他们俩在那硕大的炉膛前坐着,等到天黑,一个穿着华贵的老爷坐着马车姗姗来迟。
男人指着空荡荡的炉膛:“上头发的麦子和面粉呢?”
老爷皱起了眉头。“这日子不太平,货运马车遭到山贼掠夺,人也死了,货也丢了。”
“乌塔那里前后调拨了三批粮食,我这些日子走访下来,没有一粒麦子进了任何一个村子的炉膛。”男人双手交叠,搭在腿上,冷眼望着面前大腹便便的贵族。“炉子是垒了,却没人来烤面包分发给民众,这不成了个笑话?”
“这……”那贵族老爷忽然提高了声调,“这就是领主大人乌塔的意思。你既然是王室的人,就更该对乌塔大人尊敬些——你难道不知道乌塔大人是什么人?”
那男人居然笑了起来。“什么人?”
贵族老爷一敲手杖,在地上震起一阵尘土。“乌塔大人的儿子,已经和耶黎王的女儿订婚了!他现在就是王室的一员!”
男人收起了笑容。“所以,粮食都被他截下了?”
那老爷一瞪眼:“你无权过问。”
男人叹了口气,直起身子。
“那就只能带你去问问他了。”

亚伦并没有看清之后发生了什么。
男人收起巨剑,把那颗沾着血的头颅塞进了麻袋里,仿佛是被身边乱作一团的人群打扰了,他吼了一声,混乱的人群登时重归寂静。
“认得这把剑吗?”他高举起巨剑,包裹着巨剑的布料层层剥落,被血液浸染的金色剑柄仿佛太阳般耀眼,他朝狼狈逃窜的村长发问。
“您,您是……”村长一哆嗦,跪了下去。“您是……”
“耶黎王。”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起来吧,我的子民。”
没有人敢起身,没有人敢在这传说杀敌万千的君王面前把头抬起一分。
男人收起巨剑,朝着亚伦抬了抬下巴。“你知道村外的那条河是在什么位置被堵住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
“那你来带路吧。”


“你是耶黎王?”
空气在太阳的炙烤下变得扭曲,干燥的沙土随着他的脚步沙沙作响,亚伦咬着下唇,兀然地开口:“那你为什么要和魔族打仗?照你所说,我们能挑拨魔族内部的不和,那为什么要送那么多人去战场上送死?”
男人的目光在道路两旁搜寻着什么,忽然用鞋尖指了指路旁的一根树枝。“看见那根树枝了吗?”
少年的目光跟着他的话落在了那根干枯的树枝上,点了点头。
男人弯下腰,把树枝卡在一块石头下,又找了截木头垫在下面权当支点,轻轻一用力,便把沉重的石头撬了起来。几只多足的昆虫被夺去了住所,悉悉索索地落荒而逃。
“借助这根树枝,你只要用一半的力气,就能把这块石头撬起来。”男人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这也是我们人类发现的。”
“但不管你用多长的树枝,总要出一份力才能撬动这块石头。如果我们不能给魔族施加足够大的压力,他们的矛盾便不会显露。”
男人与少年在被堵塞的河道前停下。那是一块从山上被泥石流裹挟着滚落的巨石——这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泥水已然干涸,巨大的石块和河底的淤泥紧紧抱在一起,将上游的河水截得只剩一段细流。
“之后,我们会引导上游的河流改道,重新规划水道。”男人摸着下巴,“但在此之前,得先把这里打通。”
“村里的男人都死在了战争里。”亚伦模仿着那些大人的语调,作出一副早熟的模样,“我们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像我这样的孩子,连一块石头都挪不开。”
“好。”
男人拦住了少年,把他留在岸边,自己在巨石前站定。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亚伦。”
“亚伦,你记好了。如果有一天,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之时……”
随着一声轰鸣,巨石在猛烈的冲击下化为碎片,纷飞的尘土与碎石间,男人的身形宛若神祗。
“——那就去击碎太阳吧,亚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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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つд⊂)看得出来,po遇到瓶颈了
No.55884441
更新少了,互动少了,更别提配图了,鸽子精渡劫( ・_ゝ・)

|-` )到收尾的片段了,要考虑的东西多起来了,外加生活上也有点……果咩!图可能不太能保证稳定产出,文我会尽量加快进度的


起初,女神并没有在意。
圣教徒的失踪,神殿遭到破坏,这些小事本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不在乎并不代表不了解,她当然清楚那些蚂蚁的小动作,但当主教再次毕恭毕敬地跪拜在她的面前,恳求她处理那些“异端”时,难得地,她感到了不快。
就像是恼人的蚊虫一般。
她的圣教徒本该是用来处理这些蚊虫的——就像是用来捕捉老鼠的猫。现在猫反倒来求她帮忙抓老鼠,简直让人不禁发笑。她稍稍多费了一些心神,听清了那些蚊虫的嗡鸣:原来是之前饶过的那群王室末裔。
是那匹野兽的子孙?
女神蹙起了眉头。
她想起了那个男人。在她刚刚苏醒时,那个自称“耶黎王”的男人企图以人类之身挑战她,而她恰好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男人自豪的实力在她的面前就像是孩童的胡闹,巨剑无法触及她的圣体,魔导士们的法术丝毫不起作用,而她只需要动动手指,男人就在他的面前跪了下去。
“做得不错,人类。”从始至终,她从未正眼看向男人。“作为取悦神明的表演,还算合格。”
男人在她的面前艰难地张开了嘴。
“女神……戈德……”
他忽然笑了起来。
“也不过是个被爱人背叛的女人罢了。”


女神的手停了下来。她挑了挑眉毛,在男人的面前坐了下来。
“你想要激怒我——你想让我杀死你们。你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对外的说辞吧,只要我对你下手,‘歼灭国王的女神是人类的敌人’,这个消息就会在国内迅速扩散。女神教本就摇摇欲坠,你想要用这种方式进一步撼动人们的信仰,对吗?”
面前的耶黎王笑了笑,“这是个交易……女神大人,那我也把话明说了。您想要的一切,我们都可以给您,但在这之前,我们希望可以与您站在平等的立场上进行对话……”
“我不在乎。”
金发的神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男人的表情凝固在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您不需要人类的信仰吗?不……不对……”他的表情愈发难看。
“人类,魔族……”女神撑着下巴,平静地望着面目扭曲的国王,“因为那些叛逆的孩子们,你们从我的手下逃脱,苟活了整整一千年。尽管对我而言不过是须臾刹那,但对你们而言也足够仁慈了吧。”
耶黎王握紧了颤抖的手。“一千年前,神庭覆灭的真相是……”
“有趣。”
女神眯起了眼睛。
“你这种不自量力的举动让我想起了孩子们对我的叛逆,不愧是他们手把手教出来的‘人类’。你是说想要‘交易’?作为奖励,那我就提出一个有趣的谈判条件吧。”
“我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足以杀死所有人类和魔族,不过,若是只吞食你心爱的国民,还是绰绰有余的。”女神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搭在自己的双腿上,“但那样的吃法太过野蛮了,会弄得餐桌一片混乱。我不喜欢。”
“所以——我决定多给你们三十年的时间。作为余兴节目,你会被我夺走一切。地位,实力,财富,还有你最看重的,子民的信赖,会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渐渐垮塌。你会成为一位卧床不起的老人,看着无能的儿子、愚昧的子民与贪婪的贵族逐渐毁掉你苦心经营的一切。你不能插手,更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
男人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明白,对方说的是真话。
是啊,神为什么会在意人类的想法?人为什么会在乎蚂蚁的死活?
他的动物本能让他想要屈膝匍匐,但意志支撑着他抬起了头。“那不过是让他们在你的力量之下屈服了而已……容我提醒,这种傀儡戏可没什么意思,尊贵的女士。”
“噢?”
他看见女神的嘴角似乎挑起了一个弧度。
“我不会插手——如何?即便如此,人类也依旧会自行堕落,而你作为旁观者不得不见证这一切……这个提议不错。人类,你懂得如何取悦我了。”
……成功了。
跪在神明前的人类克制住打颤的牙关,低下了头。
“倍感荣幸。”


对于神官爱莲而言,这不过是又一个平凡的清晨。
简单梳洗之后,她对着柜子上木制的神像做了一次祷告。“……愿您的光引领我们的路,如同黑暗中的太阳。”
“既然你有太阳了,那你缺不缺星星帮你照看夜路呢?”
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轻浮声音,爱莲偏过头去,笑了笑。“比起指望你替我照看夜路,不如说是你想让我在夜里牵着你的手吧,亚伦先生?”
金发的前任勇者轻车熟路地带上了门,压低了声音。
“爱莲小姐,作为神官……你听说过女神被自己的爱人背叛的逸闻吗?”
爱莲半眯着眼睛,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架子上的神像。“听起来挺有意思……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全知全能的女神本不该在诸神黄昏中陨落,即便所有神明合力都无法真正击败女神,更何况是区区邪魔——但她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没人知道她的弱点究竟是什么,但传闻说,在神庭中藏着一位女神的恋人。正是那人在最后将女神的弱点透露给邪魔,才让女神遭到重创,沉睡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
亚伦握住了神官的手,那双常年提着药箱、疲于杂务的手并不像城里的小姐一样细腻柔软,在粗糙中却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想起了他们初遇的时候。被派来进行心灵治疗的神官承受了老兵的暴躁与易怒,听他诉说战场上那些令人战栗的景象,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教他祷告的姿势,让他将一切苦痛与忏悔都诉诸于女神。
“你会成为那个背叛者吗,爱莲?”
他攥紧了女人的手。
“还是说,你已经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女神了呢?”
女人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失措。她似乎丝毫不在乎被紧握得有些发红的手,依旧专心地数着对方的手指。“你觉得呢?”
亚伦沉默不语。
“——你明白的,女神无所不知。”
有些破损的木制神像在橱柜上朝着两人的方向,似乎在监视着这位叛徒。爱莲忽然朝着神像一挥手,方才还被她顶礼膜拜的神像此刻应声而裂。亚伦被声响一惊,不由得望向了身旁的女人。“你的意思究竟是……”
“你真正想知道的是,我会不会站在你那边,对不对?”爱莲眨了眨眼睛。
亚伦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叹道:“是。”
“不会。”
爱莲抬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旁。
“我不会告密,不会阻拦你们,也不会站在你那一边。”
“你也不相信女神吧?你应该也明白女神……”
“……但人们需要信仰。”
爱莲闭上了双眼。
“愈是苦痛,愈是动荡,人们更是需要信仰。这是上天的恩赐,是给予每个人的精神力量。甚至,有的时候,信仰会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收回了手,平静地望着对方,“但你想要毁掉这一切。”
亚伦咬着牙。“……是。”
爱莲从鼻腔里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所以——你是来告别的。”
“是的。”
勇者缓慢地直起身子,佩剑与护甲相互摩擦,发出了一阵金属碰撞声。
“那么,就此别过。”
“……等一会儿。”
在亚伦即将推开房门之前,一个声音绊住了他的脚步。他回过头去,门缝里投进的一线阳光照亮了神官的脸庞,和几滴晶莹剔透的液滴。
“最后——为我留下一个吻吧。”


向前,亚伦,向前!
昂着头的士官长曾这么告诉他。他被马鞭抽了个机灵,士官长皱着眉头,在他的耳边吼着:向前!你不是说要成为王国的保卫者吗?那就不要回头!
他的眼皮被汗水糊住,他的腿打着哆嗦。他盲目地向前摸索着,直到摸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是战友的鲜血。
向前,亚伦,向前!
他听不清究竟是谁在呼喊,耳边炮声轰鸣,魔族的翅膀在他们头顶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与他一同在烈日下发誓为人类而战的同僚们相继倒下,没有粮草,没有支援,亚伦清楚,他们并非死于魔族之手,而是死于那些锦衣玉食的家伙们的无能与贪婪。
向前,亚伦,向前。
他默念着,踏上了逃亡之旅。擅自发动边境战争的领主惨死于家中,他却失去了下一个目的地。一个背着无数条人命的逃兵该前往何方?摇摇欲坠的王朝又该去往哪里?他不明白,躺在床上的老国王也没能告诉他答案。
向前,亚伦,向前。
老国王告诉他,这是他最后的请求。这是王国与堕天使之间秘而不宣的契约:只要协助剿灭现任魔王,下一任魔王会拼尽全力杀死女神。30年的期限已走过了一半有余,这将会是人类与女神博弈的最后机会。老国王将自己的巨剑颤巍巍地递给了他。你是我唯一信任的部下,老人说。去吧,亚伦,成为勇者,杀死魔王。
向前,亚伦,向前。
一切走到了最后一步。
男人的周身笼罩在炽热的光芒之中,每一寸皮肤都在遭受剧烈的炙痛。他的脚步沉重得仿佛无法挪动半分,但那柄剑,噢,男人松了一口气,那柄剑还在自己的手里好端端地握着。
面前的神明甚至不曾正视过他。
他明白,自己与王室的叛乱都只是用以吸引女神注意力的诱饵。只要保住了那两个孩子——艾利克斯和莉兹,就能为王室留下最后的薪火。在这之后,一切都将交予那位觉醒的魔王。她向他承诺,她会付出自己的一切,为了人类与魔族的未来,无论如何都会将面前的神明从神座上拖下来。
他明白,人类——说到底,还是无法插手这些怪物间的争斗。
但他还是想试试。
男人在高浓度的魔力流中迈出了脚步。一步,又一步。他只是举着巨剑不断向前,直至护甲溃散,直至皮肉融解,他的脚步却不曾停下。
神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人之子啊。”
那是怀揣着怜悯的目光。
“你为何要向着太阳冲刺?”
向前,亚伦,向前。
他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了。那呼喊混合着士官长的声音,战友的声音,国王的声音,他自己的声音,还有千千万万人类的声音,宛如合唱一般在他的耳边奏响了同一个音调——
“向前!”
那把巨剑里并没有蕴含什么魔力,只是用铸铁打造的剑刃却劈开了光流。女神的眉头一皱,想要抬手施加力度,却发现右手有些不适。
……是血。
她的肩膀正潺潺地向外喷涌圣洁的神血,凡人的剑刃在她的圣体上留下了一个豁口。
惊愕甚至多过了愤怒,她再次向男人站立的地方望去,却发现那里已无人踪。人类的身形在高强度的魔力冲刷下溃散成烟,只剩染血的巨剑仍向她诉说着这惊人的壮举——
勇者亚伦,击穿了太阳。


我看见魔王的眉头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怎么了?”
“不,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女神又在肆无忌惮地滥用自己的能力,就像是拿着菜刀的孩童一般,丝毫不在乎自己究竟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靠空气中的魔力感受到的?”
她点了点头,“我能感受到,远方有一种讨厌的灼热感。”
那就是她即将面对的敌人。我轻轻摇头。
“不过,既然这样……证明人类的计划成功了。”她抬起目光,“一切都在按照最初的计划前进。”
“阻挠女神,放出消息……”我合上了藤箱,“下一步是找到贝西摩斯?”
魔王点了点头。
“人类的行动帮我们吸引了女神的注意力,接下来需要找到贝西摩斯,夺走或者毁掉她的能力……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是什么?”
“——公开我们的关系。”
我猛地咳嗽了几声。
“提前放出烟雾弹,宣布我们将在一个月后举办婚礼,引诱他们上钩。”魔王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会高调地带着你进入魔王城,务必让这个消息传播得越广越好。之后,再以邀请宾客的名义召集我的亲信……”
“这些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忽然发问。“公开什么关系?”
魔王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种问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呃……”她思考了片刻,“即将结婚的关系?”
“不对吧,你再想想?”我意味深长地再次发问。
“那个……”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难堪地绞着手,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心虚。“总,总之……上过床的关系?因为做都做了,本王要对你负责……”
“是——这样的吗?”我故意皱起了眉头,“只是因为做了?我在魔王大人的眼里就只是这样?”
“唔……”
魔王把头扭了过去,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恋人的……关系……”
话音落地之时,我从她的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这才对嘛。”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兔子害羞地缩成了一团,却又不自觉地用头蹭了蹭我的掌心。
“记住这一点,绝对不准忘记……明白吗?”

距离女神讨伐还有30日。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没问题。”仿佛是宽慰我一般,魔王理了理我的鬓发,“你只需要和我一起入城就可以了。”
这才是问题所在。
一个人类,一个男性人类,与魔王一同穿过城区,堂而皇之地进入城堡,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和人类不同,大多数魔族对于魔力的感知十分灵敏。魔力微弱的人类与魔人会被他们轻易认出,更强一些的魔族甚至能辨别不同魔力的区别。
“至少……把我伪装成魔族?”我低声提议,“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准备伪造魔族魔力的首饰……”
“不需要。”
她——握住了我的手。
“就这样,走吧。”

“这就是我骄傲的王都,坎塔斯。”
数位穿着轻甲的侍卫环绕在我们的身旁,随行的侍从向城门旁的守卫出示了什么,对方便毕恭毕敬地把大门推开。就人类的礼数来看,魔王的这些随从不算太大的阵仗,但平日里人流往来都只经过侧门,厚重的正门被缓缓推开,步入正门的我们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魔王大人?”
我听见了人群中的惊呼与窃窃私语。
魔王头上的兔耳已经伏了下去,藏在了白色的发丝间。她身着一身笔挺的黑色长袍,只有在阳光直射下才能隐约看见鎏金的暗纹。而我身上的服装款式与我之前的医师外套有些许类似,只是缎面和材质与她的一模一样。
她微笑着,朝路旁逐渐聚集的民众挥了挥手。
“魔王大人!”
人群中的呼喊越来越大,几近沸腾。他们呼喊着魔王的名字,庆祝她的回归。“魔王大人回来了!”他们欢呼着,拼命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但是,所有人,或者说所有魔族都对我的视若罔闻。
“妈妈。”
当我们经过一个五六岁的魔族女孩时,她忽然扯了扯母亲的手。
“魔王的身边为什么有一个人类?”
当“人类”这个词响起时,周围的人群顿时没了声音。那位年轻的母亲捂着孩子的嘴想要挤出人群,但这边唐突的寂静显然引起了魔王的注意。魔王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她缓步走了过去。
“孩子,怎么了?”她弯下腰。
“魔王大人。”女孩好奇地指着我,“这个人类为什么能站在这里?他是你的奴仆吗?”
“这个嘛……”魔王瞥了一眼那位母亲惊恐的眼神,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魔王忽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举了起来。
“因为——这个人类,是我的爱人。”
……没想到这句话直接从魔王的嘴里说出来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我的耳根有些发烫。
魔王直起身,不顾身后一片哗然的人群和手忙脚乱的侍卫,温柔却坚定地牵着我的手,朝着王城继续前行。


莱拉的内心焦躁不已。
黑发的侍卫在书房的门口打着转。当魔王传来即将回到王城的消息之时,她内心的喜悦几乎无以言表,终于能让元老院的那群腐朽的老头子闭嘴了。她日日夜夜盼望着魔王的回归,却未曾想到……
一个不太客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魔王在哪儿。”
莱拉一激灵,本能地把手按在了剑鞘上,却在看清来人之后连忙低头。“是您?您怎么……”
“魔王在哪儿?”对方的音调高了一度。
“在书房。”莱拉的声音变得有些轻,“您请……”
还未等她替对方开门,那人已经猛地推开书房的大门冲了进去。
“噢?”
魔王从桌前山一般的文件中抬起头来,把手中的纸张放在一旁。“好久不见,罗塞塔。这三个月辛苦你和佩诺朵……”
“您究竟在做什么?”
满头银丝的老妇人面色瘦削,却身姿挺拔,她不顾礼仪与有些紧绷的筒裙,快步走到了书桌前。“您——早上的那通闹剧,我就不提了,那件事还在我们的处理范围之内,我们还有余力操控民间的言论。但是……”她有些气喘,用枯槁的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几次。“您说,一个月后,要和那个人类结婚?”
魔王撑着手,靠在椅背上。“是啊,怎么了?”
“那老臣就直说了。”被称作罗塞塔的老妇人面色冷峻地盯着魔王,“您不能这么做。”
魔王挑了挑眉毛。“我记得,总算是总理大臣,也无权插手本王的婚姻吧?”
罗塞塔闭上了双眼,咬着牙,思考了片刻。
“您还记得元老院的四元老,卡庞·克里斯顿么?”
“记得。他们家族的魔力是和‘固化’有关的,对么?”
罗塞塔扶了扶那副金丝的眼镜。
“——那您还记得克里斯顿家族为您送来了多少‘贴身护卫’吗?”
魔王轻哼了一声。“这可有些为难我。”
“六位。六位,您全部拒绝了。秘书,贴身护卫,管家,甚至佣人……不管他们叫什么,您应该清楚他送来这些年轻的漂亮男子是什么意思,而您一个都没有收下。”罗塞塔压低了声音,“早在您上任之前,您也应当收到过这些‘礼物’,而在您成为魔王之后,每年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让自己的儿子甚至是他们本人坐在您的身边。不,哪怕只是有过一个旖旎的夜晚,也足以让他们和王室攀上关系……”
“可惜,您甚至不让他们踏入王宫一步。”罗塞塔嘲弄似地冷笑了一声,“他们甚至一度怀疑您是否……您看,所以向您赠与‘女仆’的也大有人在。”
魔王平静地望着老夫人灰色的眼睛。“所以?”
“而您现在要与一个身份卑微的人类结婚?”
罗塞塔咳嗽了一声。
“您猜猜他们会怎么想?”
魔王示意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么多纯血的魔族还不如一个弱小的人类?’‘魔王被区区人类的花言巧语迷去了,成何体统?’……您应当想象得出他们的说辞。您明白吗?这是对他们的羞辱。”罗塞塔叹了口气,“您当初但凡收下一两个‘贴身男佣’也不至于如此。您这样做,把他们的自尊置于何处?更何况,卡庞一直在向我们示好,希望成为我们在元老院中的内应……”
“罗塞塔。”
魔王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觉得这些合理吗?”
老妇人一愣。
“把那些面容姣好的男佣女仆,甚至是自己的儿女当作礼品,裹上精美的包装与甜言蜜语,赠送给高位者以换取利益与关系……我问你,罗塞塔,你认为这样合理吗?”
这位总理大臣皱着眉头低下头去。“这并不是赠送,这是一次对两方都有利的交易。换言之,这是互相帮助的开端,也是两方势力构筑连接的誓约与纽带。他们送来的人不仅仅代表了诚意,同时也是交予我们的人质……”
魔王抬眼。“罗塞塔,难道你收下过这样的男佣?”
老妇人瞪大了眼睛,额头上的皱纹仿佛都多了几条,她皱着眉头,握紧了枯槁的拳头。“老臣从未收受过这等馈赠。”
魔王摆了摆手。“不要误会,即便你收下这种‘赠礼’,甚至与他人再度缔结婚约,就你目前的地位而言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你都一个人那么多年了,这也是天经地义。”
罗塞塔的肩膀忽然松懈了下来。她仿佛猜到了对方想说些什么,片刻间泄了气。
“你的丈夫已经去世六年了吧。”魔王轻轻叹了口气,“告诉我,罗塞塔,你会收下这样的礼物吗?你能完成这种交易吗?”
老妇人沉着脸,缓慢地摇了摇头。
“罗塞塔,你的魔力并不强,这是事实。但本王任命你的时候,并不在乎你的魔力强弱,甚至不在乎你是魔族还是人类。事实证明,本王没有看错。你的经历让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理解他人真正的需求,掂量他们每个人的欲望,进而做出最合理的决定。”魔王转过身,望向窗外。“罗塞塔……这么聪明的你,也是应当理解本王的。你不需要本王的回答,早在你来找我之前,你的心里应当就有一个答案了吧。”
“本王——爱着那个人类,没有什么能斩断这段感情,正如你现在依旧爱着已逝的老伊森一样。”


魔王一路把罗塞塔送到了门口。
“元老院那边的反应怎么样?是不是乱成一锅粥了?”
“还不是托您的福。”罗塞塔没好气地抱怨着。“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处理那群老头子……”
“辛苦你了,罗塞塔。”
魔王在门边停下了脚步。
“之后就交给你们了。”
罗塞塔沉默了片刻。“您下定决心了?”
魔王点了点头。
“看在这份上——稍微让我任性一次吧?”
老妇人再次发出了一声叹息。“如果不是因为讨伐,你本该是魔族历史上……”
“不用为我感到惋惜,去做你该做的事,罗塞塔,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魔王挥了挥手。“去吧。”
罗塞塔的脚步踌躇了片刻,便转身离开。
“对了。”
魔王忽然喊住了对方。
“我忘了提了,这个人类是森林贤者,就是讨伐了前代魔王的那个。”
“……你说什么?”罗塞塔顿时拉高了音调,“你这样让旧王党的人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信不信他们能闹到你的大殿前……”
“总之,拜托你了。”魔王一挥手,带上了门。


“……哈。”
关上门之后,我难得地看见了魔王的笑容。“这下有她忙的了。”
我从书柜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她是……”
“我的人。这已经算是最温和的提醒了,之后元老院的那群家伙嘴里的话会更难听。”魔王倒在自己的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不过……这些事都可以交给她来办了,你不用操心这些。毕竟上午相当于已经向民众宣布了我们的关系,不管他们有多懊恼,这件事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你希望这件事被公开,为什么?”我拉开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下,“你本不需要像这样开诚布公地宣示我们的关系……那么,这次是为了什么?”
魔王靠在了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叩着。
“你知道么?一千多年来,人类与魔族从未真正断绝过联系——这也是为什么魔人从未消失。在30年前,在战火洗礼的最后,当时的魔王与人类的耶黎王达成了合约。按照合约的内容,像普罗诺亚这样连接魔族与人类的贸易城市,本该遍布边境。”
“但是——女神回来了。”
轻微的叩击声停了下来。
“女神……为了展示自己的威严,直接将当时的魔族皇室尽数屠戮。”
我轻轻吸了口气。
“耶黎王退位,魔族的王位之争与内战持续了数十年,魔族对于女神的恨意也在不断发酵。只要女神存在一天,受她庇护的人类就会始终遭到魔族怨恨,两族之间的交流永远无法真正开始。”
“你听说过初代魔王的故事吗?早在一千多年前,魔族的实力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大。张角而拥有异能的魔族被人类驱逐乃至仇视,亦不被诸神祝福。就在此时,一个自称魔王的存在站了出来。她与第一位魔将走遍了荒无人烟的土地,为魔族建立国家,开垦出得以生存的田地、村庄与城市。”
“但是——这国界也将魔族困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自初代魔王去世之后,历来无数魔王尝试用武力拓展疆界,都以失败告终。魔族的实力远比人类强大,却总是败于内乱与夺权。初代魔王的祝福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与诅咒。”
“武力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已经有无数魔族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这一点。”魔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要想让魔族更好地生存下去,要想让魔族自由地选择留下或是离开,要想让魔族习得人类的技术与魔法,我们必须与人类达成合作。”
“……这是一次表态,医生,作为魔王的表态。杀死女神只代表计划的开始,在此之后,我们必须与人类达成真正的和平与交流。”魔王那双黄色的眼睛直直望着我。
“我想解放魔族。”

我将茶杯向她的方向推了推。
“不过——之前送来那么多人,你就一个没看上?他们也应该送过其他人类吧。”
魔王皱起了眉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把人看作货物的做法,更不喜欢他们利用各种关系强行把人塞进我的王宫。说真的,入睡之前在寝宫里遇见一个陌生男人还是让人多少有些不适——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几乎更换了所有的女佣和守卫。”
“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换个问法。”我摇了摇头,“如果没有我,你是否会寻找一个‘我’的替代品呢?”
“……”
魔王忽然起身,握住了我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前。
“如果没有你……”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走到这一步,医生。”
我愣了半秒,直起身,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没必要这么紧张,我明白。放松一点,这只是个假设……放心。”
虽然我有那么几秒想要找到那个私闯寝宫的男人并碾成肉泥。
“嗯……”
魔王忽然扭过头去。
“怎么了?”我从书桌旁绕过,顺势搂住她的肩膀。“这几天奔波不断,你也累了吧。”
“不是,我……”她变得有些扭捏,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脸,“直接说出这种话,好像还是有点害羞……”
真是……有点太后知后觉了吧。
“去寝宫休息吧。”我拉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不用害怕,这次,可不是‘陌生男人’了……对吧?”


在佣人的带领与贴身侍卫莱拉充满敌意的目光之下,我和魔王推开了寝宫的门。
魔王在我的身后带上了门,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正式举行仪式,但就算只是表面功夫,也得让你留在这里……委屈你了。”
“委屈?”我露出了略带困惑的微笑,“难道你觉得我不愿意留下?或者说,你其实不想和我同处一室?”
“当然不是!我,我只是……”她有些紧张地咳嗽了两声,“本王的寝宫……还是单人的格局,床铺、茶具都只有本王的份,想必会有诸多不便……”
“所以。”我扶住了魔王的肩膀,“就算不考虑这些,魔王大人,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吗?”
魔王扭捏了半天,把头歪向一旁,缩起肩膀来,用脸颊不动声色地蹭着我的手背,闷声答道:“……想。”
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背上脸颊的触感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魔王便红着耳根摆脱了我的怀抱。“今天你也累了吧,我,我们还是早点休息……”
“说起来,第一次‘检查’就是在这里吧。”
我脱下了外装,自然地坐在了床边。“那个时候,你还对我有不少敌意吧。”
“倒也没错吧?毕竟你可是罪魁祸首。”魔王的紧张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些,她率先缩进了被褥里。“虽然之前了解过你的经历,不过……那毕竟是虚构的故事。那时的我只猜得到你另有所图,却对你的想法一无所知。”
“当时我还是很坦率的。你看,我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你了。”
我的手指顺着魔王白色的发丝一路向下。
“只是想要摸摸兔耳而已。”
“哈,你这家伙,还真是……任性。”魔王无奈地笑了笑,“只是为了摸一摸兔耳,就把堂堂魔王变成了这个样子,还堂而皇之地将我劫走,可真是胆大妄为。”
“你也对我利用了不少吧,魔王大人?你这可是让人类的森林贤者倒戈了。”我故作严肃,“作为代价,我想……”
“我知道。”
魔王忽然打断了我。
“要做……那个,对吗?”
她的目光投向一旁,似乎想要作出一副不经意的自然模样,身体却不自觉地向后蜷了蜷,“我知道,这种事天经地义,我也会尽可能快些习惯……”
“不。”
我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拍了拍怀里还在颤抖的兔子。
“今天,我只想摸摸兔耳,可以吗?”


手指轻松地在发丝间寻找到了那对仍未消失的兔耳。我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揉捏着那对兔耳,她则下意识地用脖颈蹭着我的手腕。
或许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兔子被我半搂着满意地哼哼,浑身的肌肉逐渐放松,眼睛也半眯着有些瞌睡。我则趁她不注意,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兔子身体一抖,假装没发现似的,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仔细想想,我还挺任性的……对吧?”
少有地,魔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怠。她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边。“想要获得的东西就必须收入囊中,想要抵达的目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继续前进,就算要对自己的旧友与最亲密的人下手……”
“这么一想,我是不是还挺混蛋的?”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但那些都不是你的欲望。”我撩起她耳旁的发丝。“要真是这样的话,成为魔兽的你现在已经把人类的土地侵占大半了吧。这意味着,你给自己定下的这些‘目的’和‘欲望’都并非出自你感性的本能渴求,而是在后天教育与理性思考之后做出的判断与决定。”
出乎我意料的,魔王这次没有再反驳我。
“但这也是我,医生。”
她睁开了那双黄色的眼睛,望向我的瞳孔深处。
“我的经历,我所见的苦难与受到的教导,我结交的朋友与遇见的敌手,我救过的人,我杀过的人,这一切造就了现在的我。”
“我原先也试着舍弃那些受本能支配的情感,那些来源于经历的恐惧,那些不必要的感性与冲动……但我逐渐意识到了,无论哪一部分,都是不可割舍的‘我’的组成成分。”
“……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握住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手背。
“让我已经决定投身于这场孤注一掷的豪赌时,能在最后遇见你,能够一同度过那段平静的日子,仿佛像是做梦一般。”
“作为补偿……”
她仍握着我的手,鼻息吹拂在我的指节上有些发痒,那双不含杂质的黄色眼睛平静地望着我,似乎能映照出我自己的脸庞。
“你可以从我这里取走你想要的一切。”
心脏怦怦地撞击着我的肋骨,我深呼吸了一次。
“好。”
我抽出手,忽然在她的面前一挥,仿佛抓到了什么。魔王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却发现我似乎压根没碰着她。
“——好了。”我收回虚握着的手,在胸口拍了拍。“我已经取完了。”
魔王有些迷茫。“……是什么?”
我学她的模样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的感性,本能的欲求与爱,都被我夺走了——存放在这里。”我指着自己的右胸。“这一切,现在都只属于我了。”
魔王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懂我的意思。“等等,这……这算什么啊!”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恼火,但更多的还是呜呜咿咿的害羞声音。“不,不对,刚刚气氛那么好,我明明好不容易占据主动了……”
魔王在这方面的军略水平还真是不敢恭维,只是虚晃一枪便不攻自破。我笑着把害羞地团成一团的兔子搂进怀里。“睡吧,之后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呢。”
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
我的时间还有很长。


“我要出发了,去找贝西摩斯。”
魔王扣上了腰间的最后一个带扣。“大约两三日我就会回来,在此之前你就住在我的寝宫,不用避讳。侍卫和佣人我都打点好了,缺了什么告诉他们。我吩咐了格鲁米时刻保障你的安全,但还是要多加小心,现在这座王宫里想要杀掉你的人不止一个。”
“这倒是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有人想这么做,我倒是要担心一下自己会不会下手没有分寸,不过……”我话音一顿,“你这么说,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
魔王的动作一滞。“这次可能会与贝西摩斯发生正面冲突,无论如何,她都是获赐女神魔力的神使,我不希望你被我们的战斗波及。”
“你也算是见识过我现在的实力了吧。”我打趣道。“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魔王面露难色,沉思了片刻。
“另一个原因是,我不希望有人插手我和贝西摩斯之间的战斗。我们两人之间的纠葛终究只能由我们自己画上句号。如果依靠了他人的力量,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会后悔一辈子吧。”
“我不会插手。”
我举起双手。
“我只是希望见证到最后一刻,可以吗?”
魔王明白自己拗不过我,叹了口气。“好吧,让我想想,该怎么把你带过去……”
我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嗯……像上次一样,抱着我飞过去,如何?”


我躺在魔王的臂弯里,看着小个子的魔王谨慎地搂着比她长一整截的我,总觉得这个画面有些滑稽。
“你上次这样抱我的时候可没这么紧张。”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想笑。
“上……次?”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湖边的那次?”
“你在梦里把我从火刑架上救下来的那次。”
高速飞行中的魔王一个趔趄,差点酿成飞行事故。
“等一下,你是说雪山上的那个……这么说来,那之后梦里的那些事……也都是你害的吧!”魔王的身体有些激动地晃了晃,飞行的轨迹也随之歪斜,她不得不再次紧张地抱紧了我,“啊——那是因为看多了英雄小说和传说故事!再说了,我只是憧憬拯救他人的行为而已,也不止是憧憬这段……”
“那你还像这样拯救过他人吗?”我指了指她托着我肩膀的手臂,“像这样?”
“……有的。”
她回答得很干脆。
“是艾德伍斯。”
我的头警觉地抬了起来,却又不由得想象了一下那个大家伙被小小的魔王抬起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得很呢,他还瘦瘦弱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幼苗。”魔王笑了笑。
“那个时候的他,是送给佩诺朵的‘礼物’。”


礼物也是分档次的。
这一代的克里斯顿家娶了一个好夫人,她不停歇地为家族生了四个兄妹才一命呜呼,加上远亲送来的两个“侄子”,情妇生的一对姐妹,和二夫人刚刚诞下的婴儿,克里斯顿家从未如此人丁兴旺。卡庞·克里斯顿公爵对自己的大家庭十分满意,更多的子嗣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可以选择最优秀的那个作为继承人,剩下的同样可以作为礼物在政界流通——赌桌上的筹码从来都不嫌多。
就像一窝小猫里总有一只舔不到母亲的乳头,一巢知更鸟里总有一只不停扑扇翅膀也等不来食物,克里斯顿家族里也有这样一只瘦弱的羊羔。他是克里斯顿夫人的第三个儿子。他不像大哥那样强大,身形羸弱得像是每顿饭都少吃了几口。他不像二哥那样懂得察言观色,表情木讷,听不懂大人的话外之音。他不像妹妹一样招人喜欢,脸上总是笼罩着郁郁不欢的阴云。他甚至不如那两个魔力天赋超群的“侄子”,亦或是那对美丽的姐妹。这意味着他即便成为礼物,也是最差的那个档次,只会被送给那些不太重要的富太太,成为她们鞍前马后的玩物。
“你要记着,你要为克里斯顿家族做出贡献。”
他一直被这样教导。
他听过一些可怕的传闻——那些骄纵跋扈的贵族女人,会把送去的男孩绑住角吊起来,让仆人用荆棘抽打他们,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他们的惨叫声取乐。他还听说,若是到了那些身居高位的魔族手里,还可能被关进他们城堡中的地下室,永不见天日……他摸了摸自己刚长出来的角,掂量着会被如何系上绳索,不由得心中一凉。
若是用魔力,能把绳索割断吗?他试着在手中凝聚魔力,紫色的魔力绕了几圈又不见了踪影。总是这样。家族的魔法特质是“凝滞”,他却总是无法让魔力凝聚成形。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备受冷落吧。
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少年被装上了马车。他知道,礼物会被配上符合他们身份的盒子——就像那位被仆人簇拥着接走的姊妹,或是那位与战车一同送出的堂哥。但装着他的盒子只是这辆快要散架的马车,他不知自己会被送向何方,惴惴不安的心在车轮的颠簸里摇晃。
“……我都说了,不要!克里斯顿那群猪脑子……你们怎么走了?回来!把人带走!”
颠簸逐渐停了下来。在一片黑暗中,他隐约听到了什么。
脚步声与叫骂声逐渐远去,他在车里不敢动弹。而后,他又听到了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靠近。“我这里又不是托儿所,养着一个就够累了……怀特!怀特你人呢?”
一片嘈杂中,潦草地遮住车厢的破布被人掀起了一角。阳光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他不由得捂住了眼睛。
“嗯?”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在艾德伍斯·克里斯顿获得自由的第一个瞬间,他对上了一双黄色的眼睛。


“能退货吗?不……”
面前的金发女人苦恼地挠了挠头。“你……知道该怎么回家吗?”
艾德伍斯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礼物是不能回家的,这是家族的铁则。只要敢逃出来,就相当是被家族除名了。之后即便是冻死、饿死在门口,守门的仆人也不会把大门打开哪怕一条窄缝。
女人的头伏了下去。“那真是……麻烦大了。”
他见过金发女人的样子——背下贵族的相片与名册曾是“礼物”的必修课,但他总是记不牢那些又长又繁复的音节和长得差别不大的人脸。但他记得那头金发与肃穆的眼神。澄澈的蓝色瞳孔诉说着她纯净的魔力,黑色的羽翼又代表了复杂的过去,那冰冷的气质不由得吸引了他的目光。
前任执政官,堕天使佩诺朵。传言这个职位已经存在了数百年,负责协助魔王处理政务,同时负责在新旧魔王交接或是王位无人时稳定军心、坐镇王城。
而在数百年间,这个职位也只由她一人负责。
……不过,那位高贵的女性和他面前的这位翘着腿的女人似乎有些差别。这间破旧的屋子与他想象中的魔族皇宫简直天差地别,女人的模样也不太一样。她的金发看起来有些萎靡,显然许久未曾经历保养。她看了看艾德伍斯,又看了看房门的方向,皱起眉头挠了挠头,下意识地掏出烟盒叼起一支烟,看了一眼艾德伍斯,又把烟收了起来。她撑着头,拉长了音调朝房门喊着:“怀特,你说怎么办?”
被称作怀特的白发少女从屋子里缓缓走出,在佩诺朵的身旁坐下。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她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刻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目光却忍不住打量起艾德伍斯。“我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把人视作物品的做法。”
“要是把他赶回去的话,他估计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礼物是不允许退货的。”佩诺朵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转向少年。“你之前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艾德伍斯。”少年急着回答,“不过你们也可以给我取新名字,我不介意……”
“艾德伍斯,既然这样。”
白发少女咳嗽了两声,忽然郑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咳嗽了两声,故意让声音带上了一丝低沉和沙哑。
“想不想成为本王的部下?”


艾德伍斯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身旁的床铺——空无一人。不对,贝西摩斯去哪了?他的职责是牵制并跟踪贝西摩斯, 如果她逃走了,魔王的整个计划都会受阻……他从床上翻身跃起,警觉地四处张望的同时捕捉着周围的魔力波动。还好,在他那不太熟练的魔力感知法术起效之前,他的目光已经先一步捕捉到了贝西摩斯的身影。
女人坐在窗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打在侧脸上的月光勾勒出她挺拔的鼻梁,一滴水顺着刘海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睡得好吗?”女人用余光瞥着他。
“还……好。”他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许。
他有点猜不透眼前的女人。
“她还没来,你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艾德伍斯下意识地反问。“她……是谁?”
“魔王。”女人指了指他,“你身上的魔力跟踪器就是为了这个吧?”
“呃?这,我……”艾德伍斯支支吾吾着。
“不用紧张,我清楚,我俩之间的这一战没法避免——我也没想着逃跑。”黑发女人数小时前火热的模样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艾德伍斯在她的脸上窥见了从未见过的神色。女人的眉目间略带疲惫,嘴角却忽然上扬。“你打算支持谁,我还是她?”
“我……当然是支持魔王大人!”艾德伍斯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改口,“不,不对,我不会插手你们俩之间的战斗,魔王大人说过了,这是对你的……尊重。”
“尊重啊……”贝西摩斯靠在椅背上,小麦色的小腿随着夜风微微摇晃。“还真有她的风格。”
“既然还有一段时间,聊聊吧,艾德伍斯。”
女人拍了拍桌子,示意让他一同坐下。艾德伍斯犹豫了片刻,披上外套,紧张地端坐在女人的对面。
“要聊什么?”他绅士地——或者说,有些僵硬地伸出了手。
“聊聊你为什么对她如此忠心吧。”


“我能有现在的地位与身份,全靠那位大人赏识。”
艾德伍斯沉默了片刻,陷入了回忆中。
“我在家族里是没有继承权的末子,原先,是被作为和亲的筹码培养长大的,在成年之前就要被送给那些贵族大人做侧室……毕竟,我的家族血统既不够高贵,也不够纯正。我也隐约猜得到,我的家族能有现在的地位,也是仰仗于这些手段。”
“但怀特……魔王大人她告诉我,我其实很有潜力。如果不是她的启发和佩诺朵大人的教导,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战斗与魔法,而是一辈子被关在高塔里被那些女伯爵赏玩。”艾德伍斯皱起了眉头,“我也……见识过,如果我遇见的不是魔王大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即便现在的我成为了魔将,即便我在明面上要与魔王大人保持距离,甚至要表现得与她对立,但我清楚,我背靠的克里斯顿家族实际上根本没有把末子推上魔将这个位置的实力——如果不是魔王大人的暗中扶持,我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贝西摩斯挑眉,“所以——当前代魔王将你选拔为魔将时,三位魔将实际上已经不属于他了。”
“我和芙洛那个女人不一样,我对怀特大人从最开始就忠心耿耿。”艾德伍斯梗着脖子,“从她把我带出马车,告诉我我自由了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决定要追随她了。”
“噢……”贝西摩斯若有所思地用指尖在桌子上画着圈,忽然指向对方。
“你迷上她了。”
艾德伍斯愣了半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我……”
“你这么着急,难道是真的?”贝西摩斯发出一声轻笑,“不逗你了,我指的不是你迷上我的这种迷上。没有人会因为报恩而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你愿意追随她,一定是在她的身上看见了什么,或者,是她向你许诺了什么……”
贝西摩斯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猜,她向你许诺了非常迷人的东西,对不对?”
“许诺……什么?”艾德伍斯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向那位大人讨要什么奖赏。”
“不是奖赏那么肤浅的东西,你好好想想,她一定也告诉过你。”贝西摩斯撑着头,“毕竟,当初我也是这样成为了她的第一个部下嘛。”
“是……”
艾德伍斯的声音停住了。他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训练后的黄昏,他精疲力竭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逐渐被夜色吞没,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我还是不明白,怀特。”他嘟囔着。“我们要和谁打架?我们为了什么而打架?”
白发的少女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遥望着天边。
“为了以后不用打架而打架。”
“呃……什么?”他有点被绕晕了。
“艾德伍斯,如果有一天,每个孩子都不用成为礼物,我们可以不用依靠实力的强弱与血脉的差别去划分贵族与平民,家族之间的差异……”
白发少女伸出手去,仿佛想要触碰那一丝夕阳的余辉。
“跨越这一切之后,我想为魔族带来一个崭新的世界。”
艾德伍斯有些愣神。
“艾德伍斯,你想看见这样的世界吗?”


“我想看见那样的世界。”
艾德伍斯坚定地望着贝西摩斯。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追随魔王的脚步。”
贝西摩斯却望向了一旁。“令人着迷,对吗?不管是她所描绘的未来,还是她作为领袖的人格魅力都是如此充满吸引力。她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但部下们正是因此慢慢聚集在她的身旁。但是……”贝西摩斯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代价是什么?”
“我愿意为了这个理想付出我的生命,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并不是为了她一个人的想法而付出的代价。”艾德伍斯摇了摇头。
“但是,在最后,她得背负一切,不是吗?”
贝西摩斯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包括你们的死亡——就像她当初背负我们的死亡独自活下去一样。”
“你们把一切托付给她的同时,她肩膀上的负担也愈发沉重。对于你们而言,只要听从她的命令就足够了。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跟随着她的脚步,为了‘大义’牺牲自己的生命……”贝西摩斯瞥了一眼面前壮实的男人,“多么轻松。”
“你——”
艾德伍斯猛地起身,想要辩解什么,却都卡在了嗓子眼里。贝西摩斯也站了起来,目光却越过了他的肩头望向远处。
天边第一缕破晓的阳光映出了两个身影。
“她来了。”


随着晨光逐渐照亮了那座荒野上的小屋,贝西摩斯的身影也被勾勒得愈发清晰。
她也在等待着。
身旁的魔王远远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似乎仍有些踌躇不决。“贝西摩斯,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你现在答应交出你的魔力,我们可以避免很多无谓的争端。”
“那当然不可能。”比魔王高了一头的壮实女人向前迈了一步。“今天只会有两种结果:我打败你,或者你杀死我,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那么……至少,我想要一个答案。”魔王缓缓抬头,“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只是因为女神的恩情吗?”
“有,但那并不是最关键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我认为你根本没有打败女神的实力。”
“——所以,我要阻止你去送死。”


魔王什么都没有辩解。
“那么,我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了。”
她朝着眼前的女人,她的姊妹,她的第一个亲人、部下与挚友,举起了手中的剑。
“神使,贝西摩斯,我以魔族之王的身份向你发出挑战。”
“——与我一战吧,贝尔。”

下一个瞬间,长剑与战锤掀起的尘土吞没了二人的身影。
紧接着传来的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沉重的交锋声在荒野回荡。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战斗方式,一次又一次的斩击只求将对方置于死地。
这与先前的任何一次战斗都截然不同。魔王原先的战斗方式并不依赖力量,往往是借助灵巧的进攻与速度取胜。面对使用战锤的敌人,硬接下每一次正面进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她——就像是在证明自己一般,一次又一次将魔力灌入剑刃和四肢,以同样沉重的斩击回应对方的进攻。散逸魔力的余波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我的感官,两头魔兽挥霍着自己的魔力,撕咬着对方的喉咙,每一次的进攻都充斥着咆哮的杀意。
“你不打算使用能力吗?”
狂风呼啸中,贝西摩斯忽然笑了起来。
“来吧,小怀特——魔族之王,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拔地而起的高耸山脉在瞬间吞噬了魔王的身影。她斩碎了不断紧逼的岩刺,又反身招架住土岩聚成的庞大战锤。在崎岖的山脉间难以找到立足之地,她展开了双翼,在山体上借力,手握长剑再次向对方斩去。
贝西摩斯在施展法术,与山体相连的她无法及时躲开。魔王咬牙,将燃烧与钢铁的魔力灌进手中的魔剑,铸成炽热到足以融化山岩的剑体,不顾身旁不断划伤身体的岩刺,朝贝西摩斯的肩膀砍去。
不。
不对。
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魔王的身影。
她看见贝西摩斯并没有举起战锤招架,而是朝她摇了摇头。
她意识到了什么,极快地收起翅膀想要改变自己的轨迹,但在半空中受惯性影响的她根本无法像在地面上一样急速转向,巨锤从她的头顶落下,将她狠狠砸进山体之中。
土岩的巨人久久没有把巨锤抬起。


短暂的平静。
艾德伍斯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前去,却被黑色的潮水绊住了脚步。
“不要干预这场战斗。”我拦住了他。
片刻的沉寂之后,巨人的身体忽然微微颤抖,由岩石组成的庞大巨像几乎在同一时刻溃散成碎片,白色的身影冲破尘土飞跃而出。
贝西摩斯的攻击已经在她的战甲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她的嘴角已经渗出了些许血迹,但步伐却丝毫没有减缓。魔力把那柄黑色的魔剑烧得炽白,贝西摩斯一皱眉,脚步却也不曾后退,她伸出手,两座岩山再次拔地而起,铺天盖地的巨岩再次向魔王的头顶压来。但魔王并未再次挥剑,头顶的巨岩却纷纷破碎,仿佛被无形的剑刃不断劈开。
那是魔王的能力。
炽热的魔剑朝着贝西摩斯劈下。她咬牙,再次举起战锤抵挡,沉重的战锤却在刹那间断为两截。凝起的岩盾不断碎裂,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那柄剑硬生生地砍在了她的肩膀上。

“贝西摩斯!”
艾德伍斯下意识地喊出了神使的名字。

魔王在贝西摩斯的跟前驻足。
神使咳嗽了两声,嘴角冒出了些许血沫。一道可怖的伤口自肩膀横贯了她的胸口直至腰际,伤口被高浓度的魔力烧灼得皮开肉绽,断裂肋骨的豁口随着她的呼吸一上一下。
一瘸一拐的魔王把剑再次指向了她。“把能力交给我吧,贝西摩斯,这样你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
贝西摩斯艰难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认可你的做法。除非杀了我,否则你不可能得到我的能力……我无法接受你用这些追随你、崇拜你的人作为筹码去谋划这么一桩没有希望的豪赌。”
她直勾勾地盯着魔王。“你的部下们,艾德伍斯,甚至包括小奥缇,都是你的赌注,对吗?”
魔王并没有否认,她只是错开了对方的目光。“你明知道我不想杀你,但我必须……打败女神。”
贝西摩斯朝她亮了亮脖子。“来吧。”
寂静的数分钟仿佛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魔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抬起手中的魔剑。
“贝西摩斯,对不起。”


砍下的剑遭到了意料之外的阻力。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意料之中。
她最信任的魔将拦在了她与贝西摩斯之间。艾德伍斯不可置信地向她发问:“魔王大人,为什么?真的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不可吗?她不是你最后的亲人吗?”
“如果因为缺少了她的力量而无法与女神抗衡该怎么办?”魔王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威严丝毫不减。“只要走错一步,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艾德伍斯,你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艾德伍斯?”他听见贝西摩斯的声音里有些许惊愕,“你在做什么?不要做蠢事!”
身前,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魔王。
身后,是自己爱着的女人。
或许他早就意识到了魔王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或许他早就认识到魔王正将他们带上一条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但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对魔王的做法有所怀疑,不愿承担这份责任。
现在……到了他站出来的时候了。
他朝着魔王举起手中的战斧。
魔王的眉毛动了动,她压低了声音。
“你要反叛吗,艾德伍斯?”
艾德伍斯朝着自己的王微微颔首。
“魔王大人,如果您执意要杀死贝西摩斯,得先迈过我的尸体。”


“喝啊!”
艾德伍斯几乎是闭着眼睛挥下了手中的战斧。
“小心!”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拉向一旁。沉重的乔木应声而断,倒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我砍断的?”
“艾德伍斯,你很有天赋嘛。”一旁的白发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肯定能成为本大人最好的部下!”
少年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他看着乔木粗糙的断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嘴里的话与变得断断续续。
“之后,我不止得学会砍树,还得学会砍人,对吗?”
白发少女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放了下来。
“艾德伍斯,你要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魔族的未来。”
“我们比他们强大,所以我们也必须肩负起这份责任,替他们……手染鲜血。”


艾德伍斯挥下了手中的战斧。
缠绕着凛冽魔力的战斧在魔王的头顶落下,又再次被那柄魔剑招架了下来。魔王咬牙,想要抽身跃向一旁,却发现凝滞的魔力不知何时顺着剑柄绕上了自己的手臂。头顶战斧的力度似乎卸了几分,但艾德伍斯的左手已经凝上了魔力,在她无法分心之时直接刺进了她的侧腹。
黑色的锋刃在同一时间贯穿了艾德伍斯的胸膛。我死死盯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魔王望向我。
“医生,停手。”
我的眼里像是着了火,犹豫了刹那还是把锋刃抽了出来,鲜血顿时从艾德伍斯的胸口喷涌而出。艾德伍斯却抓准了这个间隙,他不顾胸口的刺痛,再次用双手举起战斧,向着伤痕累累的魔王砍去——
……奇怪。
艾德伍斯有些疑惑。为什么砍歪了?
战斧偏了一个角度,落在了魔王的肩膀上。手上并没有传来想象中沉重的反馈,相反,战斧只劈开了一个豁口便摔落在地。
奇怪,自己明明还好好握着斧柄啊?
他低下头去。
……原来如此。
——和战斧一同落地的,还有自己的双手。
握着战斧的手连同小臂被留在了斧柄上,切面光滑且平整,甚至能看见骨骼与肌肉的断面。仿佛是对被切开这一点后知后觉,血液片刻之后才从断面上喷涌而出。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魔王的反应却看起来比他更糟。她痛苦地咳嗽着,鲜血从她的口中随着一声声的咳嗽飞溅在艾德伍斯的身上。她把重心压在撑着地面的魔剑上,极力想要站稳,脚步却愈发虚脱。
这就是代价——用女神的能力伤害他人的代价。
传言,月之女神西尔维的能力为人类开辟了生存的空间,但人们却忌惮着她那移形换物的能力:如果有一天,她用能力把人拦腰斩断了该怎么办?
女神也为此苦恼。为了获得人们的信任,为了让太阳女神戈德安心,为了向太阳女神展示臣服与善意,她对自己的能力施加了诅咒:自此之后,没有人类能穿过她的空间。如果她想用能力做出伤人的举动,必将遭受残酷的反噬。
或许有一些“魔王”能熟练运用这种能力吧,但对于刚刚获得这份能力的她而言,多少有些强人所难。现在的她,正在完整地承受全部反噬。
反噬造成的伤害,甚至可能比二人对她造成的外伤更为严重。
眼下必须快些进行治疗……我心急如焚,但战斗仍未结束。
当看清发生了什么之时,贝西摩斯几近失言。她抽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放过他……冲我来!”
魔王朝着贝西摩斯迈出了沉重的一步。
在她迈出下一步之前,艾德伍斯再次拦在了她的身前。手臂的断面上凝聚出了一截魔力构成的短刃,男人用尽全身的力量再次向她刺来。但在他的攻击触及魔王的身体前,他便一个踉跄倒了下去——他的右腿也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宛若被砍断的乔木。
“怀特!”
贝西摩斯声嘶力竭地喊着魔王的名字。
魔王没有回答,只是用剑撑着身体,跨过了艾德伍斯的身躯,一步一步向贝西摩斯走去。
她迈出的脚步再一次受到了阻碍。
她低下头去。顺着颤抖的双腿,她看见只剩一条左腿的魔将扭动着身子,用牙齿咬住了她的小腿。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胸腔里缓慢地吐出了极长的一叹。
魔王举起了剑。
“停下。”
贝西摩斯喊住了她。神使伸出手,把什么东西举向空中。
阳光在她的指间闪烁——那是她的一只眼球。贝西摩斯用空洞的右眼窝望着魔王。
“这是我的能力。拿去吧,魔族之王。”
魔王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谢谢。”


魔王再次展开了翅膀。片刻之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层云之间。
这片荒野又恢复了数小时前的寂静。
贝西摩斯看着远方不再动弹的艾德伍斯,喊了一声:“喂,还活着吗?”
男人那边传来了一声闷哼。“嗯。”
贝西摩斯收回了目光,再次望向一望无际的穹顶。过了一会儿,她扑哧地笑了一声,捂住了自己仅剩一只的眼睛。
“傻吗,你。”


“傻啊,你们。”
一个女人在他们的身边坐下。
“和那个怪物走得太近,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毕竟她可是会吃人的。为了自己的目的,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这种没有私欲的家伙才是最可怕的。”
墨绿头发的猫女——魔将芙洛,蜷起了自己的尾巴。
“不过,这个‘魔王’还是不够成熟,居然还会留下这些残羹剩饭。万一你们之后的报复影响到她的计划该怎么办?”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还好有我这样亲切的清道夫。你们剩下的能力,就由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黑色的荆棘在数秒间贯穿了她的身体,那张姣好的面容刹那间变得扭曲。“是你——”
在她逃走之前,黑色的潮水淹没了她被穿刺得千疮百孔的身体,而后又极快地溶于地面。
黑色的流体爬上了艾德伍斯和贝西摩斯的身体,钻进他们的伤口,充当生物质的粘合剂,将伤口与断裂的血管封住。流体蚂蚁般将散落在地的断肢搬了过来,洗去了断肢上沾染的沙土,一点点接上艾德伍斯的身体。
或许是疼痛让他的大脑仍有些迟钝,艾德伍斯还没反应过来,贝西摩斯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我不需要这种施舍。”
“这是我的一意孤行,与魔王无关。”我俯下身来,检查她被魔力灼伤的胸口。“我不是她的部下,只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旁观者……罢了。”
贝西摩斯老实地闭了嘴,却又忍不住抬起头来查看艾德伍斯的情况。她看着黑色流体在艾德伍斯的四肢上熟练地穿针引线、建起支架,还是忍不住发问:“能……接回来吗?”
“伤口还很新鲜,这种时候成功率是最高的。”我撇了一眼一旁忙碌的流体,手上则熟练地割去了她伤口上被灼烧的烂肉。“相信医学。”
或许是过量的疼痛影响了他思考的能力,过了好一会儿,艾德伍斯才开了口。平躺在地上的大个子把头缓慢地转向我,眼神有些木讷。
“所以。”他说得很慢,“所以,你不愿成为魔王大人的部下。”
我没有回应他。
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张了张嘴。
“所以……所以,只有这样,只有你能留在她的身边。”


奥塔莉亚这些天有些烦闷。
王城的待遇并不比府邸差,她是魔王的贵客,无论是房间的布置还是饮食搭配都完全按照她挑剔的口味来办,但她的烦闷并不是因为这个。已经好几周过去了,魔王总是不见人影,王城里的将士与仆人们也总是行色匆匆。她清楚,接下来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她也依稀明白这不再是简单的打闹,但她依旧无法静下心来。
贝西摩斯并没有站在她们这一边。她隐约地意识到,她和魔王或许必须再次与那位睽违已久的姐姐战斗。
……但是,如果贝西摩斯能理解她们该有多好呢?她和贝西摩斯明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那一夜匆忙的见面实在是太短了,她们分别了那么久。她遇见的伙伴,旅途中的故事,她明明还有那么多话想要对贝西摩斯诉说,但她却找不到机会。
如果,贝西摩斯能来到这座王城……
在桌前小憩的奥塔莉亚忽然精神了起来。远方传来了熟悉的魔力气息——是魔王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和她一同回来的……
是贝尔?
她终于让贝尔想通了?
奥塔莉亚的狐耳立了起来,她努力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快步向气息的方向赶去。近了,近了,没错,那是贝西摩斯——贝尔的魔力。她真的来了!她在一扇大门前停下,不假思索伸手去推门,却被一旁的守卫拦住了。
“魔王大人现在暂时无法接见您。”
“你都没进去通知,怎么就不能接见了?”奥塔莉亚有些恼火,“你知道我是魔王大人的什么人吗?”
“您是——”
“这不是奥塔莉亚小姐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是……”奥塔莉亚这才察觉到对方魔力的气息——奇怪,如此刺激的气味她为什么现在才感受到?她认出了来者:长着猫耳的女人是魔王麾下的魔将,芙洛。
芙洛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她的面前。“奥塔莉亚小姐,你误会了,是因为我有事要向魔王大人汇报。”
她忽然狡黠地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着急,可以跟在我的身后。”
奥塔莉亚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但现在见到贝尔更重要。她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不过,在我汇报的时候,你可不要发出声音——放心,你只要在门边等候就行了,我会用法术隐藏你的。诶?要问为什么?”芙洛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当然是为了给魔王大人一个惊喜。”


看清来人之后,魔王不由得挺直了身子,尝试掩盖自己的疲态。“事情办妥了吗?”
“不愧是魔王大人,不仅打败了神使贝西摩斯,还把她的能力也收入囊中。”芙洛谄笑着俯下身子,翘起尾巴朝对方行了一礼。“战场我已经‘打扫’完成了。我在原地伪造了一个虚假的魔力讯号,女神不会发现什么端倪的。在女神的眼里,贝西摩斯大概还在度假吧——毕竟她不想露面也情有可原。”
尽管嘴上奉承着对方,黑猫却眯起了眼睛打量魔王的模样。和贝西摩斯的战斗看样子相当惨烈,她甚至能闻见绷带下传来的血腥味。
……如果这个时候撕开她的伤口,想必能收获相当精彩的反应吧。她忍不住舔了舔下唇。
“你没有做多余的事吧?”
“在下哪敢呢?只是想要安抚一下那头可怜的独眼羊,在下的分身就被撕得七零八落了——真是不讲道理。”芙洛用余光寻找着某个身影。“那可不是您的意思吧?”
“不要揣测我的命令,做好你分内的事。”魔王挥了挥手。“退下吧。”
芙洛却不打算离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忘了告诉您,我刚刚……”
一个粉色的影子从会客室的阴影里冲了出来。魔王的身体一震,她手足无措地看向气势汹汹的少女,又望向笑意盈盈的芙洛,转瞬间理解了什么。
但奥塔莉亚不理解。
“你杀了贝西摩斯……你杀了贝尔吗?”


“听着,奥塔莉亚,冷静,我没有杀死贝西摩斯,我只是夺取了她的能力。”魔王尝试着安抚奥塔莉亚的情绪。
“你撒谎!”奥塔莉亚打断了她的话,“我感知到了,贝尔的魔力就在这里……她在哪?你已经把她吞噬了吗?”
“如果你要看证据的话……”
魔王握住了一旁的魔剑,从剑柄上的巨眼里掏出了什么。
“她在这里……我只夺取了这一部分。”
魔王的掌心里,躺着一颗眼球。
在看见眼球的那一刹那,奥塔莉亚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你……真的……挖出了贝尔的眼球……”
“为了杀死女神,她的能力是必需的……贝西摩斯的立场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能强求她背叛女神。”魔王叹了一声,“为了避免之后在战场上相见,为了让她活下来,我必须这样做。”
“……那可是贝尔啊?”奥塔莉亚一脸难以置信,“怀特,你到底做了些什么……那是收留了我们,又保护了我们的贝尔啊?”
“认清现实,奥塔莉亚!”魔王的音调高了一度。“她是神使,女神麾下的巨兽,贝西摩斯!”
“只是因为她的能力有利用价值,你就挖出了她的眼睛……”奥塔莉亚喃喃道,“那如果是我呢?怀特,我也是你的魔力资源吗?你会对我做出这种事吗?”
魔王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终于再次开口,但这次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
“只要你能听从指挥,我就不会做出这种事。尽管我也可以使用你们的能力,但很难在短时间内熟练使用。如果你能够为我而战,我自然不会强夺你的能力。”
她抬眼,望向呆若木鸡的奥塔莉亚。
“奥塔莉亚,别忘了你的承诺。你这一次的生命是为我而活的,对吗?”


少女夺门而出。
大门被摔出的一声巨响之后,会客室再次回归寂静。芙洛此刻才从一旁缓缓走出,戏谑地鼓着掌:“您刚刚的表情真不错……”
话音未落,两根黑色的棘刺贯穿了她的胸膛。
“……诶?”
芙洛僵硬地环视了一周,朝着一个方向嘟囔着。“哎呀,原来你在这里呀,那我之前说的坏话岂不是被你听见了?真是的,这么用力地穿过人家的身体,就算是人家也没几具替换的身体了……”
第三根荆棘扯开了她的喉咙。
“唔让印加好好所话,过混……”在她发出下一个音节之前,黑色的荆棘把那具身体撕了个稀烂,又尽数吞进黑色的流体之中。片刻之间,会客室的地板上便什么都不剩了,甚至连一滴血液都不曾留下。
“你回来了?”魔王略微昂起头,“他们……怎么样了?”
我手一拢,黑色流体便尽数收回我的掌心。“已经脱离危险了。”
魔王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被抽离了最后一丝力气,她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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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ω゚)=愚人节快乐!
*悲报:没有任何一条世界线的魔王身高超过了1.6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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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剧情预告(?
(;´Д`)过审大失败


“还不打算休息吗?”
魔王在书桌前对着面前的报告沉思着。“你不用跟着我一起熬了,先休息吧。我还要把这部分的计划流程再过一遍。”
她的手腕上凝着数个黑色的针头,将药袋一路连接上她的血管——她已经拖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工作了一整天了。准确来说,自从贝西摩斯一战之后,她再也没有合过眼。
“如果你以这种疲惫的状态去面对女神,可能连几秒钟都没法活下来。”我看见她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不要继续自我惩罚了——休息吧。”
“我没有。”她极快地否认了,而后又垂下头去,“我现在……很难入睡,既然如此,不如把时间用在工作……等,等等?”
我从背后抱着她,把她举了起来。
“现在,休息。”
“不,我……”
在遥远的过去,就她的做法和习惯,我和她争辩过很多次,但这些争辩总是不了了之。关于她过于冷酷的做法,习惯性的自我伤害,对我的利用……这些最伤人的话随着肾上腺素的催化毫无遮掩的向对方刺去。
在谁都无法说服谁的前提下,争辩是没有意义的。就算问她是否后悔,她也一定会拿出一整套充满理性和逻辑的说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没有人会因此得到解脱。
她清楚,她方才告诉奥塔莉亚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说法说服不了任何人。“贝西摩斯是敌人”,从客观角度来说确实如此,但这个理由无法令我信服,更无法减轻她的罪孽。
但她是魔王,她必须带领众人前行。于是她吞下苦痛,执拗地用遍体鳞伤的身体向前爬去。
基于理性的劝说没有意义,浅薄的安慰没有意义,要想在她的理智上撬开一个口子,只能选择更粗暴的方法。
“——因为,我想做了。”
怀里的魔王停止了挣扎。她的脸色变得犹豫不决。“我……还有工作……”
“作为即将结婚的夫妇,这是正当的请求吧?”我靠着她的脸,“不行吗?不过,如果你今天太累了,可以直接休息……”
“我不累。”
她有些生硬地抢先回答。“那就来吧,速战速决。做完之后我再回去工作。”
我把兔子顺势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无视了她“我会自己走路”的抗议,把她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计划……成功了一半。


“所以,还是和之前一样?”
尽管被我按在了床上,今天的魔王却格外嘴硬。她故作从容地咳嗽了一声,“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说是这么说,她今天的身体状态格外糟糕。即便魔族的恢复能力比人类更强,她也实打实经历了一场苦战。脱去外衣之后,露出了她被绷带切割得七零八落的身体。这具破破烂烂的身躯此刻深陷疲惫之中,以至于我轻轻松松就能把她压在身下。她只是动了动手臂便不再挣扎,本能地把头低下去了一些。
黑色的流体跟随着我的手指一同抚上了她的小腹,她一激灵,忍不住用余光观察我的动作,又飞快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我的动作略微停顿。“害怕吗?我可以随时停下。”
“我已经……适应了,没关系,我不会害怕……魔王是不会恐惧的。”她再次扭过头去。
魔王的说谎技术很糟糕,她的谎话总是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被我触碰、按压的小腹也传来了轻微的颤抖。当然,这种程度还远不能让她说实话。这回,必须得下点猛料。
……不如说,我确实一直想这么做。
“呃……嗯?”
魔王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染血的绷带被我一层层撕开,新鲜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除去皮肉伤,那一条横贯胸口的砍伤十分触目惊心。我用拇指捻着那道伤口,黑色流体组成的触须也随着我的动作越聚越多。
——而后,它们忽然一同钻入了伤口。
伤口被撕开的疼痛让魔王发出一声闷哼,她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我。“这是检查。”我轻描淡写地解释着,涌入她伤口的流体却越来越多。魔王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异样的感受在她的胸腔里游走,她的颤抖也经由流体直接传递给我。
“这……这是……检查……”
体内被人侵略的感受不断侵袭着她的大脑,若是以往的魔王,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委屈地掉眼泪了吧。但今天的魔王似乎不想认输。她紧绷着身体,闭上了眼睛。“我……能接受。”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那我,继续了?”


从口腔穿过食道,抵达胃部与肠道,抑或是从外阴直至子宫,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未真正进入身体内部。只有穿过皮肤、肌肉与血管,直达那装着五脏六腑的腔体,才算是真正进入身体之中。在柔软的脏器间,黑色的流体逐渐渗入它们的缝隙之中,又遵循我的意志宛如活物一般四处探索。魔王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流动的异物逐渐潜进她的体内,却找不到什么反抗的方式。
我的手掌则抚着她的小腹一路向下。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她紧绷的身体因为我的动作而轻颤了一下,却也没法提出什么异议,只能任凭我的手指肆意捣弄。她的身体倒是逐渐适应了我的手法,充血的肉瓣贴着我的手指轻轻抽动着,仿佛在予以回吻。
即便她依旧在瑟瑟发抖,当我的手指抽离时,依旧拉开了几道银丝。
我向她展示了一下手指上沾染的晶莹液体。“魔王大人……还挺兴奋的?”
她的脸上己经透出一丝潮红,为了不让我注意到逐渐加快的喘声而短暂地吸着气,用手背遮住了眼睛,试图掩盖身体的异样。
“……所以,可以进来了。”她咬着下唇,“然后……快点结束吧。”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用指甲盖蹭着那充血的根部。下半身的动作让她一时无暇顾及被流体入侵的腹腔,逐渐累积的快感也在某种程度上麻痹了她的神经。黑色流体缓慢地在她的体内蔓延,穿过横膈膜上的裂孔逐渐向上,直到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颜抖着,把遮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往自己的胸口望去。
流体缚住了她的心脏。


那颗将血液泵向全身的心脏,因痛苦而狂跳不已的心脏,脆弱,却依旧鲜活地跃动着。而束缚住她心脏的流体——作为我肢体的延伸,渗入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心脏握在手中。
泪水在魔王的眼眶里摇晃。
她的生命此刻正握在我的手中,温暖的内脏包裹着挤入她体内的流体,这种感觉令人着迷。
现在想要杀死她简直易如反掌,渗透在她体内的流体可以轻易操控她的身体,只要从内部破坏肌腱与软骨就能用轻巧且富有艺术性的手法切断她的四肢,那副惊恐、悔恨且无助的表情就能彻底烙印在她的脸上。之后,只需要将她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我无法否认,这份冲动始终埋藏在我的心底,这种日积月累的变质是必然的。但这次,我的目的并不是听从欲望在她的身上大快朵颐。手指若有若无地挑弄着她的神经,我慢条斯理地在她的身体内外游走,看着她的眼神再次因为快感而愈发迷离。
“……医生。”
她忽然喊了我的名字。
“你想要杀死我吗?”
我的动作一滞。“为什么这么想?”
“留在我的身边……呜……你不怕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吗?”魔王想要压低语调,却被我手上一捏发出了一声呜咽,“你不怕……被我利用、伤害,然后抛弃吗?”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思考了片刻。“假设,如果我告诉你,下一秒就会捏碎你的心脏,现在的你会逃跑吗?”
魔王的身体一抖,一时不知我是不是开玩笑,泪眼朦胧地望着我,抽了两下鼻子,看向一旁,颤抖着声音回答:“我……不要,我不想离开医生……”
“——那我的答案也是相同的。”
我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无论被利用还是被伤害,只要你还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就会一直……一直牵着你的手。”


魔王有些不知所措,被我搂在怀里的小小身体中的心脏正在狂跳不已,下半身传来的快感和我的话将她的理智冲得所剩无几。她张了张嘴,却没法发出什么声音,只能捂住自己的眼睛,似乎还想挽留最后一丝尊严。
这么说起来,确实该上正餐了。
“接下来就是正戏了?”我不怀好意地在她的耳旁预告。
魔王再次被我顺势扑在了床上,双腿被我按着膝盖强行打开。那对兔耳因为恐惧几乎贴在了头发上,她本人却捂着眼睛,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次发出狼狈的声音。
当然,只是暂时的。
她的身体随着我的挺入而不由得绷紧,我顿时被温柔包裹的触感所淹没。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得相当好了,我的第一次就顺畅无阻地顶入了最深处。我能听见她吃痛地抽了一口气,喉咙深处却传来了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叹声。
但看样子她并不打算承认。她依旧咬着嘴唇,把脸朝向一旁装死。这家伙今晚怕是犟上了,好在我的后手足够多。在我下一次顶入之时,她的身体忽然一跳,喉咙里也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她从指缝里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小腹。
内部刺激的效率和外部的隔靴搔痒终究还是有区别的,黑色的流体此刻正从内部试探性地刺激她的各类腺体。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停下”两个字还没完整出口,就被紧接着的内外夹攻顶得七荤八素,嘴里只剩下了鸣咽声。电流般的快感顺着脊髓直冲大脑,她也顾不得捂住脸了,含着泪的眼睛有些失神地望着我,又向身下望去,紧握着我的手腕喃喃道:“慢,慢一点……”
我自然不会留给她喘息的机会。
“这已经是最慢的节奏了……接下来可要加快了。”


随着最后一次顶入,魔王的身体忽然绷直,又瘫软了下去。她牵着我的一根手指,虚弱地喘着粗气。
我们的身下早已是一片狼藉。看样子,今天她是别想继续工作了。
“休息吧。”我揽住她的肩膀。“我会留在你身边的。”
“呜……”
魔王抱住了我的手臂,把头抵在上面。我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流下。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揉着她的头发。
起初只是无声的流泪,在之后是轻声的啜泣,最后便是不成体统的大哭。悔恨,动摇,痛苦,煎熬,这些是她作为魔王无法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的情感,最后只能由我来接纳。
这样就好。我一遍遍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怀里的哭声越来越弱。
“哭出来就好了。”


我整理好衣物,悄悄合上了房间的门。夜空逐渐透出了一丝玫瑰色,我在走廊尽头的露台驻足,有些出神。
“休息得如何?”
一回头,金发的堕天使正端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用小勺搅动着面前的茶杯。“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无可挑剔。”我在她的身旁坐下。
一番客套之后,我们二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小会儿,她缓慢地开了口:“她的身体还好吗?”
我当然明白她指的是谁。“我用自己的肢体在她的体内补全了一部分受损的内脏。她的恢复能力很强,但也需要时间休息。”
“无论是你们的婚礼还是决战都必须做好准备,不过……我会尽量分担她身上的压力,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好她了。”
“佩诺朵,我有一个问题。”
堕天使朝我微微偏过头来。“怎么了?”
我眯起了眼睛。
“——魔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利用艾德伍斯的?”
面对我的尖锐提问,佩诺朵看起来却并不意外。她抿了一口茶,望向天边那一层朦胧的薄雾。“知道这个答案有意义吗?”
“或许……没有。”
我端详着精致的茶杯。“或许我也不想得到解答。”
佩诺朵沉默了片刻,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向我发问:“你听说过魔王出生时的故事吗?”
我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她被遗弃在一座封闭的研究设施里,被锁在一间小黑屋中,饥肠辘辘,浑身发抖,直到她被贝尔——贝西摩斯发现为止。”佩诺朵喃喃道,“但是,在那之前呢?她是怎样活下来的?又为什么会抛弃?作为唯一成功的仿造女神实验体,只要能把她带去王都,就能换来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但是,她却被遗弃了,为什么?”
我蹙起了眉头。
“她没有被遗弃。”佩诺朵摇晃着手中的茶杯。
“她只是凭借本能,将那座研究设施的所有人全吃了。”
“她自己或许已经忘记了……孩子的记忆总是会被美化,这是我后续调查的结果。那些学者,佣兵,乃至是打杂的佣人,都被她吞进了肚里,化作了她的第一份魔力。”佩诺朵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这就是她的本性——这就是‘神’的本性。”
“毫不夸张地说,她一直在与这些本能的欲望斗争。道德,知识,理性,靠着这些束缚住自己的兽欲,将欲望压制到最低限度,才有了你所熟知的‘魔王’。”
“……如果,她没有这么做呢?”
佩诺朵有些疲惫地笑了笑。
“那么,魔域大概已经被她吞噬殆尽了吧。一头吞食了所有魔族的巨兽……如果是那样,说不定真的拥有与女神抗衡的资质。”
我想起了魔兽化的魔王,那只小小的白兔只想着往我的怀里钻去。
“但非人的暴戾从未离开。”
佩诺朵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包纤细的卷烟,点上了一支。
“呆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她的状态前所未有地稳定。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不过。”她忽然停顿了一下,“平时也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你指的是……”
“深入内脏,内部刺激之类的。”佩诺朵没有看向我,只是对着空气比划着。“有点太过火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你们人类的‘常规做法’吧。以后还是尽量按常规的来,好吗?”
我愣了半天,一时答不上来。“所以,你难道一直……”
“只有我拥有这种权限——毕竟是我一手培养长大的魔王,你应当也能理解吧?”她夹着烟,抖下几点火星。“你们之间的问题,我不会管,也管不了你们。但既然关系到了她的健康……我觉得还是要提醒一句。她之前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脆弱得很。”
“……那,她知道吗?”
佩诺朵摇了摇头,把手指放在唇边。
“要是她还记得我在监视,她会羞得一脸通红在地上打滚的……我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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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6608280 ID:mBderHz [举报] No.56608280
笑死,原来一直在直播啊,幸亏医生脸皮厚厚(`ヮ´ )

类似于监控室老大爷一样偶尔看一眼的心态
佩:让我看看小年轻们的进展顺不顺利
(脱衣服)
佩:这小子还挺熟练的嘛。
(钻伤口)
佩:?
(内外同步流体触手play)
佩:?????


“……不过。”
佩诺朵手指一弹,冒着火光的半截卷烟就消失在了露台外。
“贝西摩斯和艾德伍斯,这两个人对她而言都意义非凡,亲手处决他们两个并不容易。”她为我斟了一杯茶。“你能陪在她的身边,给予了她很多安慰。谢谢你了。”
我并没有接过茶杯。
“这只是个开始,对吗?”我瞥了一眼茶杯里摇晃的涟漪。“在这之后,她还会失去更多珍视的事物。”
佩诺朵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如果你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我可以向你保证,魔王不会利用你。”
“对她来说,你是特别的。她的权力,她的力量,她的领导能力和慕名追随她的部下,这些都是身为‘魔王’的她所拥有的财富。”
“但只有你不同。你是属于‘怀特’的。”
“所以。”我望向身后的走廊——在其中的某一扇门背后,我心爱的兔子仍在梦中酣睡。“除了我之外,权力、力量、军队、亲人,为了达到目的,她会牺牲自己的一切。”
“这是她作为魔王的命运。”佩诺朵交叉着手指,平静地放在膝盖上。“更贴切地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在这条道路之外,你又是站在哪一边的呢,‘医生’?你的道路将通向何方?”
我笑了笑。
“我会一直陪在她的身旁。既不会改变她的道路,亦不会走向其他方向。”
“是吗?”
难得地,一向不苟言笑的佩诺朵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你可要收敛一点,听见没有。我可是会盯着你的所作所为的。”
堕天使靠在了椅子上,阖上了眼睛。
“她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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ᕕ( ᐛ )ᕗ来点不靠谱小番外
《医生想要挨骂》

|-` )今晚实在太困啦,明天看看能不能画一点BE线的小短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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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ω`‹ )虽然很想再憋一更但是绝赞卡文中阿巴阿巴阿巴
在空白文档前坐了一晚上没憋出来(´∀((☆ミつ明天白天看看能不能码一点吧
(;´ヮ`)7之后应该就是突入女神篇了吧,没想到最后拖了这么久,我真的能在CP29之前写完吗开始担忧……

No.56720596 ID:BIogKTi [举报] No.56720596
两个不相上下的疯子。
两个旗鼓相当的变态。
两个撕裂天地的暴徒。
两条互相衔尾的巨蛇。
毫无疑问的病态关系。
很难评价。纯爱吗?还是互相折磨?
我不知道。

(`・ω・)无论如何都不会磨灭的执念,大概算是纯爱吧,嗯!


女神并不爱人类。
即便是眼前的这一匹——教皇的使者,对自己俯首称臣、顶礼膜拜,她依旧不会将一丝一毫的慈爱分给这些懵懂的家畜。教皇那头老家伙没有自己来。看着自己脚下宛如仓鼠般斡旋的使者,她的眉间凝着些许愠怒。
使者,使者。她本该拥有更像样的使臣,冷静,聪慧,总能在短短的时间里领会她的意图。可惜她那得力的使臣连同她的孩子一起背叛了她,一千年后的现在居然驯养起了野兽。
对,野兽。盲目地向她低吠的野兽。她想起了这头使者来访的原因,于是缓慢地开口:“你说,魔王要结婚了?”
“千真万确。不止我们的内应,甚至王城的百姓都亲眼看见了,魔王牵着一个人类男子走进了王宫——”使者压低了声音,“人类男子!”他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女神知道那是谁。
“不可理喻。”她轻蔑地翘起嘴角。
“根据消息,魔王将在下个月的朔日举办婚礼,我们已经在边境部署了圣教徒和军队,只要您一声令下,即可趁魔王麻痹大意之时一举拿下……您说什么?”教徒看起来紧张得很,一股脑把计划全吐了出来,这才注意到女神说的话,“您是说……魔王?”
“我问你。”眼前的神明半眯着眼,“你们允许牧羊人与羔羊交媾吗?”
“这……”使者没想到女神会说出这种话,不由得涨红了脸,“当然不允许!这是何等可耻、何等卑劣的行为!我们教会绝不允许这种肮脏的做法出现在您的光芒照耀的大地……”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拍着手,“您指的是魔王?像这样的异族,居然会与普通人类联姻,说明魔王也不过如此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渴求着人类的……”
“不。”女神嘴角的弧度在逐渐消失,“我指的是那个‘人类’。”
“这……的确!”使者梗着脖子,“身为女神庇护下的人类,居然会与魔族走在一起,简直是不知好歹!就,就像……牧羊人……”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
喉咙仿佛被火焰灼烧,他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女神一摆手,他就像一团干草一样飞出了神殿。
“你太吵了。”


女神并不爱人类。所以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会爱上自己圈养的羔羊。
魔王……无论更迭了多少代,都不过只是稍显凶猛的野兽罢了。那个自称“贤者”的家伙居然会对一头野兽如此着迷,在她看来,脑子多少不太清醒。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来到这里之前,她确实听说过,有些愚蠢的神明会爱上自己的分身,使臣,甚至是人类。她曾经不以为然,却没想到真会遇上这样的蠢货。
而且,不止一个。
她又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愚蠢得无可救药的女人。


她在降生之初便发现了异样。
装载着神的种子在这颗星球的表面着陆,高空中收集的影像资料化为信息灌入她的神智之中。祂了解了这颗星球上原生智慧生命的外形,亦了解了他们分化为两种不同的个体。祂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拥有孕育能力的那一种——正如这些渺小的生命崇拜孕育他们的母亲一般,祂将成为孕育、庇护他们的唯一母亲,也是唯一的统治者。
本该是这样。
当祂——她从种子里缓缓走出,流动的光芒沐浴着她新生的躯壳。她伸出手,却意识到了些许异样。
她的力量有些过于薄弱。某个存在从她的手中分了一杯羹。
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颗“神之种”里存在着两个胚胎。这种情况不常有,却也并非绝无可能。另一个胚胎吸收了一部分卵黄中的营养,她的能力因此残缺。她清楚,她们是天生的竞争关系——留下的真神只能有一个,她们终究会互相厮杀。于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现在杀死对方,趁着祂还没有苏醒,还未能获得力量,在此刻用那根脐带缠绕住祂的器官,然后……
她还没有做过这种事,但她必须这么做。她颤抖着——尽管她并不明白这颤抖意味着什么——宛若新生的羔羊一般,用带着羊水的脆弱双腿支撑着身体转过身去,拨开种子的外壳,向里面伸出手去。
“呀!”
她被吓了一跳,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出生以来的第一个声音。
一个身影从种子里摔了出来。
那是另一个神。和她一样,祂也选择了和她一样的外表,却只有一半的身体变成了这副模样。仿佛是没有了耐心,那神的下半身并不是像她一样矫健的双腿,而是一整条布满鳞片的尾巴。旁边的草丛动了动,她警觉地后退了一步,才发现一条细小的动物飞快地溜走了。
噢……她明白了。倒在地上的这家伙,在制造自己的外形时,不小心模仿了身旁的动物。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想笑。这家伙看起来并不像她一样聪明。
那半人半蛇的家伙——或者说,那孩子,抬头看向她。孩子看起来并不想杀了她。那小蛇朝她歪头,呜呜地朝她挥舞着手臂——她甚至没有正确理解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种交流方式。
她蹲下身,牵住了孩子的手。
她曾听说过双神的故事。尽管十分罕见,但也曾出现过两位神短暂合作的情况。现在的她还不够强大,留下这孩子,或许也不错?
“你愿意成为我的附庸吗?”她昂起头。
孩子握住了她的手,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那么,这就算是答应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对方都需要名字,既然有不止一个神,那就没办法简单地用“神”来称呼对方。她思考了片刻,飞快地遍历了这个位面与这颗星球的资料,点了点头。“你的名字是‘Silver’,是这颗星球上的一种金属,与你长发的颜色相似。”她抚了抚自己金色的鬓发,“而我的名字是——‘Gold’。”


“戈德,戈德。”
西尔维牵着她的手,轻轻摇晃着。
这颗星球表面的文明尚且刚刚开化,建立信仰的过程并不困难,只要在灾难来临时拯救一小部分人类,在他们的面前展现“神迹”,那些愚钝的生命体就会争先恐后地朝她顶礼膜拜。
原先她担心的夺权也并未发生,西尔维比她想象得还要愚钝。这条小蛇总是畏畏缩缩地跟在她的后面,怕生,也不敢见人。西尔维只信任她。她所说的,西尔维都奉为圭臬,她要求的,西尔维都尽力替她完成。她刻意没有帮助西尔维恢复人类的外形——当西尔维出现在人类面前时,必须和她拥有区别。
她牵着西尔维的手,告诉对方:“看见空中的太阳了吗?”
小蛇点了点头。
“那是一颗熊熊燃烧的恒星,它耀眼的光芒照耀着星系内的所有星球。就像是我,照耀着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子民。”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小蛇,后者正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她。
“但即便是太阳,也无法时刻照耀每一块土地。当太阳被这颗行星的阴影遮蔽,需要有人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那就是月亮。月亮只是一颗渺小的卫星,却能在太阳被遮蔽时将太阳的余晖分给人类。”
“西尔维。”她紧紧握着小蛇的手,直视着对方金色的眼睛——正如她一样,金色的瞳孔代表了纯正的神血。“我会成为照耀这颗星球的唯一太阳,西尔维……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月亮?”
小蛇愣了片刻,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芒。“真的吗?我,我……”西尔维有些怯懦地低下头,她那游蛇般的下半身与戈德的双腿相比是如此扎眼,“我和你差得这么远,真的可以胜任这份职责吗?”
“西尔维,你和所有其他人都不一样。”戈德吻了吻西尔维的额头,“只有你可以和我站在同一高度。你是特别的,明白吗?”
“我是……特别的……”
西尔维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她愣了一小会儿,握着戈德的手拼命点头。“我……我会成为戈德的月亮……一定会的!”


西尔维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戈德见过太多丑恶的东西,正因如此,西尔维的纯真才显得格外美好。小蛇在她的身旁转悠,柔软而小心翼翼地包裹了她尖锐的棱角,她的怒火、疲惫与烦闷都可以被西尔维的温柔尽数包容。
而西尔维的眼里只有她,正如她的眼里只有西尔维。
戈德帮人类驱赶野兽,西尔维帮人类治愈疾病与伤痛。戈德挡住汹涌的洪水,西尔维则引导人类迁徙至高地。文明在她们的怀抱里愈发繁荣,戈德取出自己的一根肋骨,与西尔维的鳞片一同创造了最初的神使佩拉德。随着文明的繁盛,她们的工作也愈发繁忙。西尔维割下自己的血肉,造出了司管各项权能的神明:稻荷指引农耕,贝西摩斯监听着大地与山峦深处的震动,恩基负责调控降雨,厄俄斯则掌管山脉与矿藏……在无数孩子降生之后,神庭也由此而生。
那是一段黄金般的岁月。她的智慧经由诸神交付给人类,文明在神的庇护下枝繁叶茂,所有人类都信赖、爱戴着神,叛逆的苗头一旦出现就会被立马掐灭。西尔维也爱着这些小小的造物,她明白。在疲惫的工作结束之后,西尔维总会遥望人类聚居的方向,微笑着,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在戈德看来有些荒唐,在她看来,这也是西尔维存在缺陷的表现。她并不关心那些聚居的小生物们的存亡,却关心西尔维——与人类在一起时,她是那么愉快。或许正是因为西尔维不是一个完美的神明,她那迷茫而质朴的眼神才让人着迷。戈德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上背负着职责,但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尽管时限将至,就他们目前的发展水平,她并不担心这颗星球上的文明会闹出什么问题。
那么,为了那条小蛇脸上的笑容,让这些黄金般如梦似幻的日子多持续一会儿也未尝不可。
她有任性的底气。近几年确实陆续出现了觉醒魔力的人类,都被她悉数清理了。即便如此信任西尔维,她依旧时刻暗中估量着对方的实力——就目前来看,这颗星球上没有任何生命能颠覆她的统治。
既然如此,又何必顾虑?


情况终究在逐渐恶化。
最初只是突然发狂的野兽,只要让铁匠之神赛瑞斯为人类铸造武器就可以抵御猛兽的进攻;之后,是成群的怪物,战神安珀不得不亲自出面;然后,小山一般的魔兽向人类的村庄咆哮,神使佩诺朵也加入了战斗……
最后,是拥有智能的魔族。
在诸神的不断剿灭下,北方大陆堆满了魔兽与士兵的尸体,被污染的魔力萦绕着大地,被人类称作“魔域”。魔兽的灵寄宿在人类的尸体上,诞生了拥有人类外貌却强大数倍的魔族。他们在贫瘠的魔域中建立自己的部族,怀着原始的恶意不断攻击人类,也在同族间互相厮杀。
戈德终于意识到这种处理方法没法继续奏效了——一切是必然的。如果继续杀死这批魔族,堆积的魔力在它们的尸体里会滋生出更恶劣的存在。任凭它们吞食人类倒也不是不行,但那些教会的家伙和无知的统治者们一定会在她的耳旁发出更多恼人的嗡鸣。
更重要的是,西尔维的脸上笼罩着阴云。
“戈德。”
戈德没有想到,是西尔维自己牵起了话头。
“我想替你管辖魔域。”
她忽然意识到,当年的那条小蛇如今已长得与她一样高了。西尔维把蛇尾蜷成一团,俯下身子,用尾尖勾着戈德的手腕。
“这样频频镇压也不是个办法。我想让贝西摩斯造出山峦,让恩基画出河流,将魔族围困在魔域之中。而我,则隐去女神的名字,游历魔域各地,镇压各个部族,直到他们都屈服于我的统治之下,就像人类一样。”西尔维有些紧张地看着戈德。“我……我也想要帮戈德分担一些压力。”
戈德当然明白西尔维的私心。被迫屠杀魔兽已经让她痛苦不堪,尽管身为女神的她战力不俗,戈德总是不让她上战场。诞生于魔兽的魔族更让她感到熟悉——如魔兽般长出尖角和尾巴的模样,正与半人半蛇的她相似。一方面,她的良善让她无法对魔族下手,另一方面,关于她与魔族的流言也在不断滋生——“魔族是月之女神的造物,她那副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据”。
戈德并不会轻信谗言,但她也意识到西尔维因此饱受不安。“我真的能成为戈德的月亮吗?”在她们休憩的花田里,西尔维偶尔会依偎在戈德的身边喃喃。“我是不是……玷污了太阳的光芒?”
“如果我成为魔族的领袖,既可以帮戈德分担管辖魔族的重负,又可以……避免那些流言损害戈德的荣光。”西尔维鼓起勇气,望向戈德的眼睛。“可以允许我这么做吗,戈德?”
戈德缓缓开口:“你想逃离我吗,西尔维?”
西尔维愣了片刻,脸霎时间憋得通红,她着急地握着拳头。“不是……绝对不是!”她咬着下唇,看起来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了,“我也想和戈德一直在一起,但是,但是我……”
“——我也不想和西尔维分开。”
戈德轻轻搂住不安的西尔维。
“所以,我会和你一起去。你如果佯装成‘魔王’,那我就成为你的第一个‘魔将’……怎么样?”
西尔维精神一振,却又低下头去。“可是,人类这边该怎么办……我想要帮上戈德的忙,这样以来,岂不是为你平添了负担?”
戈德难得地笑了笑。“如果你能成长为真正的魔王,我就能放心离开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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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看的话,戈德的爱人很有可能就是西尔维而不是医生了。因为第一 戈德和西尔维是可以视为无性别的,但是为了“孕育”的寓意而选择了女性的形象。第二从回忆里也可以看出戈德对西尔维的喜爱,比如“眼里只有西尔维”这样的。第三 考虑戈德对佩拉德说过“我只在乎你和西尔维”,而佩拉德是两个神明的鳞片和肋骨造出来的,感觉对戈德来说就有一种“两人的孩子”这样的感觉了吧…|∀` )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神”可能是一种带着在成熟时机吞噬星球的目的而来的外来高维生命体。
从前面的推论来看,同为高维生命体的医生也可以视为无性别…快进到医生和怀特百合贴贴

( ´・ω)所以佩拉德(佩诺朵)的背叛对女神来说伤害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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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ω`‹ )好久没画画了,总之画一下双女神的人设今天就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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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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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要去cp29吗( ゚∀゚)会摆摊之类的吗
小肥最近在纠结要不要去中,如果popo去的话我第一个去要签名…!

( ´・ω)蹭了朋友的原创摊,订好酒店了,不过其实东西还没画完……
(;´Д`)打算送一点无料贴纸之类的不过现在还没动呢……

ID:Fg5ZbHV [举报] No.56794992
有之前的兔耳魔王漫画卖嘛σ`∀´)

゚(つд`゚)当年画得太草稿了,不好意思出本……
目前打算周末画点Q版极限冲刺找印厂印一点亚克力或者贴纸当无料送了!
( ´_ゝ`)原本想印一点小说本,结果发现35W字可能真的会很厚,外加100起印、原创小说本感觉没什么信心能卖完……
(つд⊂)等……等CP30一定出本……

ID:neXNLZM [举报] No.56795829
有没有肥友存了以前的兔耳魔王旧漫画哦| ω・´)
刚刚试图跟朋友安利,并且安利成功了,然后发现dmzj的漫画只有大概前三分之一的剧情部分|д` )

https://m.acfun.cn/v/?ac=13570632

剩下的在这里(=゚ω゚)=
https://m.acfun.cn/v/?ac=16377525

ID:lDODvz4 [举报] No.56803858
上班摸鱼看了三天终于追平了,本来看到是去年的还以为是个完结篇,结果现在还在更新,很意外也很惊喜,不过只有个边看边忘的脑子的我完全写不出长评,只能说希望po在保证自己作息的情况下gkd( ´ρ`)σ[F5]

( ›´ω`‹ )原本打算去年年内完结的,结果后续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特别是前段时间被工作压榨得神志不清……
现在好了一点,因为决定跑路了ᕕ( ᐛ )ᕗ不过文肯定不会弃坑的,会慢慢把结局写完的!

No.56826921
( ´・ω)所以佩拉德(佩诺朵)的背叛对女神来说伤害很大呢


无所不能的两位女神踏上了旅途。
戈德并不讨厌这种做法。甩下那些恼人的负担,她与西尔维走过田野,漫步林间,野麦与苜蓿在她们的脚边低语,枝头的新叶投下一片阴影。植物吞食土壤,动物吞食植物,魔族吞食动物。尽管遭受污染,魔域的生命依旧生机蓬勃地疯长着,试图在世界上为自己留下更多痕迹。
不自量力的家伙,倒也不是没有,她已经暗中替西尔维清理了不少。虽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戈德不太想真的让西尔维与魔族发生冲突。她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魔族是顽冥不化的野兽。”她这么警告西尔维。
西尔维并没有理会她的警告。这倔强的蠢女人舍弃了翅膀,穿着赛瑞斯打造的重甲吃力地游过荆棘,和那些野蛮部族的领袖梗着脖子理论,或是干脆和他们用拳头说话。
“如果不掠夺人类,我们根本活不下去。”她们的耳边总是充斥着魔族的嘶吼。“这片土地根本无法供养我们。”
于是,在戈德的守护下,西尔维走上了人类的谈判桌。
如果可以公开女神的身份,这次谈判将会顺利得多,但现在的她们是魔王与魔将。戈德从盔甲的缝隙里看着眼前的西尔维,她的拳头紧握,似乎还在微微颤抖。能否与王国签订粮食贸易的协议,这件事的成败决定了魔族的未来——至少,是和平的未来。
“交易的条件是魔矿的开采权……”国王警觉地盯着谈判桌前的二人,老者浑身上下一身精瘦,与一旁稍显富态的族人对比鲜明,一对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还有,‘永不侵犯人类领土’?”
西尔维直了直身子,尽力压下那柔软清脆的声音,让自己显得更庄重些。“本王在任期间,绝不会容许任何侵犯行为。”
“那之后呢?”国王反问。“我们用粮食把你们喂饱了,再让你们来攻打我们的土地?”
“我们会教导人类使用魔矿中蕴藏的魔力,帮助你们建造武器。”西尔维指了指羊皮纸上的条款。
“不,你没有明白,我不愿看见战争,但我们受到的创伤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被弥补。”国王的脸阴沉了下去,“我该如何向我的子民交代?我该如何向死去的族人们交代?”
“我的儿子是被魔族杀死的!”他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我不会忘记那凶手的脸庞——而他现在就站在你的身后。我该怎么信任你,‘魔王’?”
西尔维一惊。站在她身后的,是黑鳞部族的首领利维坦,也是她选出的魔将之一。他很年轻,也很和善,早早接下了首领的职责,不像那些老首领冥顽不化,他认可西尔维的做法,也追随着她的脚步。身后长着鱼尾的利维坦沉着脸走上前:“我的父亲也是死在你们人类的手里。”
谈判陷入了僵局。戈德看见已经有人类士兵的手搭上了腰间的剑鞘。西尔维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拦住利维坦。“我明白,我们无法弥补过去的一切,但我们还有握手言和的机会……”
“怎么无法弥补?”国王的声音高了一度。
“你还想要什么条件?”西尔维蹙眉。
“不多,就一个。”国王咬着牙根,指向利维坦,“让他给我儿子偿命。”


西尔维沉默了许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再次抬起了手中的羊皮纸。“这种做法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我们再谈谈吧,魔族还能提供其他的……”
“魔王。”利维坦忽然喊住了她,“你还记得你对我做的承诺吗?”
西尔维停下了动作。
“你说,你能让我的弟弟妹妹,我的族人,我们所有人都填饱肚子,你说你会建造城市,保护我们免受野兽的侵袭,你说你会和人类商议,让之后的千千万万代魔族都不用深陷战火。”利维坦看着她的眼睛。“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西尔维直视着利维坦,颤抖着点头。“我会用尽一切方式去完成我的承诺。”
利维坦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行,我信你。”
他的刀穿过了自己的胸膛。血液顺着他的佩刀喷涌而出,一旁的人类侍卫大惊失色,国王却不为所动,直直盯着身旁的年轻魔族缓缓倒下。魔族强大的生命力让他的死亡被拉得格外漫长,他咳着血在地上痉挛,眼睛却并没有看向国王,而是紧盯着西尔维,朝她伸出了手。
西尔维紧咬着下唇,握住了他的手腕,俯下身,将他至死没有闭上的双眼抚上。
直到地上的魔族没有了气息,西尔维——魔王缓缓起身。她用悲愤的目光盯着眼前枯瘦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于语气中的悲痛:“人类还有什么条件?”
老人俯下身去,用拇指沾了些血液,在羊皮纸上留下了一个指印。
“成交。”


戈德不明白西尔维为何悲伤。
她们已经见过多少代人类的生死?她明白,西尔维有些多愁善感,就像是从小养到大的一只羔羊死了,她为此落几滴眼泪,也算合理。起初,戈德并没有在乎,但当她们回到魔域时,西尔维郑重地对她开口:
“戈德,我想守护人类,也想守护魔族。”
戈德明白,她是认真的。但戈德不理解。
她为什么会被那些渺小生命的痛苦所感染?那她真的能接受关于“神”的真相吗?
既然如此,有些事还是必须和西尔维讲清楚。戈德并没有回答西尔维,只是抱着她,展开光翼,把她带上了魔域的雪山。
西尔维有些不明白,但她向来不会质疑戈德的决定。她蜷着蛇尾,看着戈德把自己在山顶放下,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戈德?这几天太辛苦了吗?”
戈德望着远方的初阳。
“西尔维,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对你来说可能会很残酷。”
沐浴在朝阳中的女神缓缓转身。
“我们中的一个,将吞噬这个世界。”


“怎,怎么会!”
西尔维冷静不下去了。她拉着戈德的手,急切地询问着。“戈德……戈德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们中的一个……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我也不相信戈德会这样!”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戈德冷冷地推开她的手。“不知为何,你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自从我们以‘神’的身份被投放到这个位面的这颗星球,一切都已经是命中注定。不论我们的自由意志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当果实成熟之刻,我们之间会有一场死战。”
“……我们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延缓它的到来。”
“为,为什么……”西尔维的嘴唇颤抖着,“我不想和戈德死战,我也不想吞噬这个世界,我,我……”
“所以,我们需要尽可能延缓人类与魔族的发展速度。”戈德平静地望着远方的王国。“根据计划,恩基现在应当已经放出洪水了。这一次的洪水,应该能让人类和魔族族群的规模倒退几百年年吧。”
戈德的话音未落,西尔维已经没了人影。
“西尔维?”戈德皱眉。
紫黑的双翼在西尔维的身后展开,高速的风划得她耳朵生疼。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平白多了违抗戈德的勇气,她只想着快些……再快些,能多救下一个人都好。
……不,她要救下所有人。


恩基跪在戈德的跟前。
戈德——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没有发怒,她只是平静地审视着面前这位掌管洪水的神明。
“在被处决之前,至少说出你的理由吧,恩基。”
她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站在神座旁的西尔维几乎无法相信这一切。
背叛。拒绝处决人类,这当然是对戈德赤裸裸的背叛,但她又能理解恩基的苦衷——在诸神中,恩基是最喜爱人类的那几位。在诸神之间自然也有派系之争,即便是西尔维也有所耳闻,他们根据掌管领域与实力互相分帮结派,最重要的判断依据之一,就是支持西尔维还是戈德——尽管两位女神亲密无间,日月两派的诸神却已剑拔弩张。
……亲近人类的恩基,自然是“月神派”的中坚,更是备受西尔维喜爱的孩子。
“戈德。”她低声道,“恩基或许是遗漏了,我们也不必这么无情……”
“不。”
她没想到的是,打断她的人是跪着的恩基。
“我是看着那些人类长大的。”
“我们给予他们的智慧和恩泽是如此有限,这片大陆又是如此残忍,但即便如此,他们却像落在石缝里的种子般抽出了幼芽。洪水淹没了他们的田地,他们就挖开河流让其改道;接连的干旱晒死了庄家,他们也会开渠引水;他们甚至能冲向无情的大海,和自然搏斗,拼了命也要生存下去……”
恩基的话里带着颤音。
“——有时我会怀疑,戈德大人啊,我们的存在真的有必要吗?”
神庭哗然。
“人类怎么会不需要神?”“要是没了我们,人类该怎么活下去?”诸神的咆哮几乎要将他淹没,唯有戈德始终一言不发。待诸神的喧闹平息,戈德才缓缓发话:“然后呢?”
“我们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在操控人类,我们想要把他们的命运和发展紧紧掌握在手中。”恩基忽然指向女神。
“我们神明——才是最傲慢的。”
鸦雀无声。


之后发生了什么,西尔维已经记得不太清晰了。
对于恩基,戈德并没有降下神罚,她只是将他交给愤怒的诸神。那可怜的孩子很快被撕成了碎片,洒向云端,化作雨水。但西尔维有个可怕的想法:或许戈德也不在乎恩基,甚至不在乎那群向她献媚的“太阳神派”。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捏死他们,再重铸一个神庭——这甚至废不了她多少功夫。
她想起来,戈德曾经对自己说,只有她是不一样的。西尔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不一样”的或许也代表了实力。或许自己是唯一能与她博弈的存在,而所谓“诸神”甚至连与她站上同一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世界是任她随心所欲的畜牧场,人类是她的羊羔,而诸神不过是她圈养的牧羊犬。
西尔维原以为,成为魔王就能解决这一切了。不管是神庭内因党政而存在的不和,还是戈德愈发烦躁的精神,只要她退出这个舞台,以魔王的身份为戈德排忧解难,一切就可以回到最初的时候。
西尔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天真。
或许这也是戈德允许她在魔域掌权的原因:只要逃去魔域,成为魔王,她就不必面对这一切矛盾了。
但她做不到。
她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她必须做点什么。在逃去魔域以外,一定还有她能做到的事。


“——我的孩子们。”
魔族与神明拜服在西尔维的脚下。
秘密汇聚在这里的数十人,是她最亲近的心腹。神明与魔族颇有默契地沉默着,谁也没有质疑对方身上的翅膀或是头顶的长角。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只为了他们共同的领导者——月之女神,原初的魔王西尔维。
女神——魔王,缓缓抬眸。
“我会把我的力量,分给你们。”
即便这里大多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有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女神那深不见底的魔力在征战魔域的磨练下愈发精进,如今,她却要将统领全族的魔力……分给他人?
“我会把我的一部分血肉分给你们。这样,你们便至少拥有了反抗太阳女神戈德的资格。”西尔维停顿了一下,“不至于……任人鱼肉。”
“您果然还是要和女神戈德一战吗?”战神修尔抬起头来,“您现在的实力与戈德不相上下,为何要把自己的力量分给我们?”
“我是不会与戈德开战的。”
西尔维冰冷的话语让主战派的神明被噎住了。
“一个分散自己魔力的神是无法独自吞噬世界的,这是加在我自己身上的保险。”西尔维轻叹一声,“我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自己最后成为杀死自己子民的施暴者。如果戈德的对策是限制人类,那我的对策就是限制自己。”
“那如果戈德先对你开战呢?”身材壮硕的贝西摩斯上前一步。她是最早被创造出的神明,也是最熟悉两位主神的。“你不会这么做,但她如果发现你违背了她的想法,照她那个控制狂的性格,说不定连整个神庭都一把火烧了。”
贝西摩斯仿佛在开玩笑,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神明方也开始窃窃私语。
“所以……”
西尔维环视在场每一位神或魔的双眼。
“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一切,本该是这样的。
瓢泼的大雨抽打着神使佩拉德的翅膀,她却毫不在意。西尔维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她深爱的孩子们,又用魔力为神使铸造了弑神的箭矢,现在正藏在她身后的箭袋里。几乎耗尽力量的西尔维在魔族的保护下回到了魔域,佩拉德正准备了一套说辞瞒过戈德,心底却忽然一阵恶寒。
魔域……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踉跄着从空中摔下时,脚下看不见魔王城的土地,只有一片血海。魔族的躯体与头颅一路堆上阶梯,空气中除了浓烈的血腥味以外什么都闻不到。没有魔力的气息。除了王城中央耀眼而灼热的魔力源以外,佩拉德感受不到任何一点魔力。
西尔维呢?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明亮的魔力为她指引着方向,她清楚地明白是谁做了这一切——对方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仿佛在用魔力一遍遍宣示着自己的位置。快一点,再快一点,翅膀被血水染得斑驳,过于浓烈的魔力压迫着她的呼吸,佩拉德紧咬着牙关跌跌撞撞地冲向前去。
如果再快一点……是否就能救下西尔维呢?
天使在魔王的王座前停下。
被雨淋湿的太阳倚靠着王座。她的怀里,只有一颗眼窝凹陷的头颅,那头美丽的银发宛如瀑布一般流向她的脚边。
佩拉德如坠冰窟。
她沉默了许久,颤抖着,朝创造自己的女神拉开了弓。“为什么……”沉痛的怒火点燃了她金色的双瞳,她的声音近乎嘶吼,“她从未想过与你为敌——她始终深爱着你!你为什么,你凭什么毁了她的一切?”
女神只是把怀中的头颅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被她所深爱的一切亲手杀死了。”
女神那太阳般的双眼失去了光芒,她甚至没有看向朝她拉弓的神使,而是木然地平视着前方。
“羸弱的动物也会被蚂蚁分食。他们为她冠上了可笑的罪名,她的心腹捅穿了她的心脏,然后,他们。”
女神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们,吃了她。”
那位深爱人类的月之女神,那位深爱魔族的初代魔王,被自己最信任的部下捅穿了胸膛,被她深爱的子民分而食之,宛若凌迟般化为他们的口粮。
“我已经没有继续牧羊的理由了。”
女神从魔王的王座缓缓站起。
“佩拉德,羔羊们的审判日到了。”
不是疑问,不是警告,而是陈述事实般的自然。
“我会吞噬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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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ヮ`)7然后出来滑跪一下这段时间的断更问题……
那个……总之……不幸在CP阳了( ›´ω`‹ )
ᕕ( ᐛ )ᕗ好消息是可以请几天病假!坏消息是……( ›´ω`‹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找回写兔耳魔王的手感
(´∀((☆ミつ总之——红豆泥果咩纳塞!女神篇结束之后确实是快要完结了,争取保持这个势头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了


而后,戈德遭遇了最彻底的背叛。
神庭的诸神——她的子女们朝她亮出了刀刃。这些劣质的造物本该可以轻易被她摧毁,她却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上花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时间。直到她与贝西摩斯鏖战时,她才察觉了异样:如山般猛兽的魔力里,混杂着一股她熟悉的味道。
“你……不,你们……”
她无法相信。
被她捅了个对穿的猛兽忽然大笑,她狠狠抓着她的脚腕。“对,这是西尔维大人给予我们的力量——你被你的爱人背叛了啊,戈德。”
无法理解。
无法忍受。
无法……原谅。
戈德几近疯狂地碾过她得意的神庭,碾过那些饱含她与西尔维心血的造物。拥有月神——魔王之力的神明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越来越多的创口,但她不在乎。对,她从最开始就不在乎这些低劣的造物,她唯一在乎的,只有……
在最后,有着洁白双翼的天使落在了她的眼前。
“佩拉德。”
她喃喃道。
“在我吞噬了这颗星球之后,我们不会遵循它们的命令‘归返’,我们两人,带着西尔维的尸骸,一同逃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她的话被生生掐断了。
天使的箭刺穿了她的胸膛。
“啊……啊啊……”
戈德有些呆滞地望向自己的胸口,又望向眼前流着泪的天使。
熟悉的魔力自心脏上的伤口游走全身——那是西尔维剩下的一切,此刻化作了封印,牢牢将她缚住。天使的翅膀在极速萎缩,她痛苦地抱着肩膀发出了惨叫声——毫无疑问,攻击主神自然被视作是“堕天”。
戈德张了张嘴。
她想发问。她想问天使,她想问自己的同僚,她想问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孩子,想问自己已逝的爱人——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她已经没有发问的机会了。黑色的魔力缠绕着她,将她裹入极深的地底。恍惚之间,她忽然想起来了。
格兰缪德。
她和西尔维从这里踏上了旅程。


“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前往圣城了。”
魔王倚坐在她的躺椅上,斜斜地望着我。“你真的要……一起去吗?”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们的替身会在王城举办婚礼,圣教军应当会在此刻对王城发起进攻,女神应当也会调用她的远程打击手段支援圣教徒。”她翻阅着手中的文件,“我们不能急躁,必须确定了女神使用她的能力之后才能动手。”
“那王城岂不是会遭到攻击?”
“交给佩诺朵和格鲁米。我相信他们两个。”
“那艾……”
我刚想脱口而出“艾德伍斯”的名字,忽然想起,这面魔族的忠诚坚盾如今已经被她亲手斩下了四肢。
魔王显然注意到我的欲言又止。她转过头去,取出魔剑,缓缓抚摸着黑色的剑身。
“夺取了贝西摩斯的能力之后,水神恩基,黎明神厄俄斯,大地神贝西摩斯,包括先前世世代代魔王收集的诸神在内,这柄剑里存着一百多柱神明的力量。但我还是无法灵活使用每一柱神的能力,对于其中不熟悉的大多数,充其量只能当作魔力储备使用——即便如此,这也是我们制胜的关键。”
“必须使用初代的能力,才能伤及女神。”她垂眸,“我在与亚伦分别之前,为他的剑附上了些许初代的魔力。他用生命向我们证明了这件事。”
“但我对初代能力的控制还远不够熟练……”
“好了。”我走上前,拍了拍满面愁容的魔王,“明天就要出发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啊。”
我看见魔王的肩膀一抖,慌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是正常休息。”
……总觉得我在魔王眼里的形象不太对劲。
她的兔耳耷拉了下去,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那我再看一会儿文件……”
“不行。”
我半强迫地将她抱上了床。兔子原本还想挣扎,一被我揽进怀里,就认命似的垂下了头。
她捻着我的衣角,在被窝里小声嘟囔着。
“医生……真的会一直跟随我到最后一刻吗?”
我看了她几秒钟,忽然用尽全力把她紧紧拥进怀中,让她无法挣脱。
“……当然。”


在夜色的掩护下,最精锐的魔族军队跟随着魔王的脚步,朝着圣城进发。
奥塔莉亚也在进攻圣城的队伍里,但当我找上她时,她依旧一言不发地避开了我的目光。她仍未原谅魔王重伤贝西摩斯的罪行,使命与约定却迫使她踏上了征程。
望着魔王在队伍的最前端孑然一身的背影,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留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自然地,她也愈发不苟言笑。
趁着搭起营帐、原地休息的片刻,我忽然将她拉出了营帐。“怎么了?”她有些不解地被我拖着在林间穿梭。
“几日之后,那一对虚假的‘我们’,会在魔王城举办婚礼,对吗?”
魔王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的。”
“在先祖的注视下,做出誓言,交换戒指,然后……互相亲吻。”我喃喃,“连我们都没有做过这种事呢。”
魔王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去。“抱歉,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
我忽然抬起了她的手,在她的无名指上冷不丁地咬了一口。
“欸?”她兔耳一抖,却没有把手抽回去,只是困惑地望着我,“突然怎么了?”
“你知道为什么人们会在无名指上佩戴结婚戒指吗?”我神秘地在她耳边嘀咕,“据说,无名指上有一条静脉,直接连接着我们的心脏……”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红着脸望向自己的手指。“所,所以这是……”
“——这才是。”
一个金属制的小小戒指,刚巧套在了我咬出的牙印上。
那戒指由两条互相缠绕的金丝组成,相辅相生,在魔王的无名指上闪闪发光。
“魔王大人,你愿意让我一直陪伴你吗?”


“呜……”
魔王的肩膀颤抖着,她不自觉地捂住了嘴,似乎又要哭了出来。
“本王……我……”她闭上了双眼,“允许你,永远陪伴在本王身侧。”
“那么,作为约定的象征。”我把另一枚戒指缓缓推进她的掌心里。“也请为我戴上戒指吧。”
在她将戒指推上我的无名指的那一刻,我抱住她,吻了上去。
我轻轻舔吻着她因为连日行军而干咳的嘴唇,她则涨红了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嘴,回应我热烈的索取。身体在逐渐升温,我的理智却无比清晰。没错,她无法向我承诺任何事。她能承诺的,仅仅只是“允许我留在身边”而已。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动摇了理智,只是心底的某一处略有些抽痛罢了。
“呜……”
出乎我预料的,魔王还是哭了。当我的嘴唇离开她的脸时,她被我捧着脸,掉着眼泪,哭得十分狼狈。
“我……”她的声音夹杂着啜泣,“我也想和医生……”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无言的二人间,只有夜风在缓缓流淌。


这是格鲁米第一次和佩诺朵一起正式出任务。
格鲁米敢没说出口,他其实相当开心。
那可是佩诺朵!佩诺朵的吐槽确实总是能精准地戳中他的痛处,但佩诺朵也是最可靠,最值得让人托付信任的。她对数千年来的战术了然于心,不仅如此,她射出的光箭锐利逼人,说不定连他的龙鳞都能击穿。
他想,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安心听命于佩诺朵就行。先前,他只需要听命于魔王,现在,他只需要听命于佩诺朵——不用动脑子就行,那太累了。
让他心跳不已的不止于此。他暗恋佩诺朵已经有多少个年头了?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他总是不太擅长这些这些事。他只记得,跟着魔王离开洞窟没多久,魔王身边的堕天使几乎在第一时间俘获了他的心。蜷在佩诺朵身边的时候,他心中那些几百年不散的焦躁仿佛被天使的羽翼抹平了。他可以全心全意地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于她。
他想,他肯定是要告白的。
苦思冥想了几个月,他已经构思好了话术。若是她说自己年纪太大了。他就说,他比她还要年长一些——他可是创世之初就存在于世的巨龙。若是她说自己太幼稚了,他就说,自此之后,他定要成为一位成熟、优雅的巨龙,要让她看着自己的长进。若是她说自己没什么钱,他就把龙窝里攒了几百年前的金币都掏出来,献给她……
佩诺朵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想象。“危险。”
一支流箭擦着他的身子飞过,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具脆弱的,人类一般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尽管若是这具身子没了,他的本体也不会受损,但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和佩诺朵、魔王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像是个异类。
这具小小的身躯,据说是魔王让工匠和法师们用他的鳞片和尾巴尖上的一块肉借助炼金之术造出来的。他一直很爱惜。
“这里太危险了。”佩诺朵推着他的后背,“你回到王城防守。”
他能做的事确实很有限。他已经尽力催眠这些圣教徒了,但这具身躯能引起的精神共振终究十分有限,频繁的催眠中,一次最多只能催眠十几人。但这些圣教徒却像疯子一般,一旦发现自己有遭到催眠的迹象,就会用剑刺向自己的手心以保持清醒。巨龙难得地体会到了恐惧——人类的执念,远比他想象得要更加可怖。
他记得魔王对他的嘱托:只要守住王城就行。他想,他们总会有疲惫的时候。身为龙族,他至少对自己的精力有些信心。
为了身后的魔族们,也为了佩诺朵。格鲁米第一次有了“守护他人”的实感。他咬咬牙,摇了摇头,继续对洪水般席卷而来的圣教徒们施加催眠。“我还能坚持。”
佩诺朵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居然——轻轻笑了出来。“那你可得好好坚持住。”
格鲁米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圣教徒的攻势在渐渐减弱。尽管格鲁米也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但扑上来的人群肉眼可见地一批比一少了。他擦了擦汗,喘息了片刻。
如果化作巨龙,那他的战斗方式一定能更加丰富吧。例如,用巨大的爪子撕扯敌人的身体,用尾巴扫过街道,用那庞大的身躯挡在城门口,但他总是还保留着些许天真。他想,既然他足够强大,那为什么不能试试看不杀死对方的做法呢?
于是,催眠成了他唯一的战斗手段。
尽管魔王和佩诺朵都默许了他的做法,他也明白,这种战斗方式还是很愚蠢、笨拙的。
他想,他可能只是缺乏勇气,缺乏承担起伤害他人责任的勇气。
他注意到,佩诺朵同样没有对敌人痛下杀手。他为这种小小的默契感到窃喜。应对圣教徒的片刻闲暇,他扭过头去向堕天使提问:“佩诺朵怎么会变成堕天使呢?明明还这么善良……”
堕天使的表情忽然一变。
他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啊,你要是不愿意回答也……”
“——快跑!”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对方一把推开。一道光流直直穿过了他刚才呆的地方,也穿过了堕天使的手臂,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血口子。
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甚至不明白这攻击究竟从何而来。“佩诺朵!”
“走!”
他看见佩诺朵扇起了翅膀。
不……不对,不管是怎么样的远程攻击,一旦到了空中,就没有闪躲的机会了,简直就是在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他伸手想要去拉回佩诺朵,却被佩诺朵甩开了。
“格鲁米。”
堕天使拉开弓,而后,朝他望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微笑。
“闭上眼。”
巨大的光流霎时间吞没了堕天使的身影,却被她硬生生拦了下来。她弓上蔓延而出的光芒织成了一张网,将瞄准王城的巨大光流拦在空中。格鲁米想伸出手去,却被空中散逸的光芒刺得发疼。他想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哑了火。
他只能在一旁凝望。
眼睁睁地目睹了堕天使被光流彻底吞噬。
他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光流终于减弱,而后消散了。圣教徒中爆发出了巨大的喝彩声,他们仿佛被光流所鼓舞,前赴后继地朝着王城发起冲刺,但格鲁米却好像听不见他们的喊声一般。
王城和王城的居民们在光流下毫发无损,但是。
佩诺朵消失了。


当那骇人的光流直直朝着魔王城飞去时,我在心里为王城的居民捏了一把汗。
魔王却为之一振。“时机到了。”
“那王城……”
她望向王城的方向,让我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有佩诺朵和格鲁米。”
在光流结束没多久,我忽然听见了一声王城传来的哀鸣。按理说,声音很难穿过这个距离抵达我们扎营的位置,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那仿佛是直达灵魂的震颤。
那是一头巨龙的哭声。
“不用担心王城了。格鲁米已经回归了龙的原形。”魔王收回了目光。“以他原本的姿态,格鲁米可以在一瞬间让整个王城的所有人陷入数年的沉睡。若是没有他的准许,无人能从这长久的梦境离开。”
“这一切……也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魔王?”
魔王没有回答我。她只是从大衣里侧掏出了一个小盒子,从中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香烟,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而后,猛地咳嗽了起来。
我连忙上前一步,帮她拍背,直到她恢复平静为止。
“你说……”
她看着手中点燃的香烟,那星星点点的火色落在了地上便没了踪影。
“她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呢。”


佩诺朵想,她应当算是对自己的工作鞠躬尽瘁了。
辅佐女神处理政务。成为女神的喉舌,向诸神传递她们的神谕。管辖、协调诸神的关系。统领诸神。封印女神戈德。辅佐摇摇欲坠的魔族。协调人类与魔族的关系。杀死那些不合格的领袖与过激的蠢货。培养新的魔王。杀死他们。再培养新的魔王。
走到人生的最后一步时,回头望去,才发现自己的一生是如此操劳。她从没想过上天堂,亦不曾想过下地狱——对于原神使而言,她清楚地知道死后的世界并不存在。她想,如果真的存在奖励的话,她只希望得到一次彻底的、平静的安眠。
当她在光流中闭上双眼时,她认为,自己终于抵达了漫长一生的终点。
再次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花海。
她在短短数秒之内认出了这里。
神庭的中央,女神的花园。她记得,西尔维被她催得受不了时就会逃向这里,藏在花田里,试图借此逃避如山般的工作。戈德则会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偷懒,牵着西尔维的手,和她相拥入眠——直到被天使找到为止。
当然,这里只剩下了一位神明。
“你来了。”
金发的女神抬眸。
“你的肉体已经消散了,但我通过日珥之拥将你的一部分意识剥离下来,把你留在了这里。”女神碧色的眼睛像是花园中澄澈的泉眼,“来,坐吧。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堕天使拉起裙摆,在女神的对面坐下。“请便。不过,若是和魔王的计划有关的情报,恕我拒绝回答。”
“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有情调。”
女神打了个响指,空中便出现了两杯花茶。
“所以,在那些小小造物和我之间,西尔维选择了他们。”
说是询问,却是陈述的语气。
“而在西尔维和我之间,你选择了西尔维,对吗?”
堕天使没有否认。“准确来说,我选择了西尔维的道路——我选择了这颗星球上的生命们。”
“不,我很清楚你,佩拉德。是我和西尔维创造了你。”女神望着杯中摇晃的涟漪,“在辅佐我们的同时,你也在评定我们的资质。相比起我,你更看好西尔维。尽管西尔维比我要更加稚嫩且不熟练,但你对她的信任与期待要远超对我的。”
“若是我和西尔维必须一争高下,在最后,你也会选择西尔维吧。”
堕天使不置可否。
“……但是,既然如此。”
女神话锋一转。
“现在的你,又是为什么而留在那个‘魔王’身边?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了你?”
“……”
佩诺朵的惊讶只持续了一刹那。
她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医生”对女神果然还有所保留。他没有把那个最重要的信息透露给女神,甚至,他在刻意隐藏这个身份。不出意外,他甚至做了一些掩饰的工作,傲慢的女神至今没有发现这一点就是铁证。
这大概就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是啊。”
现在的她绝不能把这个信息透露给女神。她不动神色地掩盖了自己片刻的惊异。
“胆大妄为,不知好歹,每次都让我替她那些大胆的计划收尾,她身边的人都叫苦连天。”佩诺朵顿了顿,“不过,让人忍不住想要留在她的身边,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甚至甘愿为她赴死?”
堕天使没有回答,只是瞥向一旁攀架上翠绿的藤蔓。
“戈德,你知道你和西尔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她冷不丁地开口。
“愿闻其详。”
“你说,若是你和西尔维一争高下……不会的,西尔维不会的。”堕天使苦笑着摇头。
“若是她还活着,她一定会为了你献上自己的一切。她就是这样的蠢女人。”


茶已渐渐凉了。佩诺朵伸展了一下身躯,重新站了起来。“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女神仍沉浸在她方才的那句话当中,沉默着点了点头。
“总之,谢谢款待。”佩诺朵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她对着自己的造物主,也是杀死自己的凶手微微颔首。“我差不多也该休息了。”
女神闭上了双眼。
“那么,下次再见。”


魔王并没有在营帐里休息。
我顺着淡淡的烟味找到了她的身影,她在稀疏的月光下垂着头,若有所思。她的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精致的香烟,却只是点燃了,并未放到嘴边,而是望着那明明暗暗的一点火光出神。我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在她的身旁坐下。
“……医生。”
尽管喊着我的名字,她却并没有看向我,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一点跳动的红色。
“你说,我是个混蛋吗?”
我思索片刻。“‘你是个混蛋,只有我能接受这样的你。’”
“……如果我是个想用罪恶感控制你的人渣,我就会这样说。”我笑了笑,“可惜,我已经不是了。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些别的……”
我看着她的表情终于有些回暖的迹象,略微松了口气,却忽然压低了声音。
“他们不会是第一个为你牺牲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吗?”
魔王陷入了沉默。
而后,她艰难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握着她的手,缓慢地抚摸着她的无名指和戒指。
“至少,不要让自己感到遗憾,好吗?”


“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些别的”

医生并没有否认“魔王是混蛋”

蛮合理的,魔王就是做了很多混帐事。自身心地善良,为了高尚的目的,牺牲他人后自己也无比痛苦……我都知道。可这与“做了混账事”不冲突。道德上可以理解,无法接受,因为我比她软弱。电车难题,怎么选都是错,但我还是无法看到她果断地扳道岔碾死身边人,这在我是绝不会做的。


魔王没有回答,她微微抬起手,与我十指相握。
“我想,鼓励的话应该就不必要了吧。”我无奈地笑了笑,“毕竟,你从来不会问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魔王一愣,她很快听懂了我的话,移开了目光。“我……并不是不在乎你的意见,如果你对我的做法有所异议……”
“没事,我明白的。你想做的事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我松开了她的手,用拇指摩梭着她的掌腹,“你也不需要为我而改变。”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对她如此着迷。
“有的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我做事向来不够彻底。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我会不断质疑自己的选择,这样的懦弱和犹疑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的能力。”我的指尖在她的掌心画着圈,“不像你,即便苦痛难忍,也会坚持着走下去。”
所以我才执着于你。
弱小,却又强大,我在和魔王相处的过程中缓慢地理解了每一个“我”逐渐堕入圈套的原因。不解,嫉妒,愤恨,仇视,痴迷。我试图摧毁她,试图把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夺走,试图将她的自尊碾为齑粉,试图用欲望蚕食她的意志,试图在她的心上捅出窟窿。脆弱而遍体鳞伤的兔子惹人怜爱,但无论走到哪一步,她都没有濒临崩溃的迹象。
我无法理解。我无法接受。
我的耳畔依旧回荡着人们的哀嚎,他们一点一点拖住了我向前迈出的脚步。如果这一次也失败了怎么办?继续这次无止境的旅程真的有意义吗?在放弃了那些远大的目标和拯救他人的义务之后,支撑“这一次”的我走下去的,只有一件事。
魔王。
我要目睹她的结局,我要见证她的末路。
这一次的“她”,尚且稚嫩。她的计划仍称不上完美,她的精神并非毫无破绽。她与太多人结下了纽带,她的手仍在颤抖,她并没有成熟到能够冷血地面对这一切。
她累了。
魔王缓慢地靠上了我的肩头。大概是怕压着我,落在肩膀上的力道并不重。我一笑,顺势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我看见她垂着的耳朵一哆嗦,泛起些许红晕,却也没有挣扎,乖巧地缩进了我的怀里。
我的手轻轻探向她的喉咙。
若是先发制人,想要在这里杀死她应当也有些许胜算,但只是背叛无法摧毁她。就算这么做了,她也会很快反应过来,再次和我大打出手吧。
似乎是脖子被我弄得有些发痒,魔王轻轻用下颌蹭了蹭我的手。
我缓缓抽出了想要掐住她喉咙的那只手。怀中兔子的呼吸节奏愈发缓慢,或许是白天的疲惫终于反映在了她的身上,她缩在我的怀里,逐渐陷入了沉睡。
我望着她的睡颜,恍然间有些出神。
她还不是完整的“她”。她还有着被摧毁的可能。


奥塔莉亚觉得,自己总是在被命运推着走。
当她家惨遭灭门之时,她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那个黑暗且充满腐败气息的木桶里,却没想到那两个女孩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仿佛不愿让她在此刻止步,命运在她的身后推了一把,把她推出了木桶。
在灾变中死里逃生之时,她以为自己从此丧失了活下去的理由。她再次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那个男人却给了她虚假的希望。于是她抹干眼泪,从地上爬起,再次踏上了命运为她准备的道路。
被愚弄之后,她以为复仇是她唯一的动力,却被那个亲如姐妹的人拦了下来。她的人生再度被赋予了新的目标。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上一条踏实的道路,只要为那人而活……
命运再次在她的身后推了一把。
魔王重伤了贝西摩斯,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却也不知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只能麻木地跟随着魔王的脚步。每一次,每一次当她认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拼尽全力向前奔跑之时,命运却总会在此时将她推向另一个迷茫的路口。
她的一切或许足以令人羡艳——家境,能力,她靠自己的实力一点点夺回了应有的一切,却丧失了下一个目标。她想朝着命运怒号,质问它为何愚弄她的人生,命运却不曾回答,只有她再次被困在了选择的路口。她该往何处去?这一次,命运没有为她指明答案。她只是浑浑噩噩地游走着,望着自己的鞋尖发愣。
每个人都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吗?
原先,她认为,身旁都是被命运操控的愚钝人类。只要给点甜头和遥不可及的目标,奴隶们就会争先恐后地为奴隶主卖命。奴隶们被地位更高的人牵着鼻子却不自知,而这些领主又被比他们地位更高的权贵牵着鼻子。在最后,他们不过都是女神掌心里的玩物。
而后,她缓慢地意识到,身边的魔王军和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被魔王许诺的未来所吸引,或是被她本人迷惑,前赴后继地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梦想献上生命。在奥塔莉亚的眼中,这些人和那些奴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魔王和女神的区别似乎也愈发模糊。
她问过魔王。
“你的手中已经沾了多少人的血?”
“数不胜数。”
“因你而死的部下又有多少?”
魔王没有回答她。
“你的计划有几成的胜率?”
“……五。”
“五成?”
“百分之五。”
奥塔莉亚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痛恨的女神有什么区别?你欺骗他们为你丧命,极尽全力利用手下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最忠诚的部下,最信赖的朋友,没有血缘的亲人,甚至还有养育你成人的导师……只要还有价值,你就会利用他们的一切,甚至连他们对你的信赖都不放过。”
死一般的寂静吞没了她与魔王之间的空间。
“甚至——包括我。”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我没有欺骗他们,奥塔莉亚。”
自那件事之后,魔王再也没有喊过她“奥缇”。
“每一位部下,都清楚地知晓我们面对着怎样的困境,即便如此,依旧毅然决然地相信我的决策,为我赴死,为了贯彻我们共同的理想。”魔王摇了摇头。“他们将愿望寄托于我,而我则背负这一切继续前行。”
“……但是,艾德伍斯,格鲁米,贝西摩斯,还有……佩诺朵。他们所遭遇的一切,的确是我的责任。他们并非追随我的梦想落到如此地步,而是……因为我。”
“奥塔莉亚,你说的没错。”
魔王如此坦诚地接纳了她的说法,她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看着那个一向坚定的魔王想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谈及佩诺朵时,手臂还是会不自觉地发抖。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魔王不是恶人,又有谁能来承担她的愤怒?如果反对魔王不是正确答案,那接下来的她又该怎么做?
她不明白,她的脑海里一团乱麻。她打算快步离开,魔王的话却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奥塔莉亚,走吧。”
她没能听懂魔王的意思,疑惑地停住了脚步。
“我——不会拦着你。”
当她再度回首之时,魔王的眉目间只剩疲惫。方才兵士前那个充满威严的王者,在她的一番话过后,此刻像是彻底失去了伪装。魔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吧,逃离这一切纷争。至少,只有你……”
奥塔莉亚冷笑一声。“魔王大人是怕我成为不确定因素吗?”
“……”
她看见魔王撑着自己的额头,片刻之后再度昂首,短暂的疲惫和眉眼间更复杂的情感在转瞬间荡然无存。“是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的能力并不是必需品。我所需要的,是更纯粹的魔力储备,就像贝西摩斯的眼球一样。如果不能为我所操控,我们也没有太多共同战斗的经历,强迫你加入战斗并不是个好选择。”
“而且,现在的你已经展现出了对我的厌恶和怀疑,我很难确定之后你是否能听从指令。”魔王转过头去。“我向来用人不疑,但……疑人不用,也是我的原则。”
“那就再见了,魔王大人。”
奥塔莉亚毫不犹疑地转身,快步离开了魔王的营帐。
但她清楚,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脚下的路从未如此模糊,奥塔莉亚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究竟哪个魔王才是真实的?
只有一点是清晰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尽管前途未卜,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第一次剪断了命运捆在她身上的傀儡线。


魔王的军队已经抵达圣城脚下。
她只挑选了一支最精锐的突击队伍,行军速度比我想象得要更快。魔王应当也明白,在最后的战斗中,真正的主力只有她一个——我不会插手。
现在,能与女神抗衡的最后助力也离她而去了。
再次走进临时搭建的营帐时,魔王正来回翻看几份资料。察觉到我的脚步声时,她并没有抬头。“有什么事?”
“这是?”
“用以对抗女神的资料。”她略微抬眸。“从女神降世至今,尝试挑战女神的人不在少数,除了历代魔王,甚至还有怀揣反叛之心的人类王族。根据亚伦交由我们的资料与我们的侦察记录,我族的研究者们整理出了对女神能力的详细评估与调查报告。”
我沉默了片刻。“奥塔莉亚离开了?”
“……嗯。”我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失落,“我让她离开了。她现在已经对我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即便强行将她留下,她也未必会全力协助我。”
她再次翻过一页资料。“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没有奥塔莉亚的助力,我战胜女神的概率也并不……”
“难过吗?”
魔王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发问。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便咬着牙,垂下头去。“……根据亚伦最后留给我们的记录,女神的那道光流也是可以被正面击破的。按照我现在的魔力储备,尝试全力一搏……”
“奥塔莉亚一直不明白该如何展露自己的情感。”
我兀然地打断了她。
“她的精神很脆弱,却又坚韧不拔。她混淆了恨与爱,却并不会因伤害他人而收获快感。她像个孩子般不成熟,却……”我停顿了一会儿,“真切地爱着你和贝西摩斯。”
“她是个好孩子,我明白。”魔王叹息道。“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她一定能找到新的生活和新的意义。”
“你似乎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一切。”我起身,合上她手中的资料。“那你自己呢?”
“我……”魔王被我问住了,“我……并不重要。”
“实际上,我并不能‘安排’他们的生活——甚至包括我的族人。”她起身,掀起营帐窗户的一角,望向身后驻扎在密林里的帐篷。“我很清楚,我的职责是引领他们前进,尽可能为他们遮风避雨,铲除道路上的阻碍——即便只是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让我拼尽全力。无论如何,脚下的路都是由他们自己走出来的。我只是数百任魔王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当女神试图砍断整条道路时,我必须站出来为我的族人扫清障碍,仅此而已。”
“我以为你会想要成为一个英雄。”我挑眉,“‘击败邪恶女神的大英雄’,人族与魔族的领土上都会留下你的雕像。”
魔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开……开什么玩笑,再怎么说,我都是魔王!堂堂魔王被人称作英雄也太讽刺了。一般来说,打败魔王的人族勇士才会被称作英雄吧……”
“——我会记住的。”
我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肩膀。
“即便所有人都不曾知晓你的故事,即便所有人都忘记了你的存在,我也会将这一切烙印在脑海中。”
“……那对你来说太残忍了。”她偏过头去,不愿看我的表情。
“你希望我之后和其他女人成家生子吗?”
她极真诚地点了点头。
“做梦去吧。”我用力搓揉着她的脑袋,“你要是回不来了,我就给你守活寡。所以,一定要安全回来,好吗?”
“嗯……”她任我搓乱了那一头柔软的白发,含混地回答了一声。
“如果女神的身上也会发生‘灾变’呢?”
我冷不丁地冒出来了一句,魔王一激灵:“你指的是……”
“女神和你的区别,或许比你想象得要更少。”我在她的耳旁低语,“我所知道的并不多……但绝不能小看了被逼到绝路的神明。”
魔王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次——她的后背此刻应当一片恶寒。她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我拦住了。我把手指放在了唇边。“我所记得的……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
“去击杀恶龙吧,我的‘英雄’。”


女神有些厌倦了。
人类——自称“教皇”的奴仆是何等贪婪而大胆,为了彻底吞并魔域的土地,他们甚至胆敢求援于她。
当然,对她而言,这不过举手之劳,但亲手杀死叛徒的感受并不像她想象得那样……畅快。天使死了,因为愚蠢的理由在光流中消散,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西尔维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了。
现在,只有她是唯一的女神。
按照“祂们”的传承,这才应当是合理的发展。她已经在这颗星球的蚂蚁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一切刚刚回到正轨。接下来,只要获得完整的能力,杀死那个傲慢的狱卒,她就可以顺利回到真正的……
门外的骚乱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不满地抬眸,魔族的气息不知何时已在圣城弥漫,看来想要乘火打劫的不止教皇——让全体圣教徒倾巢而出的战略显然也被魔族察觉了,这个孤注一掷的愚蠢决定将圣城暴露在危险之下。或许魔王所谓的“婚礼”也不过是引他们上钩的鱼饵罢了。女神冷哼一声,换了个姿势横卧在王座上。
令她惊讶的是,魔族的目标居然是自己。教皇早已不在圣城了,这个胆小鬼在开战前就不知躲去了何处。魔族的气息并没有前往教廷,而是直奔神殿而来。
她闭上眼,尝试辨别魔力的质量。按照人类的标准,这些魔族确实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精英,但在她的眼前,拥有锐利牙齿的蚂蚁也不过是蚂蚁。肩膀上被勇者所伤的疤痕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隐隐作痛,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疤痕应当早就痊愈了才对。
蚂蚁……不足为惧。


神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紧跟其后的是黑色的箭矢,在刹那间化作鸦群遮蔽了她的视线。女神抬手,右侧真正瞄准她喉咙的暗淡箭矢应声而碎,群鸦四散,一道灵巧的光芒像对方的箭矢一般拐了个弯,直奔角落里身着斗篷的猎手,却被一面巨盾硬生生拦下。身下的王座被土石震碎,如剑一般的藤蔓随之向她刺去,却被浮在空中的女神随手粉碎。
他们不弱,却也很难让她感到一丝愉快。想要挑战她,至少让他们所谓的“魔将”出马吧,而不是这些恼人的小飞虫。她甚至没有捏死这些魔族的欲望。
但处刑是不能免的。非要说的话,他们实在是弱得令人恼火。
她只是加重了些力道,巨盾和它背后弯角的魔族便被光流捅穿。在鲜血迷住猎人的双眼之前,魁梧的魔族最后推了一把自己的同胞,猎人得以多活了一支箭的时间。那支凝聚了他所有力量的箭矢朝着女神的眼睛飞去,它费力地撕扯开女神身旁无形的护甲,最后停在了女神面前,无力地摔落在地——与猎人的头颅一起。长耳的法师发出了一声哀鸣,她手腕的血液随着魔力逆流而上,在神殿的半空中绘出了亵渎神明的法阵,将她毕生的魔力汇聚于此。破损的巨盾与落在地上的染血长剑被她捏碎揉合成一支巨大的黑色箭矢,随着一声怒吼,向女神劈头盖脸地砸去。
这就是凡人的极限。女神终于垂下了那颗慵懒的头颅,与七窍流血的法师四目相对。
“还不错。”
她抬手,金色的光流从她的掌心流出,宛如涓涓细流,却在刹那间化为无数长矛,洞穿了法师的躯体。
不知为何,旧伤传来一阵刺痛。
黑色的箭矢停在自己的眼前,女神后知后觉地有些疑惑。她低下头去,却在胸口看见了漆黑的剑刃,那柄不祥的魔剑正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血液与魔力。
原来……是这样。
光流在刹那间调转方向,却没能击中身后的偷袭者。这位刺客在极短的时间内与她拉开了距离,水流拦住了光流的脚步,伤口不知为何覆盖上了一层粉色的晶体,刺得她隐隐作痛。
对方的气息被刻意遮掩了,但近在咫尺,她还是能感受到魔力的规模。
“魔……王。”
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送命之后,这位见不得光的刺客才姗姗来迟。
——正如当年吞食西尔维血肉的虫豸一样卑劣。魔族,还真是一成不变。


由纯粹魔力构成的液态光芒在女神的指尖流转,她欣赏着光流在指间上下翻飞,仿佛这又是一次闲暇时的无趣把戏。
相比起女神,眼前白发的入侵者要狼狈得多。留给魔王喘息的时间转瞬即逝,光流宛若恶狼般死死咬着她的脚步。光流只是蹭过她的左臂,便留下了一道微小的灼伤——女神的魔力对她而言是致命的。
魔王自嘲般地笑了笑。这还真是糟糕透顶的战局。
“我很好奇。”
女神的视线仍未离开自己的指尖,只是慵懒地开口。
“你打算眼睁睁看着你的小玩具被我捏碎吗,狱卒?”
黑色的帷幕悄然落下,我从阴影中现出了身形。
“如果你是在问我会不会插手,我的回答是——不会。”
“真可惜。”
女神的语气与眉眼间没有任何一丝失落。“可以的话,在杀死‘真正的你’之前,真想找个理由把你这仿造人类的恶心躯体一片一片地撕碎。真是令人反胃。”
我朝她颔首。“祝你成功。”
“……不过,在此之前,或许需要先注意脚下。”
女神蹙眉,黑色的火焰不知何时缠上了她光洁的脚踝。扇着黑色翅膀的影子仍被光流追逐着四处逃窜,只是对方的脚步不知为何愈发游刃有余。女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操纵的光流正在逐步减缓。
为什么?她有些疑惑。她的魔力宛如辽阔而深邃的海洋,如今在神殿内奔袭的光流不过是其中几滴微小的水滴,这些水滴却无法完美遵循她的意志行动。她撇去了脚踝上的火焰,仔细分辨神殿中的魔力流向,终于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不知何时起,神殿里的光流被人混入了杂质。
这是那个“魔王”的所作所为?女神想起了先前的法阵。原来如此。她轻笑一声。这一切尚且不足以令她感到恼火,她只觉得可笑。
这甚至算不上是个问题。
魔王忽然调转方向,手中的魔剑直奔女神的心脏而来。女神没有任何试图防御的动作,她只是动了动手指。
光。光芒化作洪流,以无可躲避的方式封死了魔王逃窜的角度,光芒在转瞬间吞噬了魔王的左臂,随着刺耳的嗞嗞声,血肉烧灼的气息在神殿里弥漫。但魔王的脚步并未停下,她紧咬牙根,将魔剑再一次刺入了女神的心脏。
女神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她转头,向我递来一个眼神:仅此而已?
她一甩手,魔剑便飞出几米之外,刺客的喉咙则被她捏在了手里。
“……哦?”
女神这才注意到,黑色的面具遮住了魔王的双眼。
“你不愿展露自己真实的面容……胆敢向我露出獠牙的幼兽啊,你在恐惧什么?”
她伸出手,试图揭开那张脆弱的面具。
“会恐惧的人,是你。”
两道黑刺穿透了女神的手臂。熟悉的戏码,魔王想。这一套还真是百用不厌。但女神自然不会让她占太多便宜。黑刺撕开了女神的手臂,魔王暂且得以喘息,但被撕开的骨骼与绽开的皮肉转瞬间恢复如初,尽管魔王迅速闪开,疾电般的光流学着黑刺的模样在下一个瞬间撕开了魔王的左臂,空气中顿时漾开一片血雾。
我的心不由得一揪。
我明白,她没问题的。但这一切依旧撕扯着我的心脏。
这是诱饵。
“……啊?”
女神忽然抬手,将光流塑成护盾,那层融化的光流却像彩窗上的玻璃一般在她的眼前碎裂。高密度魔力铸成的长剑从神殿的各个角落袭来,将她圣洁的身躯扎得破破烂烂。女神用只剩一半的头颅努力回忆着这一切——是在哪一个时刻布置的?她在神殿里逃窜的时候?黑色火焰缠上自己的时候?还是……更早?
思考这一切没有意义。
她抬起仅剩一半的脑袋,第一次用赞赏的目光望向眼前的魔族之王。
“说真的,还不赖。”
可惜。
她沾了血的手指在空中摆动。抓到了。
光流贯穿了魔王的左胸,我清晰地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可惜,你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


“首先,女神的魔力可以协助她的躯体再生。”
一个月前,作战会议室。佩诺朵指着墙上贴着的插画。“破坏任何一个部位没有意义,消耗战也行不通。你之前学习的所有战术对女神都是无效的。”
魔王不禁发问:“为什么?她总该有一两个弱点吧?她究竟把魔力储存在哪里?”
佩诺朵摇了摇头。
“不……女神并不储存魔力。”
“如果把魔力比作水,我们的身体就像是一个个装水的陶罐。只要破坏得足够彻底,陶罐总会抵达碎裂的极限。”
“但女神并不是这样。”她顿了顿,“女神的躯体……是运送魔力的管道。”
“她的身体里并不储存魔力,这也让我们一直难以推进对于女神魔力的分析。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她的魔力便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经由她的身体流出。破坏躯体没有意义,因为无论破坏哪一部分,她掌中的光芒都会将其再次修补。”
“她的魔力……无法丈量,仿佛一望无际的海洋。”
魔王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怎么,害怕了?”佩诺朵打趣道。
“不,这种情况,我好像……想起了什么。”魔王苦思冥想着,“你还记得吗?尽管数量稀少,像奥塔莉亚一样强大的魔人在灾变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也能使用近乎无限的魔力。”
“你想……”
“当我让我的魔力强行入侵她的身体时,我能感受到,她体内魔力的流速明显减缓了。”魔王缓缓抬头,“这种做法……”
“……影响了躯体的‘纯净度’。一方面,你的魔力混杂进了她的身体,让魔力源的识别产生了异常。另一方面,你‘吞噬’的魔力在连贯的魔力流中制造了断点,影响了魔力的运输,相当于是在管道上凿出了豁口……”佩诺朵意识到了,“这或许对女神也是有效的。”
“只是‘影响’还不够。”
魔王抬起头。“我需要彻底切断她的魔力供应。”


女神,终于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破碎的身体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恢复如初,方才还奔涌在神殿中的魔力流此刻却寂静无声,无论她如何呼唤,都不再有任何一滴魔力回应。突击队是假象,偷袭是诱饵,甚至连刺穿她身体的黑剑居然都只是障眼法?不,这些黑剑的的确确影响到了她——黑色的魔力正在缓慢吞噬她的躯体,她仅剩的半边大脑知觉陷入了混乱,疼痛、不协调与疯狂的想法正在逐渐失控。
这种体验很奇妙。身为女神,她从未有过如此感受。但黑剑并不是阻断魔力的罪魁祸首。她闭上了眼睛,借助自己的身躯——这颗星球上最精密的魔力导体,尝试捕捉整个神殿中所有的魔力流向。
神殿寂静无声。
当然,年轻魔王剧烈的心跳声向她强调着自己的存在,一旁狱卒平稳的呼吸声仿佛不曾变化。但魔力——从魔力的层面上来说,神殿陷入了一片死寂,她甚至察觉不到一丝最细微的魔力流动。
不……不。魔王与狱卒,这两个人分明仍留在神殿中,她却无法察觉两人的魔力波动。
被隔绝的人是她。女神终于意识到了。她被人塞上了耳朵,捂住了双眼,四面八方的魔力流都被人以精密的方式切断了,又仿佛有一头无形的怪兽,吞食了她周身的魔力,硬生生咬出了一整圈魔力的真空。
是……她。
女神用仅剩的眼睛看着面前喘息不止的魔王。
那具脆弱的身躯也算不上完整。魔王趔趄着,按住胸口不断向外涌出血液的大洞,用黑色的魔力勉强补上,拖着不成形的左手,站在了她的面前。
女神瞥了一眼一旁的狱卒。他的脸上掩饰不住焦躁,若不是有言在先,照他的性子,怕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替魔王包扎。但正如约定的那样,他没有挪动一步。
魔王举起了那柄漆黑的魔剑。
“——再见。”


女神听见某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女神,戈德,Gold,\u5973\u5a32女娲(unicode),&#103;&#111;&#100;God(HTML实体),以及那些无法用人类的语言与文字描述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旁。这不过是又一次丰收,正如往日的千万次一样。祂们种植,祂们养育,祂们收获,就像农民种下一颗麦粒,在秋天收割成捆的麦穗。牧民在春天为羊羔接生,又在不久之后宰杀逐渐衰老的母羊。
肌肉撑开肋骨,撑起充满气泡状结构的肺部,借助气压差将空气吸入,并排出身体中不需要的废气。为了获得大气中的氧气,人类需要不断重复这一过程。呼吸。祂们从文明中攫取被称作“魔力”的能量,正如人类的呼吸一般自然。
那么,祂们为何要呼吸?
她从未思考过。
她只是遵循教导,跟随着潜藏在血脉中的本能,去统治,去管理,正如她治下最虔诚的农民完成礼拜之后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又在一日结束时感谢神明的眷顾与田地里的麦苗。她想,她或许也应当感谢人类,正如每一个虔诚的信徒感谢主赐予他们每一日的食物。
她……
她做不到。
她——终于意识到了,对这些渺小生命怀抱仇恨,才是真正的问题。
农民不会仇视麦苗。
当她因西尔维的死而落泪之时,当她因诸神的背叛而寒心之时,当她因愚昧的人类与丑恶的魔族而心怀愤怒之时,熊熊燃烧的怒火让她第一次正眼看向了地里的麦苗。
她的力量尚未完整,若是在地下暗中积蓄力量,一切冲突原本都可以避免。但当她在一千年后第一次以睁开了眼睛,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她要复仇。她要将这片麦田烧尽,她要将每一株幼苗连根挖起。她要告诉每一株麦苗,每一头羊羔: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原来如此。她用仅存的一半大脑思考着。
深爱生灵的西尔维,仇视生灵的她,她们两人都是不配被称作“神明”的残次品。
呼吸本身并没有意义。赋予这个行为以意义的,是无法离开呼吸的生命。
存活本身并没有意义。但只要能延续生命,西尔维就能继续活在她的记忆里。她们经历的一切苦痛、挫折、欢笑与泪水,都将随着她的生命不断延伸。
女神戈德想要活下去。


于是,她抬起了头。
是的。她看着落下的魔剑,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会以残次品的身份,以不完整的形态,活下去。

我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音。
“快离开那里!”
为时已晚,凭空生出的光流在刹那间将魔王卷入其中。女神的残骸逐渐散落,融入光流,又汇聚成型,在神殿的中央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影子,将魔王吞没其中。光流平等地破坏着周围的一切,它像撕开一张纸一般撕开神殿的墙壁,在地面凿出深坑,轻松地碾过街道与房屋,吞入来不及逃走的平民。并非为了捕食,而是单纯地享受破坏本身,无论是房屋还是天空中的飞鸟都被它残酷地捏碎,它平等地仇视着这颗星球上的所有造物。
这是不完整的形态,这是那个女神肆意妄为的结果,这是她在生死攸关之时做出的选择:她承认自己的仇恨,她接纳自己的丑陋。
不是吞并,而是以这副不完整的形态毁灭这个世界。
光流构成的巨大造物浮于圣城中央。它在半空中伸展开自己薄膜一般的翅膀,在阳光下宛如深海中的轻纱轻柔舞动,折射出此世未有的迷人光彩。
而在它的下方,拥有最纯洁信仰的圣城正在惨遭蹂躏。它所做的一切只为摧毁,它的手足宛若战车般向魔域的方向侵略。我终于看见了魔王的身影——她奄奄一息地被悬吊在“女神”的下方,却在最好的位置欣赏了这一整场精彩的演出。
“女神”当然是有意的。
它将让魔王亲眼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被它碾为齑粉。


图片

(つд⊂)总之因为PO的深夜赶工请自行想象一下……


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为什么故事书里的英雄都不在最开始就用最厉害的杀招?”
白发的少女向身旁的堕天使发问。
“他们也太轻敌了。”
……这次,她确确实实在最开始用完了自己的所有招数。
诱敌战术,舍身的障眼法,“吞噬”的魔力,积累至今的战斗技巧,杀死了无数灾变的同胞夺来的眼球,魔族数百年以来收集灾变遗骸积累至今的魔剑,历经魔人改造与灾变的折磨换来的月神权能,重伤亲人换来的远古诸神的力量,牺牲了挚友与至亲的生命削弱女神的实力……
最后,在奥塔莉亚的教导下,结合西尔维的权能与她的吞噬魔力,精密地剔除了女神周身的魔力流,创造了短暂的“魔力真空”,阻止了她近乎无限的魔力;再利用西尔维的权能,斩下了割裂空间的那一刀。
——如果只是他们先前观测的“女神”,这样做,或许足以杀死她了吧。
若是这样,她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了。
她被悬吊在光流凝聚的十字架上,双手被钉穿,炽热的魔力无时不刻灼烧着她的每一处伤口,却在最后为她留下了一口气。她看着房屋像沙滩上的沙堡一般脆弱,身后的庞然大物向前漂浮着缓慢行进,掀起的气浪碾碎了城镇与人类的身体,惨叫与倒塌声不绝于耳。
或许,此世即为地狱。
背后的家伙究竟有多大?要怎样才能斩杀这种怪物?它的弱点是什么?头?心脏?能从脚开始一段段砍断吗?魔王想要尽力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尝试通过思考维持清醒的神智。不。她当然清楚,身后的魔力规模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探知的极限。想要阻止这样的怪物,她的手中已经没有任何一张底牌了。
说到底,女神究竟是什么?
三十年了。自女神降世以来,人类与魔族对女神的观测与研究从未停止。在那位老国王的牵线下,他们甚至一度秘密交换了自己的实验资料与研究进展。但三十年还是太短暂了。尽管他们能推测出这副躯壳不过是女神使用魔力的介质,他们从远古的史料中得知了月神的存在与诸神的背叛,他们甚至能细致地分析出女神身躯中的魔力走向,但直至今日,他们对于女神的本质依旧一无所知。
女神那近乎无限的魔力从何而来?女神与西尔维为何拥有创造诸神的力量?魔族因何出现,又为何存在?灾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信仰,宗教,管理者的手段,对于超自然现象的崇拜,集体潜意识,外来者……“神”对于人类究竟意味着什么?
魔王仍不明白。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去弄懂了。


魔王想起了格鲁米的游戏。
她和格鲁米拿着纸牌,扔下骰子,在地图上移动木头雕刻的小人。他们在虚构的世界里跨过了万水千山,战胜了巨龙与苏醒的邪神,最后抵达了旅途的终点。
但是,格鲁米操控的角色却在最后一刻被一只骷髅杀死了。
“为什么?”魔王看着格鲁米一脸严肃地用爪子把自己的小人移出地图,忍不住发问。“这也太不讲理了!”
“因为我们没有看见故事的全貌。”格鲁米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吗,废村拉塔亚的教堂废墟里,我们有一本书没能拿到……”
“那,那我们倒回去调查那本书!”魔王着急地伸手,想要把龙巢中的纸牌抢过来。
“怎么能耍赖?玩游戏就要认真玩。”巨龙难得有些愠怒,他用爪尖把牌拨向一旁。“要么就彻底重来。”
“那我们重来!”
对。她仍未看见故事的全貌。
要是再早几年成为魔王,研究院是否就能早一些得到支持?她是否也能在处理政务的间隙多一些时间钻研自己的能力?要是人类几百年间对于魔力的研究没有被教会垄断,要是耶黎王在任的时间更长一些,要是魔族没有这么多愚蠢的内斗,要是魔族……或者人类里,多出现几个天才,是不是结果就会不太一样?
可惜,她并没有重来的机会。


火焰终于朝她的心脏袭来。
盘踞在伤口上的光流压制了魔王的魔力与恢复的速度。要是能有片刻喘息的时间,或许她还能重整旗鼓,尝试再次……
火焰?
十字架被劈断,光流造就的锁链被火焰侵蚀,她从空中落下,坠落在凝滞的魔力构成的缓冲网上。她抬头望向曾经是女神的怪物,对方似乎并未发觉她已逃脱——在它的面前,出现了另一个威胁。
灰色的巨龙扑在了它的身上,咆哮着咬住了它的翅膀。
这不在计划之内。这并不是她的底牌。
他们分明已经被她利用,又遗弃一旁。他们本该对她心怀怨恨,本该是需要提防的隐患,而非……帮手。
如今,他们却站在了神明的面前。
精神的毒渗入了神明的思维中枢,它的身体摇晃了片刻,这给了火焰以可趁之机。火蛇以极快的速度攀上神明庞大的身躯,将它漂浮的身体牢牢拴在了地上。在它的正前方,一柄战斧冲着它的面门直劈而下,凝聚了火焰的斧刃带起一阵爆炎,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又在刹那间复原。
……不,并没有完整地复原。巨龙把牙齿狠狠嵌入了伤口,将其再次撕开。始祖血脉的毒液腐蚀着它的伤口,巨龙并非它的造物,这外来的异物让它的身躯产生了剧烈的排异。
“这家伙,个头还真大。”少女落在魔王的身旁。“不像你,这么多年了,个头一点没长。”
魔王张了张嘴,喉咙与舌头都被灼得发烫。“就你这模样,还是别说话了。”少女笑了笑。
不,不。她必须喊出那个名字。她用尽全力让声带与呼出的空气共振。
“奥……缇。”


焰之魔导师解开了发间的缎带,粉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我其实不喜欢现在的你。”她偏过头去,用余光瞥向一旁
魔王咳嗽着,缓慢地吐出了几个字:“我……不意外。”
“你看,就是这点我最讨厌了。”少女打断了魔王的话,“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你也总是在做‘正确的事’,所以——才令人讨厌。”
“我喜欢那个不太正确的你。”那根曾经寄托着希望的缎带在她的指间被灼烧殆尽。“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的那个你。”
魔王动了动嘴唇。“我……对不起你们……”
“哈?”
奥塔莉亚夸张地扭过头,指着魔王的鼻子。
“想什么呢?我们可不是为了你而来的。”
“别自作多情了。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挑战女神的理由。”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奥塔莉亚的身旁凝成法阵,又缠在她的四肢上消弭了踪迹。在空气中明灭的火焰逐渐向她的方向汇聚,她的身后隐约显出了一条巨大的狐尾。“我们是为了自己而站在这里。”
“……我啊,其实还有很多事都没能弄清楚。”
奥塔莉亚向前迈出了一步。
“究竟谁是对,谁是错,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我不懂,我也不想去理解。”
“对我而言,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我清楚地明白自己讨厌什么。自认为正确的你很讨厌,高高在上的混蛋女神更讨厌。”
奥塔莉亚回头,朝着魔王露出了一个笑容。
“所以,我会用尽全力让我讨厌的家伙不好过。”


女神感到困惑。
它知道这条巨龙。早在它降临于这颗星球之前,巨龙便已经躲在洞窟中沉睡。它曾经驱使佩拉德把巨龙唤醒,尝试让巨龙成为自己的助力,或干脆杀死它以绝后患,这条巨龙却丝毫没有斗争的欲望,几番逃离之后,钻进了更深的地底。
这是一头何等懦弱的巨兽?拥有与神明相似的力量,却甘愿躲在地底,数千年不问世事。
但现在,巨龙却疯了一般与它缠斗。龙的翅膀已经被光流击碎,他却依旧狠狠咬在神明的翅膀上。那是仇恨,神明嗅到了仇恨的味道。
“我很好奇,巨龙。”
空灵的声音第一次在圣城中回荡。
“究竟是什么把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巨龙没有回答,一阵剧烈的痛觉在刹那间袭击了圣城周边的所有人,甚至连魔王的手都不由得一颤。这些只不过是向外泄漏的余波,由精神层面发出的冲击经由肩上的伤口试图将浮空的神明推入苦痛的深渊。
“噢……失去的痛苦。”
神明喃喃道,它那被分割开的脸依旧看不见表情。
“这是你向我掀起反旗的原因。”
光流再次贯穿了巨龙的翅膀——不,不对。神明有些不悦。它本不该失手。某一只更加渺小的蚂蚁在空气中布下了魔力,让光流的轨迹发生了偏折。
“渺小魔族,你胆敢触碰圣体的理由又是什么?”
长角的魔将没有回答。接上没多久的躯体并不能支撑他长时间战斗,仅仅只是辅助巨龙就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原先强壮如牛的他,在光流面前也很难撑得住几秒。
“你差点被魔王杀死。”他听见那无面的神明居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不会理解的。”
艾德伍斯用颤巍巍的手举起了战斧。
“我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魔王,而是为了我的族人,以及——为了我心爱的女人而战。”
哦,爱情。人类的叙事诗里充满了这些自认为浪漫的交配渴求。神明甚至不愿再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顺着它透明的双翼折射而出的光流直奔弱小魔族的躯体。光流这次正确抵达了位置,魔族却不知所踪。
是那只小狐狸。身着焰袍的少女不知把魔族藏去了何处,她踩着火焰,站在神明的身前。
它想,她确实很像稻荷。
“你挑战神明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因为……”
焰色的少女认真地直视着那具诡谲庞大的身躯。
“我看你不爽。”
“……”
神明第一次没有做出回应。
“我啊,最讨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混蛋了。你也是,魔王也是。”少女笑了笑,“我生平第一不想的事就是被你们这种人说教!所以,我要在你们开始说教之前,狠狠堵住你们的嘴。”
神明依旧沉默。
“我曾经死过一次。我总在追寻让我活下去的意义。贝尔,流浪者,魔王,我希望他们能简单地为我规划人生的意义,让我找到活下去的依靠。”
“——但现在的我,已经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奥塔莉亚目光坚定地指向神明。
“我要让我讨厌的混蛋们也不好过。我要让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在我这栽个跟头。”


为什么故事书里的角色都不在最开始用出他们的绝招?
魔王记得,佩诺朵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还有不想舍弃的东西。”
她认为她不是这样。为了最后的胜利,她可以舍弃一切。但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发觉并非如此。
她还保留着最后的私心。那是一个渺小而愚蠢的愿望。
“灰雾森林每年都会下雪。是和这里截然不同的,朦胧柔软的雪。”
尽管只是某人的一句无心之辞,魔王却无法否认,在她的心底,还残留着一个荒诞的、近乎渺茫的愿望——
若是能看见那雪就好了。
哈。魔王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给自己冠上了“弑神”的响亮名头,在自己的肩上压上“拯救魔族”的沉重负担,却没想到,最后的绊脚石居然如此可笑。
既然如此,该把最后的天真和活着回去的幼稚想法也一并抛弃了。
魔剑在手中颤动,数百年来的沉重魔力再度流入她早已遍体鳞伤的身躯中,但她的神志却从未如此清晰。过度充盈的魔力再次为她的躯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她甚至不得不分配出一部分魔力支撑着身体的形态。她不确定这么做能不能赢。一切都是未知数,这个计划在此之前从未成功过,她甚至无法预测下一秒的自己会不会暴毙而亡。
她极缓慢地撑直了身体。
魔力。翻涌的魔力在她的身躯中掀起风暴。它们在痛哭,它们在哀嚎,这些残骸承载了强大了魔力,也撑在了这些灾变者生前最后的苦痛、无助与愤怒。这和先前单纯抽取魔力的做法截然不同,这是一次彻底的豪赌。
“由我来……接受……”
魔王觉得自己正处在风暴的中央,不稳定的魔力将她的身体撕碎又重铸,她甚至无暇体会痛苦,光是在风暴眼中站稳脚步都是如此困难。浓烈的情感包裹着她的五感,在窒息与贯穿肺腑的风沙间,她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个影子。


神明显然注意到了脚下发生的这一切。在光流触碰到魔王那即将破碎的身体之前,火焰先一步拦下了它的步伐。
“你是不是有些太小看我了?”奥塔莉亚咬牙。
不,不。神明摇了摇头。蝼蚁本身不值得在意,脚下脆弱的魔族更是不需要它插手便会自行灭亡。但它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它不明白那从何而来,仿佛是飘散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暗香,让它的思考中枢有些混沌。
那究竟是什么?


身旁的风暴忽然停下了,仿佛所有人都在为中间的影子让出一条路来。那影子却不以为然,并不急着向魔王的方向走来,而是蹲了下去,在地上找着什么。
“你来了。”
那影子没有抬头。即便如此,魔王还是认出了她。
“你是……”
初代魔王,月之女神,西尔维。魔王没能把这些名字喊出口。
“初次见面!”
女人终于起身,她的手臂沾着泥土,看起来有些邋遢,一头如水的银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她举着一束小小的野花。
“这是给你的礼物。”
魔王有太多问题想问,却没有说出其中的任何一个。她只是有些木讷地接下了花束。“……谢谢。”
“去吧。”
女人轻巧地背过身去。
“去做你想做的事。”


艾德伍斯能体会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了。四肢接合处此刻痛得愈发厉害,每一次挥动战斧都如此沉重,眼前的庞然巨兽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不擅战斗的巨龙再次被甩在了地上,又再一次徒劳地扇动破碎的翅膀扑向怪物。身旁少女的攻势仍旧咄咄逼人,但即便是愚钝的他也能察觉到,少女的生命力正在逐渐被化为魔力的养料。
还能做些什么?他们应当向神明祈祷吗?艾德伍斯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这一切快些结束也好,至少,他想死于战斗,而不是当个逃兵。
再一次挥下战斧时,斧刃并没有砍中目标。是自己的体力终于到达极限了?艾德伍斯踉跄着在空中稳住身形,等待光流将自己击穿的那一刻的到来。
不对,并不是斧刃没能砍中对方。艾德伍斯猛地睁开双眼。
——一道黑色的光芒,将庞大的神明从中间劈为两半。


啊,啊。
它理解了。
已臻完美的神明本不该有疼痛,身体被割裂的痛楚却清晰地在它的神经中枢回荡。先前被隔绝时古怪的感受在此刻变得明晰,它明白,只有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这一点。
西尔维。眼前苟延残喘的蝼蚁使用的是西尔维的力量。
原来如此。
被一斩为二的神明并未修补自己的身体。相反,那美丽的神祗之姿在片刻间解体,由顶端伸出的光流织成了动物般的口器,从天而降,将魔王的身影层层吞噬其中。紧接着,剩下的部分化为长矛,将被包裹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刺穿,最后,喷涌的光流直直洞穿了千疮百孔的捕获装置。
不,不在那里。
随着几道黑光,它的身躯再次被肢解为碎块。魔王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它的身后。
痛。好痛。被割裂的痛苦不断磨损着它的精神,它再次重构庞大的身躯,发起了第二轮进攻。光刺宛如凝固的怒火,无论是否刺中目标都沸腾着前赴后继。
不可理解。不可原谅。不可饶恕。愤怒和痛苦占据了它所有的思考能力。
时隔千年,西尔维的意志再一次遭到了亵渎。美丽、纯真而愚蠢的她,她再一次遭人利用,再一次站在了它的对立面。它无法接受,它无法容忍。就算无法吞噬所有人类,只有这一只蝼蚁,只有……“魔王”,它一定会亲手杀死,将她以最残忍的方式撕裂千万遍,让她尝遍千万种痛苦再死去,以此偿还亵渎西尔维的罪孽。
它会赢的。它怎么可能会输?他们二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它已经在这颗星球上存活了数千年,而所谓“魔王”,不过是假借西尔维之名的、不到百岁的幼童。她的魔力从何而来,又有什么资本与它抗争?
恼人的黑色魔力再次缠上了它的身躯,又一次将它的肢体分割。够了,够了。它已经厌倦了这种疼痛,厌倦了无休止的追逐,对方却好似不会疲惫。完美的身躯在无休止的切割下也变得岌岌可危,它甚至能感受到肢体的末端在不断溃散。
明明眼前的魔王仿佛触手可及,她却总能在最后一刻逃脱它的掌心。只要稍加思考,神明就应当发现,这并不是单纯借助西尔维的力量就能做到的事,但现在的它已无暇顾及。它像是踏入陷阱,被猎人团团包围的棕熊。眼前的猎人明明如此弱小,它似乎可以轻易捏碎她的头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对方,只能眼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
它近乎怒不可遏,咆哮着再度向魔王进攻。
对,这次的感觉是对的。就算它没有眼睛,它也能感知到魔力流终于切实地命中了目标。
——魔王拦下了它的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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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ccu切错饼干的样子

//(;´Д`)对不起,我是笨蛋……


在一片废墟之中,外来者平静地凝望着这场世纪之战。
“咳……为什么要拦下我们!”
在他的身旁,粉发的少女、壮实的魔族青年与一头巨龙被黑色的流体压在地上。“你个混蛋医生!你想看着魔王死在你的面前吗!”粉发少女叫骂着。
我摇了摇头。
“她一定会赢。”
她一定会。
躁动着的黑色火焰缠绕着空中那个小小的身形,魔力的洪流将她卷入其中,无时不刻动摇着她的意志与脆弱的身躯,溢出的魔力在空中撕开黑色的裂口,能隐约看见其中无数向外窥探的黄色瞳眸——究竟是西尔维的,还是她的?
这种程度的魔力流早已远超人类或是魔族能承受的极限,她却依旧拼死维持着人类一般的形态,仿佛在向神明,向外来者们宣告:这就是渺小的她做出的挣扎。
它们将被它们所蔑视之物扼杀在摇篮里。


魔王第一次正面接下了神明的攻击。
即便眼前的神已经是强弩之末,光流依旧灼烧着她的手臂,皮肉被撕离骨骼,又在魔力的加持下强行重组归位。破坏与再生的痛苦周而复始地折磨着她的意志,她却不曾动摇。
她不能再躲开了。她必须正面迎击。
神明显然对她“毫发无损”的模样感到了片刻的惊愕——尽管这是她不知几次重组了身躯的结果,但这也足够让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神明有一瞬间的犹疑。“神无法击溃人类?”神明的脑海里一定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只是这一个想法就足以为她创造机会。
对,这是唯一的机会。
在那一瞬,她直奔神明的头颅冲了过去。
那巨大的身躯并不能像她一样灵活闪躲,仅仅只是一瞬的迟疑,她已经来到了神明的面前。将体内的风暴再度灌回魔剑,魔王深呼吸了一次。
然后,向下斩去。
在接触到剑刃的那一刹那,神明坚不可摧的颅骨在瞬间炸开,膨胀,又向着漆黑的剑刃坍缩,剑刃所及之处带起一阵连爆,在化作齑粉之后又被魔剑尽数吞噬。随着神明震耳欲聋的哀鸣,魔王的剑终于在神的躯体上留下了无可磨灭、无法恢复的伤痕。
她的剑一路向下,神的声音也在刹那间消失。它惊愕地意识到自己无法阻止身躯被对方吞噬。明明魔力相斥,魔剑那深不见底的瞳孔却不断吞噬着周遭的一切,仿佛她们的魔力之间从未存在隔阂,仿佛能容纳它所有的痛楚、愤怒与哀伤。
仿佛是那条银发小蛇的怀抱。
……呼。
戈德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想,她确实有些疲倦了。

蔑视一切的神明,最后被漆黑的魔剑劈成了微不可见的粉尘。

魔王把魔剑举向空中。我知道,那是胜利的讯号。
她回头,扯了扯嘴角。
“是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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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赢了
感觉铺垫很足,小肥觉得女神几乎是不可战胜的了,全盛月神也赢不了,何况有月神一点力量的魔王。没想到真给小兔子刀了。
还是说有反转?

(=゚ω゚)=可不是“一点”月神之力
魔剑里储存的是千年来魔族收集的灾变者遗骸,之前的魔王只是单纯当魔力储备来用,最后选择彻底接纳遗骸,接受所有遗骸中残留的临终情感才见到了西尔维
为什么能见到西尔维确实没有在剧情里明说,但应该也猜得到,最初的遗骸就是西尔维神躯的一部分
( ´∀`)送花象征的是小蛇的认可噢,相当于得到了使用“空间”权能的许可
至于为什么魔王拥有资质,该回顾魔王的背景篇了(=゚ω゚)=


弑神者从空中坠落。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远远超越了极限,借助魔力维持的外形此刻也已抵达崩溃的临界点。她那千疮百孔的躯壳宛如一片枯叶般轻飘飘地落下,在空中黑色流体的引导下,落在了我的臂弯里。
“……怎么样?”
她已经没有支起头的力气了,只能倚靠在我的手臂上,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帅吗?”
“嗯。”我点头。
“……非常帅。”
她的手指动了动,我心领神会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掌心里的温度正在快速流逝,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手,试图将更多温度传递给她。
“我……”
一柄光矛停在了我们的正前方。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女神被黑色流体织成的巨网拦在我们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过你不会插手的!”女神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至少在最后,我要——杀死玷污西尔维的她!”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平静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女神。
“你想要知道答案吗?”
“什——”
我只是轻轻一碰,魔王脸上的面具便应声而碎。
女神在那一瞬僵住了。她仿佛忘记了呼吸。
“……西尔维?”
“不,她不是西尔维,但她是西尔维的延伸。”
魔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带动了伤口,发出了两声沉闷的咳嗽,仿佛破风箱里鼓出的噪音。流体正极尽全力修补着这具破破烂烂的身躯,我把手指放在嘴边,她便安静了下来。
“很抱歉,这是为了让你轻敌而布下的骗局。我向你撒了谎,人类与魔族已经成功制造出了西尔维的仿品,魔王,她就是最后的实验体。”
“哈……”
不知为何,女神却好似如释重负。
“果然,能杀死我的,只有西尔维……”
“你错了。”
魔王缓缓说道。
“我生于魔族,在人类的城镇中长大,与魔人相伴,被堕天使抚养,依靠十余年的努力登上了魔王之位,借助我所能借助的一切力量打败了你。”她猛地咳嗽了几声,“戈德,你并非被西尔维击败。我是魔族的造物,我是你眼中“蝼蚁”的一员,是你所轻视的这一切铸造出的结果——”
魔王撑起遍体鳞伤的躯体,暗黄的眸子直直望着眼前将死的神明。
“击败你的人,是我。”


“哈……哈哈……”
女神忽然笑了起来。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意义’……哈,没错,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
“的确,你是真正……完整的存在。不论是能力,还是对这些羔羊的恶意与玩弄,确实还是你更胜一筹。”她用仅剩一半的身躯大笑了起来,“就连你所宠爱的……你圈养的……‘魔王’!都依旧是你剧本中的玩物。多么可笑,多么讽刺!这才是真正的蔑视,这才是你最冷血的地方!”
魔王皱起了眉头,眼前女神的表现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我则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她的生命不断流逝。
“‘魔王’。好,我承认你,你是我正视的第一头羔羊。”戈德转向魔王,“作为承认的象征,让我给予你最后的忠告——”
“不要悔恨,尽情仇恨你身后的怪物吧。他将继续玩弄你的命运,他正是一切悲剧的源泉。”
魔王挣扎着起身。“等等……”
然而,女神已经不会回答了。她的身躯落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埃,那双碧蓝的眼睛永远黯淡了下去。
立于顶点的神,落在了尘土中。


率先冲上来的是艾德伍斯。他本该多一些犹豫——他四肢的伤疤仍未消去,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紧接着是奥塔莉亚,她哭着呼唤着魔王的名字,在她身后,舍弃了人身的巨龙也在缓缓挪动自己的爪子。
“……我没想到。”魔王的头再次耷拉了下去,“我没想到,在一切的最后,我并不是孑然一人。”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至少,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我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但现在……必须和他们告别了。”
黑色的网拦住了他们的脚步,艾德伍斯的脸上满是错愕,奥塔莉亚则极快地将惊讶转变为怒火。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在奥塔莉亚的火舌触碰我的身体之前,我和魔王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魔王——只有她毫不惊讶,她只是缩在我的怀里,像只兔子。逐渐衰弱的身体从客观层面上剥夺了她所有抵抗的能力,她把头靠在我的胸前,小声地喘息着。
“我们会去往何方?”
“一切开始的地方。”


朦胧而柔软的雪自空中飘落,星星点点地落在魔王的发间与肩头,却并未被她的体温融化。我拂去她发间的雪,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片雪花落在了魔王的鼻尖,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她耷拉着的眼皮动了动。
“我们回来了。”
现在并不是飘雪的季节,但我想,这小小的作弊是可以被原谅的。在难以积成气候的细小雪花中,我推开了木屋的门。
“……就在这里吧。”
她的手指轻微地触碰了我。
“我想多看看雪。”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了屋外的木椅上,在她的身旁坐下。她把头靠了上来,倚靠在我的肩头,才勉强支撑住上半身的重量。
沾染了灰与血的兔耳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在我的眼前轻轻晃动。
“我想起来……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我其实很惊讶。”
“哦?”我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没想到我有这么坏?”
“毕竟你是讨伐了魔王的‘森林贤者’嘛。我想,以你的立场,想要杀死新的魔王也无可厚非,对吧?”魔王眨了眨眼,“……我真正好奇的不是这个。”
“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呢?”
“你看不上这里?我花了很多年才建好这座堡垒。”我埋怨道。
“身为击败魔王的大英雄,本该受人爱戴,你却躲在这穷乡僻壤的郊外,生怕被人看见。”魔王的嘴角动了动,“我原先以为你是在恐惧什么,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了……”
“你所恐惧的,是‘与他人建立连接’。”
“……甚至包括我。你想靠近我,却又在最后一刻把我推开。”魔王的手动了动,放在了我的腿上。这一次,我没有躲开。
“还挺惹人厌的,对吧?”我低声说。“我伤害了你很多次。”
魔王摇头。
“不。相比起那个完美无瑕的森林贤者,每当你展露出无法控制的情感时,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离真实的你又近了一步。”
魔王尽全力握住了我的手。
“我所迷上的,并不是‘森林贤者’,而是狼狈地犹豫着,想要成为恶人却没办法真正狠下心,在善与恶之间游走的……迷茫的你。”
连贯地说完这段话并不容易,魔王中途喘息了好几次,最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
她的脸颊难得地有了些血色,仿佛自问自答一般小声地念叨着,“可恶……果然还是很羞耻……”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干,干嘛!”魔王忽然用脸撞了我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轮到你了!”
“我啊……我最开始,也没有这么喜欢你吧。”
看着魔王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我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最开始,我只是单纯把你看作威胁,以及,怀抱着一种近乎猎奇的态度——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摧毁你的意志?”
“听起来有些可怕。”魔王那柔软的脸颊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忍不住戳了一下,她便鼓起腮帮子以示抗议。“我之前得罪过你吗?”
“我只是无法理解。”
我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只是……被深深吸引了。”
“无论如何受挫都无法被摧毁的意志,不管跌倒了多少次,都能从尘土中再次爬起。还有……”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会再次对我露出笑容。”
“我迷上了这样的你。”
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兔子的耳朵耷拉得更低了,她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埋在我的胸口,用脑袋蹭着我。我知道,她害羞了。
过了很久,她从我的身上缓缓抬起头来。
“即便如此,也必须告别了。”


雪渐渐停了,落日的余晖将那对依偎着的身影染成了温暖的橙。
的确,该告别了。
只是这一切并不会如她所愿。
我已经撤去了在她体内维持生命活动的流体,但她的呼吸正在趋向平稳。我明白,一切已经开始了。
魔王……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她略带疑惑地望向我:“这是……回光返照?”
不,不止于此。地底流动的魔力脉络,空气中躁动的魔力团,以至于——生灵们体内的魔力,正向着魔王流去。
她将迎接一个耻辱而讽刺的结局。
我用不带任何的感情的声音宣判了属于她的结局。
“你将成为新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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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僵住了。
源源不断的魔力正在自发修补她的身躯,她明白,这不是谎言。
“‘成为神明’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颤抖着。
“和女神一样,你会逐渐吞噬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生命,吸收足够多的养料,羽化成神,最后回到‘神巢’。”
“如果我拒绝呢?”她沉下脸。
“你的意志无法左右这个过程。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吞噬一切。”
“那么——自杀呢?”
“你做不到。”我坦然道,“‘羽化’已经开始。自女神死去的那一刻起,已经没有人可以夺走你的生命了。连我也做不到。”
魔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绝望爬上她的面孔。
“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
她冷不丁开口。
“——你还留有后手,对吗。”
我挑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如果你想要让我‘羽化’或是陷入绝望,大可以让我留在原地,这样的话,我最先吞噬的就会是奥塔莉亚和艾德伍斯他们几个。我的‘羽化’速度会更快,也更有利于让我陷入绝望。”魔王略加思索,“但你没有。你拦住了他们,费尽心思把我带回了这座坚固的壁垒,说明你仍在拖延……”
她抬起头。“那么,你最后的底牌是什么?”
为什么又被她看透了呢?
尽管如此,我的回答也算不上是个好答案。
“我的确在拖延你的羽化进度,但我也拥有解决方案。在你羽化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会从头来过,回到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刻。这并不由这里的‘我’操控,即便杀死这里的我也没有意义,这一条被写入了世界的规则。”
“——这就是我的权能,时间逆流。”
我轻笑了一声,就像所有极恶的反派一样。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泡影。你所经历的苦难,结交的朋友,立下的功绩,你创造的一切与留下的伤痕,都会在不久之后化为虚无。”
这才是真正的亵渎。


我等待着。
不知为何,我的内心从未如此雀跃。我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包括我对她的激怒,她之后的反应,都会在片刻之后的重置中化为乌有。我究竟在等待什么呢?我在等待她崩溃吗?不,不止如此,我在等待她彻底撕下伪善的面具,等待她合理的怒火,等待她彻底耗尽对我的耐心与希望,等待她举起剑——
“你在等待我对你发火……你在等待我伤害你吗?”
“——”
我哑口无言。
“我——”
在这漫长的寂静里,我发出了第一个音节。
“我在等待你的惩罚,你的制裁。”
“我——抹消了你的价值,欺骗了你的感情,现在,连这些伤害都要化为乌有之前,你拥有资格审判我的罪行。”
我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至少,你应该狠狠揍我一巴掌。”


魔王沉默了很久。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你是有那种……受虐的癖好吗?”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我的意思是,你应当愤怒,你有太多理由可以愤怒了。现在的你应当对我发泄怒火才对,是……是吗?”
“……别着急,开个玩笑而已嘛。”她挥了挥手,“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愤怒?”
“为,为什么……”我一时被问住了,“当然是因为我辜负了你所做的一切……”
“好,好。”
神化的进程正在不断推进,我能看见她的手臂上已经长出了洁白的羽毛——对她而言,此刻体内发生的剧变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但她却一如往常地牵住了我的手,仿佛安抚我的情绪一般轻拍着我的肩膀。
“首先,我并不认为你辜负了我。”
“光是打败女神就已经耗尽了我的全力。羽化成神,吞噬世界,我确实没有料到这些发展。我也隐约能察觉到,自己离真相还有很远的距离,我仍不知道一切的根源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当我得知世界不必毁灭,我也不必成为这个罪人之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医生,我远比你想象得要更释然。”
“其次,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完人,也没有愚蠢到觉得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世界的命运。这并非意味着对命运俯首称臣,而是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即便如此,我依旧会拼尽全力尝试在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前进。受限于我的认知,在旁人看来,这条道路可能通往错误的方向。”那双黄色的眸子无比坚定,“但是,医生,我并不后悔。”
“最后……”
她的肩膀松懈了下去。
“医生,我认为我是幸运的。”
“我做了很多大胆的决定,收获了太多的谬赞和来自他人的爱,也做过很多愚蠢的行径,为了自己的目的葬送了数不清的生命。而现在,在这潇洒而愚拙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之时,在我即将迎接自己的失败之时,忽然被人告知,我们还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淡然地笑了笑,“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而言,这是多大的慰藉啊。”
“如果世界重置,‘我’是不是不一定会出现?或许会出现比我更强大的‘魔王’,带领人们走向真相?那我倒也乐得轻松。非要说有什么私心的话……我希望我深爱的人们都能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我夺去眼睛,或是砍断四肢。”她自嘲地笑了笑,“不愿出门的龙,就让他一辈子都别出门吧,千万别再遇上我这种坏人。”
“……啊,还有。”
她扶着我的肩膀,伸手抹开我眼角的泪水。
“希望你能不用背负这些负担,希望你能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可泪水依旧止不住地从她的手指旁滑过。
她握着我的手,向前伸直,两枚戒指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她微笑着,偏过头来。
“在一切的最后,能把你真正的故事告诉我吗,医生?”


我闭上了双眼。
“好的。”
从屋檐滴落的水滴凝固在空中。
不止如此。随风飘荡的草叶,逐渐被云层吞没的夕阳,空中的飞鸟,周遭的一切在某一个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魔王的动作也在那一瞬陷入了凝滞。我缓缓睁开双眼,黑色的流体在我们四周画出了一个球体,以奇异的姿态包裹着这片半径一米不到的球形空间。脚下的草叶再度摇晃,魔王猛地抬头。“这是……”
“我借助能力,暂时创造了一片时间的缝隙。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会被任何人得知。”
并非停下了整个外部世界的时间,而是放大了毫厘之间的间隙。为了尽可能延长这个缝隙,黑色球体的范围已经是我的极限。
我一反先前散漫的态度,皱着眉头握住了她的手。“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吧。”


“首先,‘神’是一种寄生文明。”
对,寄生。在了解了这颗星球上生物间的这类现象之后,用这个词语来描述它们再贴切不过了。
“魔力,魔素,或者是别的什么称呼,这是一种诞生于精神的力量。一个文明的社会化程度越高,不同思想之间的碰撞越复杂,‘魔力’的量就越多……不,这么说还是太繁琐了。简单来说,魔力诞生于文明的智慧与混乱。”我斟酌着语句,试图让她更好理解。“但拥有强大魔力的位面往往也拥有强大的实力,难以捕食。为了更安全地量产魔力,某个文明发明了一种做法:它们将自己的幼体作为种子散播在各个位面,寻找刚刚萌发智慧生命的星球。它们会让种子里的幼体仿造这些智慧生命的外形,以引领者的身份带领这些‘人’前行,不断发展,整个星球上的魔力就会不断增加。直到时机成熟,幼体就会吞噬这个世界的所有魔力,完成收割,回到神巢。”
魔王显然还有些一愣一愣的。“就是说……神……不是这里……呃,这个‘星球’的人,而是装作好人帮助我们,实际上是为了入侵这里?”
……倒也没错。至少她理解了大意。
“是的,基本上……是这样。”我叹了口气,“这些‘神’一般会控制人类的思想,建立稳固的政权,在人类拥有反叛的力量之前,就完成收割。”
“不能反抗那群混蛋吗?什么……神巢,之类的?”
“幼体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要时机成熟,刻印在幼体体内的本能必定会让幼体吞噬整个世界。”时间正在飞速流逝,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我深呼吸了一次。
“——我曾亲身经历过这一切。”我顿了顿,“我吞噬了属于我的世界。”
魔王不由得握紧了我的手。
那时的我还天真地相信,自己真的能忤逆刻印在体内的命运。
“但我依旧相当不爽——你应该也能猜到,被夺去珍视的一切是多么令人恼火。为了从它们的手中逃脱,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将自己的时间向前调整了一小部分,让自己的形态不再‘完整’,也就不会被强制‘归巢’。”
我也自此背上了他们所有人的生命。
“自此之后,我就一直在位面间……四处飘零。‘调整’掀起的余波将我不知送去了何处,我在漆黑且寂静的宇宙间游走,直到——发现了你们。”
“你们很特殊。我调查了这个世界的魔力水平,按照计划,你们早在千年前就该被神‘收割’才对。‘神’并没有消失,却不知所踪。也正是因此,你们获得了宝贵的发展机会,文明得以苟延残喘。”
“那是因为戈德被西尔维封印了?”
“‘双神’很少见,但留给你们的时间依旧不多。在我抵达这里的数十年后,戈德还是苏醒并羽化了。”我撑着额头,尽力回忆着这些‘初始资料’。“在她吞噬世界之前,我使用了能力,将时间倒转回一切发生之前。”
“因为……”
看着她的表情,我意识到,魔王已经猜到了那个愚蠢的答案。
“是的,因为我想拯救这个世界。”


那是一段地狱般的日子。
碍于存在形态不同,我的“本体”无法直接干涉这个世界,必须制作一个与人类相似的“容器”。能让整个世界时间回溯的“浊世之潮”不仅会对我的精神造成影响,也会给我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的容器带来极大的负担。我只能尽可能谨慎地使用能力,在双神的夹缝间寻找拯救世界的方法。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重来了多少遍才接触到了众星捧月的女神戈德。语言不通,被人误解,遭到驱逐与攻击,会死。流落街头,无法摄取足够的食物,会死。肢体破损,感染疾病,会死。我并不喜欢死亡的体验,但大多数情况下,我别无选择。
我逐渐放弃了计算回溯次数,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漂浮在外太空的“本体”。身为容器的我记忆容量有限,记住发生的一切会对我的身体带来太大的负担。记忆数据一并上传至本体,这里的我只需要记住最基本的常识与语言,整理好的经验,以及目标。
但当时的我依旧充满希望。只要杀死女神,就能以最小的损失拯救这个世界的生灵,让文明延续,让他们走完我未曾走过的路。我拥有时间——我拥有无限的时间。只要能抓住一次对方的破绽,就能拯救所有人。
而后,在某一次,女神被魔王杀死了。
那是我——在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魔王”。
那只是擦肩而过的匆匆一瞥,她并没有注意到我,我也被成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我认为一切结束了,我不必再背负这沉重的救世使命。亦或者说,我在潜意识里认为,拯救这个世界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减轻我吞噬自己世界的罪孽。
而后。
而后,魔王“羽化”了。
她成为了新的神明。


我无法接受。
在下一次回溯开始之时,我用一块铁片杀死了自己。

这个世界的人类和本体的形态很不一样,容器内的激素水平会严重影响我的思考能力,名为“情绪”的惯性时常会让我无法合理行动,就像这次不合时宜的自毁。
那时的我仍无法理解这一切。魔王究竟是谁?她从何而来?她为什么会羽化?再一次回溯时,自称“魔王”的个体成为了我的新目标。在数次失败与回溯的过程中,我逐渐了解了她的背景:一个意志强大、精神坚韧的个体,出身不算优渥,却拥有其他个体难以匹敌的力量。我也很快发现了这背后的秘密:她是远古双神之一的复制体。
我决定与她接触。
那一次得进展出奇得顺利。我与魔王以合作伙伴的身份结识,在对抗女神的战斗中成为了挚友。我们把酒言欢,畅谈对未来的设想。我借助积累至今的经验为她提供帮助,她则靠说一不二的气概与手腕集结了被人类社会排挤的“魔族”。
我结交了很多朋友,在魔王的介绍下,我甚至找到了一位温柔体贴的伴侣。我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魔王作为见证人向我们祝酒。在婚礼的间隙,魔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也找到了归宿,我算是放心了。”
“我之前不让你省心了?”我打趣道。
“没。”她点着了烟,“我就是觉得……你之前看起来没事,实际上整个人闷得很。卡特琳娜是个好姑娘,你得好好对她,她能成为你的理解者。”
不。我在心里苦笑。没有人能真正成为我的理解者。
那一次的结局荒唐而可笑。卡特琳娜是女神安插的背叛者,她在最后扰乱了我们的计划。即便如此,在牺牲了无数的战友之后,魔王依旧杀死了女神。幸存者们欢呼着将魔王抛向空中,在被送去医治之前,这位英雄转向了我:“对不起,我……”
而后,羽化开始了。
并肩作战的战友们被她不受控制地吞噬,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躯逐渐向“神”进化。她尝试杀死自己,却屡屡失败。她已经无法发出人类的声音了,只能用悲痛的目光望着我,那双颤抖的爪子捡起了地上的手枪,递给了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
“不,我没法杀死你。”
使用人类的躯体时,我无法直接发动长时间的回溯。为了保险,我设置了两个回溯的“扳机”。其一,是神明彻底羽化之时。如果等待羽化完成,意味着她还要承受更多折磨。
其二,是我的“容器”毁坏之时。
我接过了枪,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但我可以让这一出荒唐的惨剧早些结束。”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指着我的是火把与刺刀。
这并不合理。我回溯的时间锚点应当未曾改变,女神戈德苏醒的那一年是我锚定的回溯点。但这一次,文明的发展水平和先前天差地别。这个世界的魔力充沛得难以置信,每个人都可以使用一定程度的魔力。与之相对,政教合一的女神教成了整个世界唯一的信仰,科学技术的发展水平相较先前的世界往后倒退了千年有余。基于魔力的简单机械得到了广泛应用,但对于魔力本身的研究被严加管控。魔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针对魔族的审判每一天都在各地上演。魔力不足的人类也被认为是“异端”,遭人冷眼、被人排挤已经是最好的下场。若是被怀疑与魔族有染,就会一同被送上火刑架。
很不巧,我成了这样的倒霉蛋。
就在我打算再度回溯之时,一队魔族攻入了我所在的村落。原先和我一同被处刑的人类与魔族们被这支队伍救下,令人意外的是,领头的魔族看起来比我还要矮一截。
当她摘下头盔之时,那头白发让我认出了她。那是仍未成为魔王的魔王。
顺理成章地,我加入了他们。在调查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问题远比我想象得要更为严重。大量的回溯操作也会渐渐影响世界本身,每一次重来的世界正在趋于紊乱,上一个世界的常识并不能完整地在下一个世界应验。如果要比喻,这一次的魔王就是抽中了下下签。
这一次的情况远比先前要更为艰苦,这些不成形的魔族反抗军在规模与力量的强弱上都不容乐观,比起正规军,这更像是一支有老有小的逃难队伍,光是维持队伍的温饱就几乎耗尽了魔王的全力。更糟糕的是,如果对于魔力和神明本质的研究进度不足,想要阻止女神难于登天——这个世界的魔王甚至尚未觉醒西尔维的力量。我能为他们提供的帮助十分有限,在高浓度魔力的影响下,容器的状态也很不稳定,尝试教导他们时,我甚至会忘记关键的资料与数据。
我看不见胜利的希望。
从合理性的角度出发,最好的方法是直接启动回溯。我们持有的杀伤性武器十分有限,为了确保能快速死亡,不用在失败后经历漫长的苟延残喘,我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登上了碉堡的楼顶。
“等等……你要做什么!”
某个人拉住了即将纵身一跃的我。她的力道大得要命,我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脱臼了。
是那个尚不成熟的白发少女。
“你……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和我说。”此刻的她还没学会那套极具感染力的话术,声音因紧张而结结巴巴的。她尝试压下声音,以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我知道,现在的条件很艰苦,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去争取……”
“我喜欢你。”
魔王愣住了。
魔族的少女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她的脸在片刻间一阵红一阵白,牙齿打着战,目光四处游离,哆哆嗦嗦地问我:“你,你是……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当然是在逗她。
这十几岁的丫头应该还没见过像我这样面不改色撒谎的混球。坦白来说,我只是觉得有趣。在上一个世界,我很难想象魔王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个世界的她就像是一整块无处下手的钢板。像那样的角色居然会在我面前不知所措地捏着手指,确实很有意思。
她的脸红得愈发厉害,像是昨晚餐桌上的甜菜汤。趁着她片刻的动摇,我忽然甩开了她的手,攀着碉堡的矮墙一跃而下。
那么,再见了,可爱的魔王小姐。
……正当我打算潇洒地和这个世界告别之时,她在空中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要!”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
看样子是被矮墙上突出的碎砖划伤了,她的手正一点点往下滴着血。
但更多的,是淅淅沥沥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夺眶而出。“你这算什么啊!”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哭腔,“对我告白了,又突然自己去死……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啊!”
啊?
我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会有人因为我的死而愧疚吗?
我清楚,只要触发回溯,这一切都会化为虚无。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为我的死感到悲伤,亦不会有任何人为我的生感到喜悦。
但在我死前的那一刻,她会是悲伤的吗?
在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在她的帮助下爬回了碉堡。她抱着我痛哭着,用拳头砸着我的后背,仿佛寻死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我的身躯僵硬而缓慢地回抱住了她。
那是我走入歧途的第一步。


在此之后……
在此之后,我的记忆被封存了。
能够读取的内容只剩下结果:失败。这只是本体记录的无数次失败中的一次。失败的原因是魔王的死亡,在女神羽化之前,我选择了自尽。
被封存的不止这一个世界的记录。自此之后,接连有大量的“异常数据”遭到封存,我只能通过结论报告推测在那些世界里发生了什么。死亡原因里充斥着大量的“自尽”,即便人类的我也能使用短时间的回溯,在某些情况下,女神和魔王依旧存活,我也会选择以自我了结的方式强行重启整个世界。
随着时间推进,在自尽之外,记录里出现了更加刺眼的死法。
“被魔王杀死”。
这个新理由的数量不断增长,在死亡原因一栏与“自尽”交替出现。直到最后一次被魔王杀死,我的本体做出了判断:人类的“我”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完成任务,必须进行修正。
根据本体的推断,最主要的诱因是代称“魔王”的个体。与其接触之后,身为人类的我的精神状况会急剧恶化,对自我的自毁倾向与对他人的反人道行为同时增长。即便在封印了那段“异常数据”之后,与魔王接触也会对我执行任务的状态产生严重负面影响。为了更高效地找到拯救世界的方法,本体将所有关于魔王,甚至关于记忆调整的信息全部封存。为了防止精神崩溃,模糊了重置的次数。在新的回溯中,我几乎无法得知之前发生的一切。先前回溯的记忆大部分只剩下模糊的印象,更早的则什么也不剩,只留存于漂浮在外太空的本体之中。
我只会被告知通用常识,关于这个世界“双神”的资料,以及一句警告:警惕名为“魔王”的个体,因为我曾无数次死在她的手上。
是的。如果一切如常,按照计划,我会像之前的每一个我一样,带着拯救世界的使命与经验降生于世,作为懵懂而弱小的救世主踽踽独行,尝试用脆弱的生命和无限次重来的机会扭转这个世界的悲剧。
以及,我被告知,我拥有唯一的宿敌。
“魔王”。


这一次的我本不该苟活至今。
按照本体的判断标准,这个世界能走到最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过量的魔力意味着“神之种”的催化取得了显著成效。包裹神明降落的神之种会扎根于这颗星球的土地之中,不断向地底输送具有“催化”性质的魔力。
人类偶然间发现过一种食物。在感染了某种寄生真菌之后,受刺激的植物不会开花结果。相反,它的茎会不断膨大,产生菌瘿,变得富有营养且鲜美。神之种正是扎根于星球的寄生菌。它在空气与土地中散播的魔力正像是真菌的孢子,在它的刺激下,逝去的智能种世世代代积累的魔力在地底汇成“大流”,等待成为神明的食粮。
按照计划,戈德本该在千年前吞噬这个世界,却遭到西尔维的阻挠,人类因此多了一千年喘息的时间。但这个世界的女神教发展兴盛,打压了针对女神与魔力的研究,导致整个世界的发展水平极度落后。但躁动的魔力已经超出了限度,地表的其他智能种在神之种的催化下遵循本能尝试向神明的姿态进化,这就是“灾变”。
女神苏醒在即,教会当权,灾变横生。对于这类没有希望的世界,最有效率的正确做法应当是直接通过自杀触发回溯,重启整个世界。但过量的魔力同样影响了我的思维与记忆,本该自行了断的我在那一刻看见了一个模糊的画面。那是上一个世界的我。他和某个白发的女性依偎在一起,遥望着远方的日落。
我愣住了。这不公平。
我不曾拥有父母,没有人会因我的诞生而感到喜悦,甚至没有人能为我洗去降生时沾染的血水,我就必须用脐带勒断自己脆弱的脖颈。少年般的骨架勉强支撑起了婴儿般脆弱的身躯,我艰难地趴下,跪在地上用干涸的喉咙哭吼。
同样是失败者,为什么这一次的我必须急切地奔向死亡,而上一个我却拥有了——爱?
我不甘心。
在那一刻,我放弃了自己的使命。
我想要作为一个人度过短暂的一生,我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我想要与人交谈,我想要与他人建立联系,收获喜悦,又在分别时品味苦痛。
我赤裸着身体在草原上奔跑,体会着一个生命应得的一切。
我想要爱他人。我想要被他人所爱。


我以近乎玷污的方式不断挖掘着自己的过往。
充沛的魔力与发达的法术成为了我的助力,借助魔药影响记忆,通过催眠术回溯过去,借助吐真剂寻找埋藏在潜意识里的往事,我用尽了一切手段,只为看见那些零碎的片段。前一刻我与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许下誓言,后一刻我们的刀与枪便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前一秒我将她制成了精美的人彘,后一秒她将我的身躯削得只剩头颅;她在废墟里抱着我的肩膀,一边抽泣一边说,“不准离开我”;下一个瞬间,我对着她血肉模糊的尸体愣神,喃喃道,“是你违背了诺言”。
那是我们所经历的一切。
这一切就像是诅咒。通过逐步接受本体的权能,我所能获得的资料也越来越多。我逐渐得知本体的限制能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即便被封印了大部分记忆,即便收到了警告,我与“魔王”的命运总会紧紧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割,亦无法逃离。
我的精神也逐渐偏离了最初那个完美而理智的我。就像这一次的我。只是想起了一段关于魔王的模糊记忆,就足以让我放弃自戕,走上歧路。
按照本体的推测,我正在逐渐偏离自己的本意——我与拯救世界的目的似乎越行越远。
短暂的刺激与愉悦让我放弃了对长远目标的追求。本体如此推断。
而我已经深深沉溺其中。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其中的一部分,我已经在魔人化时告诉了她,但那时的我仍对她有所隐瞒:我告诉她,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却没有告诉她,不断重启世界的人正是完整的“我”。
“我并不是什么受害者,而是真正自以为是的加害者。”我笑了笑。“就像是故事的最后一章才会出现的隐藏反派一样。”
“隐藏……反派啊。”
我没想到的是,魔王也笑了。
“不错嘛,听起来像是能配得上魔王的恶人。”魔王撑着头,“故事的最后一节才出现的大恶人,与不择手段一意孤行的魔王,听起来很般配,不是么?”
“过于充沛的魔力与宗教的影响力……我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些因素。”她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有意思。照这么看来,要是在魔族内部推行统一的宗教,是否能减少内乱的发生呢?不过,宗教所必需的神秘性确实会对本源的研究产生影响……推行支持学术文化的新兴宗教,可行吗?”她思考了一会儿,又自嘲似的笑了笑。“哈,不过这些知识也都没法带去下一个世界了。希望下一个世界的‘魔王’能早些开窍吧。”
“……比起这个。”
她忽然话锋一转,俯身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腕,二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吐息带来的水汽。
“我……”
她凭着一股冲劲拉近了距离,却欲言又止,一改先前释然的模样,紧皱着眉头,咬着下唇,像是在犹豫什么。“我……”她再度尝试开口,这一次,她闭上了眼睛,用额头紧紧贴着我的手背。
“……魔族里流传着一个传说。”
“数百年前,一位谋反失败的魔将被魔王的大军逼上了死路。若是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他却不曾退缩,血战而亡。人们传言,像他这般壮烈的枭雄,却在开战的前一夜,为一路跟随他的舞女而悲叹。”
“‘我已功成名就,虽败犹荣。但佛兰德斯,你该去往何处,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医生,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再度抬眸时,她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无论她之前表现得有多么释然,离别总是痛苦的。
即便想要在我离开前表现得更加轻松,不让我有更多的负罪感,现在的她也已经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我对于自己的人生……并没有什么遗憾。”
她的手颤抖着。
“没能拯救的人,没能赢下的战斗,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这一切,我对于这个结果没有遗憾。但是,但是……”
“——我没能拯救你啊。”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
“即便我们会忘记这一切,只有你,只有你还被囚禁在残酷的循环与使命之中。可恶,可恶啊……!”她低下头,“我不甘心,只有这一点,我不甘心!如果我再强一点,如果我能做得更好——是不是就能斩断捆在你身上的枷锁?”
“……你弄错了吧。”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还不明白吗?会死去的人是你们,是我杀死了你们所有人——即便重来,下一次的‘魔王’也不会是这一次的‘你’了,我是明白的啊!”我的声音近乎嘶哑,“唯一能活下去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魔王含着泪,缓缓抬眼。
“——那不正是最大的惩罚吗?”
一切的辩解与愤怒在这一句话之下变得苍白无力。我失魂落魄地垂下头去。
“……但是。”
魔王忽然抹去了眼泪,抬起头来。
“即便和你所遭受的漫长苦痛相比,我只是个幼稚的孩童;即便我的生命即将在不久后消逝,即便你甚至无法记住我的模样,即便……我无法对未来做出任何预测……”她的声音再度哽咽,“即便如此,我——依旧要以魔王怀特之名,向你发誓。”
“——我会拯救你。”
“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要经历怎样残酷的旅程,无论那时的‘怀特’究竟是不是我……我一定会拯救你。一定。”


我说过很多谎。
为了保全性命,为了不被视作异类,为了隐瞒真实的意图,我习惯将真正的自己包裹在谎言织成的壳子里。
我没有向谁展露过彻底的真诚。
——甚至,即便此刻,面对眼前向我发誓的魔王,我依旧说了一个谎。
我沉默地紧抱着小小的兔子,她也用力回抱我。我和她都清楚,告别的时刻到了。
我们的故事会在此结束,这个世界将回归原点。
不论有多痛苦,我们也必须前行。
只不过……
一根黑色的针直直扎入了魔王的后脑,直达脑髓。黑色流体在片刻之间入侵了她的中枢神经系统,魔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医……医生,这是……”
这是最后的谎言。
她的大脑承受了过量的刺激,甚至难以组织完整的语句,只能用不解的眼神望向我。
“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
黑色流体正在不断同化她的身躯。在过去“治疗”的过程中,我已经在她的体内埋下了足够多的“引子”,现在,是时候唤醒它们了。
我从没有试验过这个危险的计划,但我却前所未有地心安。
一定能成功。我相信,先前的“我”应当也已经成功过不止一次了。
“——能活下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会瞒过本体的眼睛,把我本该上传的记忆资料替换成你的记忆,并设置一把‘钥匙’。当下一个‘我’使用这把钥匙时,就会在我自身都无法察觉的前提下,将你的记忆交还给下一个‘你’。”
意识正在不断抽离,储存至今的魔力全部用来织成这个瞒天过海的骗局。我用仅剩的气力向魔王做着最后的说明。“我只能保证把你的记忆数据递交给下一个你,并不能保证它们能被正确地读取……考虑到对大脑的保护,下一个你在最开始大概只会看见一些模糊的印象。”
魔王的嘴唇翕动,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但你所做的一切一定不是无意义的。你的抗争,你的经验,你的知识,可以将这一切向未来传承……咳咳……”黑色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流下,身躯正在逐渐崩溃,露出其中黑色的本质。“本体对你……甚至对‘我’都有所顾忌,它并不会在最开始把完整的资料全部交给下一个我。但怀特,我相信你。如果能把你所经历的这一切传承下去,一定……一定能够改变什么。”
“你的意思是……”魔王拼命地尝试挣脱脑后的流体,“由我……取而代之……那你呢?这一次的你,岂不是会彻底消失!”
“只要你能记住我,我就不会消失。”
不断碎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在一切结束的那一天,当我们不必遭受束缚,我们可以靠坐在一起,悠闲地回顾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将我们两个人的记忆拼合在一起,就能拼凑出属于我们的……真正完整的故事。”
“不……不要……”
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能保持从容的她,此刻彻底慌了神,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露出如此无助的表情。她试图伸出手,却抓不住我逐渐碎裂的身体。“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她像个孩子一般止不住地抽泣着,“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那一点渺茫的可能性……”
“因为——”
“你是我的希望。”
濒临崩溃的身形在她的唇上留下了最后一吻。
“我的名字是……参孙。”
巨浪一般的记忆随着这个名字灌入了魔王的脑海,她像是被人推入了无边的海洋,那些不属于她却真真切切发生过的记忆将她包裹,她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与和解,争斗与爱恋,只是这些“参孙”如今都已不复存在——他们做出了和医生一样的举动,牺牲自己的记忆,才能让他们的“怀特”的生命不断延伸。
周遭的世界正在逐渐凝固。世界即将再次重启。
“啊……啊啊……”
魔王缓慢地跪了下去。
一抹亮色从她的脖颈滑落,她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
那是一颗盐晶花吊坠,在她的掌心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Samson睁开了眼睛。
祂从休眠中苏醒。严格意义上来说,“睁开眼睛”只是一种比喻。从更高维度的视角来看,祂庞大的身躯宛如黑体将这个渺小的宇宙包裹其中,仿佛母亲怀抱婴儿。如果将接收光学频段电磁波的感官称作“眼睛”,那祂的眼睛遍布这个世界。但祂所能看见的,却又被限制于这一小团碳、氮、氧的集合所拥有的两颗玻璃体中。
被置于人类躯体中的祂,再度迎来了失败。
祂不在乎。对祂而言,这不过是祂的九亿四千六百零八万三千五百二十四个感光器官轮番开合一次的时间。像这样的时间,祂还拥有很多。
在休眠的时候,祂会做梦。
准确来说,祂会一遍一遍地分析积累至今的所有资料,从中寻找拯救世界的答案。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观看人类的“他”一次次重复寻死的桥段。理由不充分,这并不符合人类的逻辑。祂想。如果是渴求交媾的快乐,人类的“他”早已品尝了不止一次,却又为何要砍下对方的手脚?在对方表现出反抗的意图时,又为何直接了结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谜题还有很多。
祂得出结论:问题出在“对方”上。
在“他”的记录中,那个白色的身影无处不在,宛若鬼魅,宛若诅咒。
祂对这个白色身影做过全面的分析与调查。的确,她的背景略有些特殊,但不曾拥有神格的她与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个体没有差别。为什么是她?
祂不理解。祂仍在尝试找到答案。
在祂的体内,那具支离破碎的人类躯体正随着时间回溯逐渐重铸。在祂解开这个谜题之前,他的使命不会终止。再一次,他的身躯与记忆将再次被重置,祂会再度以人类的身份踏上救世的旅途。
祂忽然察觉,关于白色身影的资料中有些异样。
“……‘代行者’对代号‘White’的个体产生了病态的痴迷与执着。”
在这段结论旁,多了一行小小的注脚。那语言来自祂的母星。祂知道,做出这件事的只有祂“自己”——某个疯狂的人类个体进行了超出计划范围的精神同步,连接上祂的资料库,在获取知识之余,还不忘留下标记,仿佛是对祂的嘲弄。
母星。在母星发生的一切已经被祂深深封存,这对祂的状态有害无利。但祂还是凭借微薄的记忆,辨识出那行注释的内容——
“名为诅咒的祝福。”


参孙睁开了眼睛。
首先传来的是窒息感。他猛地咳嗽了一声,最后一团黑色液体离开了他的嗓子眼。干燥且冰冷的空气灌入了他新生的肺部,肋骨的涨落为缺氧的大脑带来了一丝慰藉。气体交换系统正在平稳运作,他松了口气。至少,这一次没有在最开始窒息而亡。
他开始尝试活动四肢。散落在身旁的黑色液体在他的指引下剪断了脐带,又尽数渗回他的体内。随着血液的充盈,这具复杂的血肉仪器缓慢地开始了运作。四肢建在,能力的使用也没有问题。这一次的他,是“合格品”。
……不,有一个问题。他用手在眼前挥了挥。只有一侧的视觉。为什么?
他的手指攀上了左眼的眼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里只有一个空洞。
畸形,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为了保证存活率,他的躯体以少年而非婴儿的形态降生,这种揠苗助长的做法难免会出现差错,左眼眼球应当是在发育过程中意外萎缩并坏死了。
不算太糟。他深呼吸了一次。至少,其他部分都是正常的,就算少了一只眼睛,也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
首先确立好基本的生存目标,而后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前进。为了拯救这个濒临破灭的世界,无论前路有多坎坷,他都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
远处的炮火轰鸣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警觉地环绕四周,还好,并没有交火的迹象。四周都是废墟,依稀可以看出民房的模样。至少,他们的科技水平已经可以让他们肆意挥霍热兵器了。他苦笑着,小心翼翼地在废墟间爬行。地点比他想象得要更加糟糕,当务之急,是尽快逃离……
“——”
一声巨响在他的耳旁炸开。
……这次,还真是抽到了下下签。
在失去意识前,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他是因腹部的压痛而惊醒的。
大出血带走了身体的温度,除去无处不在的痛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在逐渐冷却,他很熟悉这种感受。
死亡正在渐渐逼近。他并不恐惧,这件已然经历过千万遍的事对他而言是如此稀松平常。死去,重生,整理思绪与经验教训,继续前行,他早已习惯这个过程。
对,他很正常。这才是正常的状态,这才是一个救世主应有的模样。他告诉自己。
但不寻常的是,这一次,腹部似乎传来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有人正在尝试按住他的伤口替他止血。
真是件稀奇事,他有些无奈。很显然,在这种环境下没有能救他一命的手术条件,从笨拙的手法也能看出这人并不专业。这只是徒劳的一厢情愿,却延长了他死亡前的痛苦。
他想,他至少该看看那人的脸。
他几乎是调动了最后的力气,才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尝试辨别眼前的景象。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打了个寒战。
他不会认错。只是一眼,他就清晰辨别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杀死他无数次的宿敌,除去戈德以外,这个世界最危险的目标——
“魔王”。
只不过,现在的她,尚且还是个孩子。
“你……你醒了?”孩子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似乎犹豫了片刻,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向他发问:
“你,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难道还要替他刻在墓碑上吗?他有些想笑,却连动一动嘴角都会牵动伤口。
但这一次,这个世界上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即便他的死亡意味着世界的重置,他想,他应当留下一个纪念。
他张了张嘴。
“参……孙。”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她停在了原地。
远处的炮火,嘈杂的交火声,被吹得在风中作响的破帆布,这些声音仿佛都不曾存在过,幼小的魔王只是陷入了沉默。她的身体微微发颤,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孩子的身体里仿佛藏着怒涛般的感情,却又被她拼命压抑了下去。
这可不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应做的。他想。
她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参孙。”
再次抬眸时,她的左眼只剩下了一个不断向外冒血的窟窿。仅剩的右眼却无比平静。她没有像孩子一般哭闹,亦不曾流露悲伤或喜悦,她只是望着他的眼睛。
她的掌心里有一颗灰色的眼珠。
“我问你,你想活下去吗?”
他未曾料到这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有千万种理由拒绝。受重伤的身体如果无法得到及时医治,只会将死亡过程不断延长。如果结果是确定的,求生又有什么意义?降生在战乱地区已经是最糟糕的结果之一了,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能活着走出这片战场。更何况,魔王是混乱的中心,她的存在宛如诅咒一般,和魔王扯上关系会让他的状况急速恶化——这听起来像是迷信,却得到了统计数据的支持。
最合理且高效的方法,应该是拒绝她,并要求让她给自己个了断。
……本该是这样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做不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可以轻松地杀死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句话。身体在震颤,滚烫的液体在他的心脏里奔腾,他陷入混乱了吗?或许,魔王的诅咒已经开始生效?
他张开了嘴,声带颤动。
“我想——活下去。”
“好。”
魔王把灰色的眼球塞进了他空洞的眼窝里。
在最初的不适之后,参孙几乎无法理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腹部恐怖的伤口以堪称诡异的速度在片刻内愈合,眼球内的魔素与他体内的魔素循环相连,每一处受损的内脏与骨肉都在以令人惊诧的方式还原如初。如果不是愈合过程带来的刺痛,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身躯是否再次遭到重置。
原先漆黑一片的左眼,此刻正在逐渐明晰。
——与之相对,魔王左眼的血却流个不停。
她的脚下一个趔趄,扑在了他的身上,却又执着地将自己单薄的身体撑起,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我会拯救你。”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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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啦……
原先打算一两个月内完结的短篇作品,没想到最后写了这么多,真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总之,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你们的支持是我不断走下去的动力,熬夜码字时收到的每一个回复都让我备受鼓舞(=゚ω゚)=感谢你们
关于兔耳魔王这个系列,之后还有一些想说的,不过今晚太累了,大家晚安ᕕ( ᐛ )ᕗ做个好梦

ID:EyT1d1W [举报] No.58168764
完结撒花(=゚ω゚)=
不过有点没看懂结尾qwq

ID:CQDodqr [举报] No.58170453
所以原来是对其中一个世界进行了细致描绘,并且同时告诉我们之前之后都还有无数个世界等着医生和兔耳魔王相遇的是吗( ゚∀。)7这样的结局不是不好,但是总有些不满足啊……好popo再来点if线σ( ᑒ ) 

|∀` )其实这是个隐藏HE(?)哦
前面已经有朋友发现了,这里接的是漫画世界线的开头
漫画的内容是打败女神之后,两人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大概),世界没有被毁灭,也没有触发重置,虽然还没有摸到医生的本体(意思是后续还没填坑),但这一次的魔王的确成功了
(つд⊂)至于这之后和漫画之前的内容嘛…………我会慢慢填坑的!

(想要无缝重温旧作漫画可以看这里)
https://m.acfun.cn/v/?ac=13570632&sid=649ad0c59548eb85

ID:A0wsASM [举报] No.58182978
完结撒花!
想写点什么夸夸po,可是我太笨了,根本不会夸人( TдT)

(*´∀`)嘿嘿 已经感应到了你的夸夸!阿里嘎多

后记

《兔耳魔王·伪》终于顺利完结了!感谢读到这里的你们( ´∀`)
这是我第一部完结的中长篇小说,回头看看真是不可思议,产量低下又缺乏耐心的我最后居然逼着自己写了40万字,如果告诉去年刚开坑的我,肯定不敢相信。
相比起漫画,小说确实写得更快乐,不用画草稿,不用精简台词和情节,更不用考虑怎么画手(ゝ∀・)
其实开坑的初衷很简单:想要色魔王。
战后养老的魔王太成熟了,这次想写一个会脸红的年轻魔王。简单来说,就是尚未成熟的幼兔。她欣赏医生的人格,却并不完全信任对方,对恋爱的了解更是只来源于书籍,这样的魔王和医生渐渐拉近距离的恋爱喜剧。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写玩弄小兔子的色色桥段,对不起。
若是以此为前提,有一个肉眼可见的问题:“医生”的形象容易变得非常单薄。我不太希望男主成为背景板或是人形O药/按O棒,于是选择了“男主第一人称”这种矫枉过正的方式强行补足男主的形象。
这种方法可以把男主的所思所想讲得更清楚,但不能直接描写其他角色的心理活动,只能借助神态间接描写,说实话有些部分写得快死了( ›´ω`‹ )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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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的形象其实是信手拈来的,因为我对她已经很熟悉了。少女的部分主要靠“感觉这样写会很可爱”的直觉,角色的内核则是“为了崇高目的付出一切”的英雄式角色。她的形象并不正义,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这种有些混蛋的做法才配得上“魔王”的称呼。尊严和自身的安危也能成为牌桌上的筹码,这也为医生乘虚而入(以及色色)创造了机会。目的高于一切,则是她与医生最大的区别和矛盾。
魔王是第一次品尝到爱的味道,所以她会将这份感情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像是把喜欢的玩具藏在身下的小动物。不让医生插手战斗也是这个原因:她不希望利用私情的把柄要挟医生,对她来说这是最后的底线。
让魔王变成“小兔子”,除了想要狠狠玩弄兔耳和兔尾以外,也是想要制造反差感:超人般的英雄成了一只弱小的兔子,她会如何面对这一事实?英雄式的角色值得配上一个最荒唐的结局,在最后,魔王赢得了战斗,却成为了新的神明。但她的精神坚韧如铁——每一条世界线的魔王都如此。即便被放进了兔子一般弱小的身躯,或是面对否定一切的荒诞结局,英雄始终是英雄,她依旧可以大笑着坦然接受命运。
医生是她最后的弱点,命途多舛的恋人是她唯一一件放不下的事。只有医生的消失,能在她坚韧的精神上撬开一条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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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魔王代表了英雄,那医生就代表了普通人。
医生的形象可以简单总结为“放弃使命的救世主”。并不是每一个救世主都能接受自己的命运,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救世之路”堪称永无止境的刑罚。不断自杀,遭受了非人的虐待,甚至连记忆都遭人修改的医生,最后选择放弃狗屁的救世使命。不干了。
医生的关键词是魔王的反面:情绪不稳定,多疑,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自我矛盾。他自以为可以放弃一切,却无法忘记死去的人,将没能拯救的人都记在自己的头上,始终心怀罪恶感。他决定不救人了,让自己变得自私,却还是会对视线所及的人伸出援手,救下了奥塔莉亚,拼死也要保住队友的生命。他尝试成为一个“坏人”,从伤害魔王中汲取乐趣,却还是会因魔王的泪水而心痛不已。
医生的形象费了我很多心力。我不太喜欢写重复的内容,所以我尽力让他和“参孙”产生区别。我也是写到后期才慢慢找到了感觉。无论是对魔王的执着,还是医生和他人建立的关系,这一切都归于一个目的:寻找活着的实感。
即便犹豫,即便痛苦,也会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并非为了崇高的目标,而是为了寻找存活的意义不断前进。即使身披异形的皮囊,医生毫无疑问是个真正的人类。
另外,流体异形真的很色。一直想写的内脏入侵和精神干涉也写了个爽,谢谢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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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太好的写作习惯,比如“故事先行”,先有故事再有设定和角色,后面两项就会相对薄弱。除了傻龙和天使这两个老面孔,其他角色都是为了故事而临时捏出来的,应该可以感受到早期奥塔莉亚的形象非常不稳定。为了角色的合理性,最开始几乎是被逼迫着去完善他们的背景故事,而后又在完善的过程中逐渐喜欢上他们,每个角色的路也变得越发明晰。
两人的关系能挖掘的东西终究有限,角色越来越多,故事也走向了新的舞台,结果不知不觉就离色色越走越远了。盐镇篇是写得最痛苦的,写之前查了不少资料,原先整理了一条关于私盐、苛税、人类与魔族矛盾的主线,但最后没把矛盾写得特别明显,还是不太成熟。摸兔奶倒是我非常欣赏的片段之一,大庭广众之下玩尾巴的部分也很喜欢。
格兰缪德篇写得很爽,因为异端审判这个主题很俗但也很常见,终于不用去啃中世纪资料,可以尽情写故事了。现在回头看看,结构完整,但感情上还是不够出彩。如果能让主角组更心痛,效果可能会更好。
终章之前塞了大段的色色,也确实有读者提到了节奏问题,我自己也感受到了,因为那个时候是本着“这就是最后的色色了”的心态去写的,忍不住就写了很多……结果后面还是又色了一段,真是不好意思。
但还是感觉没色够,很可惜。这么好的设定我还想多色一点的,遗憾。
如果之后想到了新梗,以及天国的IF线,说不定会扔在这里。虽然本篇完结了,偶尔也本着寻宝的心态来看看吧。ᕕ( ᐛ )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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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注意就啰嗦了很多……真不好意思!
如果单看“兔耳魔王”系列,这其实是我的第三部作品了。我的原则是“即便没有看过前作也能享受这部作品”。先前的漫画现在看来也非常粗糙,还有不少吃书的细节,画风也很简陋,就算不看漫画也完全没问题,当然如果愿意看的话我会非常感激的。・゚( ノд`゚)
如果按照时间线来看,顺序应该是“《兔耳魔王·伪》(旧世界线)→新世界线本篇→《家养兔耳魔王》(新世界线战后)→《猫耳巫女》(新世界线子代)”,这么看就能发现一个明显的问题:最重要的本篇其实还没写。其实本篇在高中时期就有构思了,但现在看来实在太过幼稚,如果要写可能要大改,光是想想就充满了压力……而且不能色色,可恶。
之后可能会先休息一段时间,准备一下新的漫画,以及实体同人志。考虑在广州CP上出一本《兔耳魔王·伪》前几章试阅本,可以留作纪念,也可以安利给朋友,全文应该还是找个合适的载体免费放在网上。已经找到朋友帮我画封面了,正在艰苦排版中( ´・ω)
总之,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也谢谢你喜欢小兔子和医生(=゚ω゚)=他们的故事一定没有结束,我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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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啦,感谢popo为我带来了这么好的作品和阅读体验。希望您在之后的创作中越来越精进罢!

然后感谢popo和作为读者的我们的积极互动,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礼物(是的cp签绘太棒了)

最后……我真的要轻轻打一下popo,给我好好休息口牙!不要一写起来就熬到很晚!⊂彡☆))∀`)

最终,再次感谢po! 

|∀` )嘿嘿 感谢捧场

(`・ω・)端午爽玩!休息一段时间了,来问问朱军想要看什么番外
1 囚禁色色bad end
2 揉搓毛茸茸兔子
3 医生的科研小玩具play
4 其他,自选

( ´・ω)那么就先从囚禁BE开始写吧,吸毛茸茸小兔就留到这之后给大家回血吧
( ›´ω`‹ )预警:接下来的内容是IF前提下的坏结局,角色形象与本篇有一定偏差,可能有令人不适的片段。如果角色塑造令你感到不安,请以本篇为主(>д<)
以上OK的话请往下↓


这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早晨。
浸润了黄油的吐司在恰到好处的火候下煎得边缘微焦,油脂与小麦的交响带来了朴实无华的香气。端上一杯牛奶,医生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敲开了房间的门。
医生今天的心情很好。
“昨晚睡得还好么?魔王大人,别赖床了。”
整洁的床铺上空无一人。
昨天他特意收拾好了床,没想到她还是不领情。医生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精心准备的早餐,朝房间的角落走去。
在墙角的阴影里,有一团东西动了一下。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那团灰白色的东西似乎又往里缩了缩。医生蹲了下去,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小团在他的眼前不住地颤抖。
“还不打算出来吗?那我可要走了。”
那一团白色明显地打了个寒战。她终于把手缓缓放了下来,一对沾了灰的兔耳哆嗦着探了出来,再往下,是仅剩一只的黄色眼睛。
她不敢开口,只是用恐惧的目光望向板着脸的医生。
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医生的手伸向了她。
“——哎呀,别那么害怕。”
医生的表情忽然松懈了下来,他揉了揉魔王的脑袋,柔软的兔耳和白色的长发摩挲着他的掌心。“今天我带来了一个新鲜的小玩意儿,你看……”
魔王近乎惊恐地缩回了角落里。“……”她依旧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不住地摇头,想要逃离医生手里拿着的东西。
“不是之前那些‘小发明’……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想让你看看。”医生尝试辩解,魔王却依旧拼命地向角落里缩。仿佛是厌倦了你追我赶的猫鼠游戏,医生忽然脸色一沉。
“过来。”
尽管只是两个字,魔王却像是被落雷击中一般僵直在原地。她噙着泪,哆哆嗦嗦地从角落挪了出来,脚踝上的铁链叮当作响。医生朝她伸出了手,她乖巧地把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里,像是只温顺的兔子。
“这就对了。”
医生朝她一笑,把一颗水晶模样的东西放在了魔王的掌心。
“你看,这只是个用来影像再现的载体。因为魔王大人昨晚的表现……让我十分惊喜,我忍不住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就在这里面。”
他轻轻握住了魔王的手,就像以往一样。
“我们一起来看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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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8341175
话说不能兔兔病娇囚禁医生吗

( ›´ω`‹ )如果不是目的冲突,很难让小兔子主动伤害医生呢,特别是涉及私情的部分,只要医生有一丝拒绝的态度她就会逃得远远的掉眼泪了
反倒是医生可能会自己把自己绑起来送过去也不一定……!


人类对黑暗的恐惧往往出于本能。
对于这只兔子来说,情况不太一样。幼年被长期囚禁在黑暗中的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除了恐惧未知,“被人抛弃”的惶恐至今仍深埋在兔子的心底。
在她仍是“魔王”之时,她很少在他人面前展露这一点。强大的实力与必须承担的责任,这一切支撑着她……或者说,逼迫着她不断前行,让她无暇顾及自己的恐惧。
那么,如果她失去了这一切呢?
视觉上的黑暗对医生的感官没有影响,他轻易地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那只兔子的身影。为了不被发现,她甚至在角落里压抑了自己的呼吸声,但这种小伎俩对于非人的异类很难起到什么作用。医生一步步逼近,看着兔子在他的脚步声中抖得愈发厉害。她忽然朝着门口的方向一窜,似乎想要逃跑,却被凭空出现的黑色锁链拴住了脚步,摔了个趔趄。
医生一伸手,便轻松地揪住了她的兔耳。
兔子的耳朵一如既往地柔软,只是他手上的力道并不像先前那样轻柔。一定很痛。医生看见她的眼角已经渗出了几滴泪珠。兔子不再挣扎,顺着他的力度被迫昂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啊,她知道该怎么做。
她犹豫了一会儿,颤抖着把身上破烂的衣物解开。随着那些破布般的宽松衣物一件件从她的腿上滑下,一身醒目的伤疤显露在医生的眼前。那并不全是医生的杰作,在久经沙场的旧伤旁,有一部分新鲜的伤口出自她自己之手,直到意识到自己每一次都能被医生救回来之后,她才停止了对自戕的尝试。
医生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他还记得,他第一次为魔王包扎外伤之时,被他剪开衣物的魔王身体因羞耻而僵直着,脸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可惜,现在的兔子无暇顾及耻辱。揪着兔耳的手仍未松开,这意味着医生仍未满意,她赤裸的身子颤抖着,手足无措地看着对方那双湛蓝的眼睛,尝试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这幅局促不安的模样真是惹人喜爱。
怎么会不羞耻呢?即便被揪着兔耳,那只兔子依然难堪地用手遮掩贫瘠的胸口,把身子尽力缩了缩。
——就算经受了如此多的折磨,她也仍未变得麻木,或是丧失廉耻。
这些无法摧毁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迷人之处。她是完美的施虐对象。
“尾巴。”
医生发出了命令。
兔子只是愣了片刻,颤巍巍地转过身去,一团白色毛绒便跃入了医生的视野。他终于松开了抓着兔耳的手,转而捏住了那一小团手感极好的造物。兔子仍未获得片刻喘息的时间,黑色的链子便缠上了她的双手猛地一扯,原先缩着的身体被强行吊了起来,捂着的胸口也一览无余。她的身体一抖,却也并未挣扎,只是认命似的垂下了头,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次了。


从最开始,魔王对这件事便不大感兴趣。
但她并不讨厌肌肤相亲的感受。她记得肆无忌惮地缩在医生的怀里,抱着对方的手臂,用脑袋蹭得对方发痒。她记得自己捂着羞红的脸看向一旁,却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医生的动作,又因对方大胆的举措羞得发出咿咿呜呜的怪声……
但现在,一切都已成了过去。
除了兔耳和尾巴,医生很少直接用手触碰她,取而代之的是冰凉而粘腻的流体。这些在她的身体上下游走的异物缺乏温度与感情,只是精准且冷酷地刺激着她的神经。但她的身体每次都会老实地产生反应——医生操控着这一切,他清楚地知道她的所有软肋。
很可怕。
不论是流体,还是控制流体的医生,都一样可怕。
魔王思考过原因。究竟是什么让医生不舍昼夜地痴迷于对她的折磨?除了兴奋与着魔一般的热忱,她没法从那双湖水般的眸子里读出更多的感情。
不,她早该猜到,只是她不愿去想。医生仍饶有趣味地玩弄着那一小撮尾巴,而流体渐渐爬上了她的胸口。这种隔靴搔痒式的做法在她的尾骨积累着躁动,即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医生的手指也开始变得不安分。她的腿开始微微发抖,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流体狠狠扯住了那颗逐渐充血的软珠,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哀鸣。
——是报复。
医生讨厌她。医生仇恨她。现在——所有践踏她尊严的这一切,都是医生的报复。
她知道她有错在先。她欺骗了医生的感情,她无法付出对等的回报。医生当然也是她的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为了成功魔兽化,医生的帮助是必需的。如果他们产生冲突,最坏的情况下,她必须对医生出手——实际上,她的确这么做了。她朝医生举起了剑。
只不过,她输了。
败者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在失败的那一刻,蜂拥而上的流体钳制住了她的手脚,无力化的药物流入她的血管,医生站在她的面前,她看不懂对方的表情。痛苦,喜悦,混杂着难以描述的狂热,医生俯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腕,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抓住你了。”
那是她踏入地狱的开始。


兔子当然很可爱。
朦胧的泪光,迷离的眼神,惹人怜爱的兔耳一颤一颤。医生知道兔子喜欢什么——踏实的怀抱与他的体温能让她感到安心,于是医生夺走了这一切。被吊起的兔子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双脚只是勉强接触到地面,那具可怜的、无处依靠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晃,她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支点,可以让她颤抖的身体稍稍借力。
医生也知道该如何取悦眼前的这只小兔。无论有多恐惧,身体的悸动却是事实,不如说,正是恐惧催化了这份悸动。流体自尾椎顺着脊骨一路向上爬,直到扼住了她的喉咙,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胸口的甜美触感却抢先一步占据了小兔的脑海。她不安地啜泣着,即便想要保持安静,嘴边却漏出了断断续续且令人难堪的低吟。
她恐惧这一切,但她的身体却已深深沉迷。


图片

让魔王读糟糕的台词(BE版本


医生也有烦恼之事。
这只兔子太过“不领情”了。
他还是希望能看见她耽溺于快感的模样。致幻的药物,催眠,直接作用于大脑皮层的刺激,他尝试过很多手段,都没法让她彻底丧失理智。她永远是那副模样——用痛苦而恐惧的目光望着他,瑟瑟发抖,却像兔子般乖巧地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医生感到无趣。
他开始尝试用更高效的手段施虐。伤害肉体的意义不大,她已经习惯于忍受痛苦。当他察觉到魔王对温暖的渴求后,借助流体在她的身体上肆虐成了他的主要手段。魔王那惊恐的眼神终于再次唤起了他的兴奋。还不够,还不够。他知道她需要什么,所以他自然明白她最恐惧什么——
“那么。”他松开了手,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被吊起的兔子,“我为你准备了一道新鲜的前菜。”
兔子的视线顺着他的声音望去。
“……?”
一阵寒意爬上她的脊梁。
那是一团蠕动的黑色,由流体构成的黏软组织在医生的手中缓缓生长为诡异的形状。和以往捆住她手脚的流体不同,那一团流体宛若活物一般伸出了长短不一的触须,上半部分则留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凸起,仿佛呼吸一样不断起伏。
“呜……呜呜……”
兔子的耳朵耷拉了下去,她颤抖着频频摇头。
不要。好可怕。好可怕。
医生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那一团触须爬上了她的下身。
粘腻的触感与刺激直达脑髓,最敏感的部位被狠狠咬在那一团凸起的包裹中,兔子的身体宛若触电般颤抖着,双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在流体的支撑下才勉强没有摔倒。电流般的快感随着触须的动作游走全身,呻吟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这还不够。
医生缓缓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过会儿回来。”
“……等等。”
兔子终于开了口,她惊恐地抬起头。“不,不要,不要在这种时候丢下我……”
“不要……抛弃我……”
随着门合上的一声重响,最后的光芒消失在这间密闭的牢狱中。黑暗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胆小的兔子想要像以往一样缩回角落里,却被流体捆住,动弹不得。
身下的那一团蠕动得愈演愈烈,蠢动的触须在她的身体里暧昧地探索着,恐惧和浪潮般的快感强制性地将她的身体推上了顶峰。
“医生……”
她啜泣着,呼喊着那人的名字。
绷紧的身体松懈了下来,但刺激却仍未停止。她很快注意到了身下的异样。“好痛……不要,已经去过了,现在还……”
那一团蠕动的黑色自然不会听她的话。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从双腿间流下,淫靡地滴落在地板上。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她不再发出声响,任泪水从脸庞滑落。
医生,去哪儿了?
那个温柔的医生……去哪儿了?


医生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合上了手中的书。时间差不多够了。
他再度推开了那扇门。
如他所料,被囚禁的兔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从门缝漏进屋内的一线光芒照亮了那对低垂的兔耳,而后是脸上的泪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那只黄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瞬的光芒,但又很快低沉了下去,畏缩地看向一旁。
真是……令人不快。
在药物与法术的作用下,他已经把这只兔子的精神狠狠碾碎,又将碎片勉强粘合成现在的模样,才能保证她不再出逃或是反抗。但她依旧没能变成他想象中那样。尽管她的两腿之间已经积了一滩水洼,她依旧用那副胆怯而悲戚的样子望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她并不渴求快乐?为什么她并不渴求他?
说到底,他究竟想看见怎样的……魔王?
思考这些问题没有意义,烦躁让他的动作更加粗暴了些。哆嗦着的小兔失去了流体的支撑,被他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如往常一般温柔包裹着他,但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她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腕,却又怯生生地缩了回去,在地板上摸索着寻找支点。
可怜。可悲。可笑。
“……你知道吗?”
在喘息的间隙,医生忽然开口。
“如果你在那一战中杀了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就算不夺走性命,也有的是方法让他丧失能力。砍去手脚,烧毁内脏,让他和流体维持在生死的边界,魔王曾经在救他的时候借助艾德伍斯的能力将濒死的他和流体一并冻结。他相信魔王做得到——只要她想,她一定做得到。
但那柄剑最终并没有刺进他的胸膛。
机会稍纵即逝,他操控的流体在下一秒吞噬了魔王。他还记得那时魔王的表情——比起恐惧,更多的是悲伤。
他不明白。
兔子在他的身下被撞得一抖一抖,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听明白了他的提问。她忽然狼狈地用手撑起上半身,扭过头来,用那只含泪的右眼望向他,吐出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回答:
“因为……”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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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Д`)中间少了一句
“在那一刻,你为什么没有杀死我?”


影像在此刻停止。医生收起手中的水晶,平静地望向魔王。
“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
魔王没有回答他,只是垂下头,把身体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是喜欢我对待你的方式吗?哈。”医生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干笑,“你喜欢……你期待被我粗暴地对待,是吗?”
魔王望了一眼他,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然不会是这个自欺欺人的答案。
“你……不会是说……”他脸上僵硬的笑容渐渐消失,“你的意思是……”
“因为喜欢我……所以没法下手……吗?”
这是——何等愚蠢的理由。
即便猜到了自己会踏入怎样的地狱,却依旧没有挥下那一剑吗?
她……
“因为。”
魔王忽然开了口。她含着眼泪,蜷在角落,哆哆嗦嗦地揪着破布一样的衣服。
“因为……是第一个喜欢的人。”
不明白。他不明白。他什么都不明白。眼前的魔王明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却好像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
“既然这样的话,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不是很好吗?”他发出了苍白无力的追问,“但每次做的时候你都很抗拒啊?你是……骗我的吧?”
不,不,别说了。别编出这种愚蠢的说辞了。他明明很清楚,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当他把魔王关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法回头了。
“我……我……”
魔王努力抹去了自己的眼泪,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
“我已经……不喜欢医生了。”


原来如此。
他践踏了那份纯真的恋情。
即便是现在的魔王依旧在无言地流泪。失望,原来这才是她的悲伤的源头。她所期待的恋情会是什么模样呢?牵手,拥抱,亲吻,依偎在一起睡着,两个人的心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但他们从最开始就无法抵达这样的结局,她因为这份感情而无法将他送入地狱,他因为这份感情而把她推向深渊。
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那就再次对她施虐吧。折磨她的肉体,摧毁她的精神,直到她再次说出“喜欢”两个字为止。黑色的潮水会淹没整片森林,在末日到来之前,他会那只兔子彻底成为他的所有物。
……啊。他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来,他的确还有回头的机会才对。
魔王瑟瑟发抖地等待着惩罚降临。她知道,那句话一定惹怒了对方,而现在,她将承受更加恐怖的……
医生伸出了手。魔王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魔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我的回应。”
——那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正躺在医生的手中搏动着。
“等等……”魔王不知所措地哭喊着,摇晃着医生的手,“不,不要……为什么?我不想看见这种……”
至少还不那么糟。医生有些宽慰地想。至少魔王还会为他的死而流泪。
“——对不起。”
他不愿触碰她,因为他清楚自己早已污浊满身。
对不起。直到最后也没能给你一个拥抱。


至少,不要忘记拥抱她。

至少,不要忘记拥抱她。


“咳……”
我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挣扎着起身,大口喘息着。
心脏的疼痛如此清晰,手中似乎还有血淋淋的触感。我下意识地向身旁望去。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唔……”
身旁的被子忽然开始晃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钻出了一个白色的脑袋。
“怎么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我,打了个哈欠。
我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我……”
她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撑着我的膝盖凑上前来。“你怎么哭了?”
“我……没事。”我连忙揉了揉眼睛。“只是做噩梦了。”
魔王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她爬了起来,被子从她的肩膀滑落,露出了遍布旧伤的胴体。“让我看看。”她极认真地盯着我,有些笨拙地用指腹蹭去了我眼角的泪水,“真的没事了?”
她很少遇见这种情况。我能看得出,她也很紧张。
“我……”我犹豫了片刻,唐突地开口:“我能抱抱你吗?”
“——当然可以。”
她朝我张开了臂膀。“来吧!投入魔王大人宽广的怀抱里……”
我扑了上去,抱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小小魔王的肩膀上,不让她看见我难看的哭脸,手臂却止不住颤抖。
魔王显然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缓缓搂住了我的肩膀,轻拍我的后背。
“我在这里。”她在我的耳旁轻声说,“我会一直在这里。”
仿佛过了很久,我终于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去了眼泪。“谢谢……我没事了。”我想起身穿好衣服,却被魔王抓住了手腕。“等等,我刚刚想到了一件事。”
“怎么了?”
“过来,过来。”
她拉着我的手,忽然凑上前来。我仍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便匆匆扭过头去。
“这,这是……”她小声解释道,“可以拦住噩梦的魔王的印记……之类的。”
我摸了摸脸颊,好像还残留着嘴唇的温柔触感。
“……好。”
我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原本打算换上的衣物,爬回了床上。
“今天早上……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做,对吗?”

—— END ——


ᕕ( ᐛ )ᕗBE写完了!因为又想到了新梗所以来新一轮的投票!
1 揉搓毛茸茸兔子
2 医生的科研小玩具play
3 小兔子的发情期 ←new!
4 自选

>58419886
2和3不可以都要吗( ´ρ`) 

(`・ω・)想了想好像适配度很高,要么干脆123一起好了,我看能不能塞得下


灾变曾经是近几代魔王的心腹大患。
在动荡的局势与高压的政策下,魔兽化带来的灾难也越发严重。灾变出现的历史并不长,直到现任魔王接手才开始对这一现象进行系统化的研究。在这之后,她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策:让灾变降临在自己身上,藉此获得魔兽的力量。
和我所想的一样。就目前这个世界的条件而言,为了让她获得与女神对抗的能力,这个危险的计划是唯一方法。好在我们足够幸运。经历了魔人化改造和诱导灾变后,魔王奇迹般地幸存了。
但魔兽化的过程中有太多不可控因素,在少数由魔兽变回人形的魔人中,也曾出现过“返祖现象”——他们会再度变回魔兽。丧失理智,遵从本能,越是魔力强大的个体,越容易像这样回归野蛮。
我当然考虑过这种情况。
……但我从没想过,会在某一天的早晨,和一只雪白的兔子在被窝里面面相觑。


小兔的第一反应是蹿出去——这倒是与兔子的本能相吻合。白色的毛球扑腾着逃出了被窝,绒毛蹭得我的鼻子发痒。我打了个喷嚏,又把小兔吓了一跳,我看见那团毛球一抖,慌不择路地跳下了床。床的高度对她娇小的体型来说显然有些太冒险了,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就看着她四脚朝天地着了地。大抵是摔疼了,她变得更加手足无措,四只爪子在空中扒拉了好一会儿才翻过身来,慌慌张张地朝门口跑去——还差点滑了一跤。
嗯,的确是她。
尽管看起来个头娇小,这团小毛球的周围却缠绕着规模庞大的魔力流。熟悉的魔力气息再次验证了她的身份:这只小兔子,正是魔族的领袖——魔王。
也就是那个昨天还躺在我的枕边,抱着我的手臂酣睡的家伙。
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这副模样。经历灾变之后,魔王并没有变成吞食城镇的巨兽,而是变成了比我的手还要小一些的白兔。好消息是她基本无害,尽管魔力强大,却无从使用,能造成的破坏不会比一只普通的兔子更多。坏消息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变回人形。我在事前做了很多严谨的演算与方案,但在最后,我抛弃了所有基于科学的方案,用一个荒唐的举动成功让她重拾理智——
告白。这种办法可没法用第二遍。
总之,现在的魔王确实丧失了理性,脑子里大概只剩下了兔子的本能。我正发愁,忽然想起兔子不知去了哪儿,一抬头,却发现小家伙并没有跑远。不知为何,她停在了门口,抬起了前脚远远望着我,鼻翼扇动着,似乎在悄悄观察我。
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魔王?”
她的耳朵动了动,朝我的方向转了过来。
对名字有反应,至少证明她不算是和我不熟悉的野兔,多少让我有些安心。我依稀记得上一次变成兔子的魔王相当胆小,比起粘人,更像是不敢离开我的身边。这次的小兔看起来似乎大胆了些,见我没有什么动作,她便四处张望着开始探索我们的房间,先是钻进衣柜底下,雪白的脑袋上蒙了一层灰尘,又和椅子腿斗智斗勇,撞了个正着。
……真不知道她脑袋里“魔王”的部分还保留了多少。或者说,这些正是“魔王”的一部分?
要想解决问题,首先肯定得让她呆在我身边。但她个头太小,又蹿得太快了,凭我的运动能力还真不一定能和她斗智斗勇。要是用流体,或许相对轻松些,但总觉得会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我只能尝试再度呼喊:“魔王,过来。”
小兔抬起了头,她显然听见了我的呼唤,圆溜溜的黄色眼珠对上了我的视线,一人一兔的视线再次交会。
同床共枕了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我欣慰地朝她招手。“来,过来,我把你抱上床。”
兔子的耳朵朝另一个方向一撇——她扭头就跑。
“等——”
我好像模糊地理解了她的意思:我听见了,但是不干。
怎么会这样?是我得罪魔王了?我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没什么问题啊?我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最近的我已经收敛多了,做的频率也没之前那么吓人了。不过,非要说的话,昨晚可能确实有点过火……这么一说,上周日也……
嗯,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小兔依旧没跑远,在房间里东蹭蹭西闻闻。我掂量着距离,蹑手蹑脚地穿了衣服,从床上爬了下来,尝试悄悄靠近她。小兔却警觉得很,我进她退,我退她进,始终和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她好像对我吐了吐舌头。
……可恶。等会儿我非要好好蹂躏一番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该用什么喂兔子?
上一次变成兔子的魔王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整天只是腻在我的身边。或许第一次魔兽化有一套特殊的能量机制,我依稀记得在过往的案例中,有不少魔兽都能在不摄取食物的前提下独立活动数周的时间。但这次的兔子看起来不太一样。她试着咬住了我的衣服,很快又嫌弃地丢在一旁,在屋子里兜了一圈,也没在她那小短腿能抵达的范围内找到什么吃的。等我走出房间,她忽然在屋子中央停下了脚步。
……而后,她开始用后爪不断敲打地板,发出梆梆的声音。
看样子大概是饿了。
我还记得,直接喂新鲜菜叶对兔子的肠道不好,最好的选择是干草料。如果是魔兽呢?不清楚,在我之前,还没人试图饲养过魔兽。但现在的我也很难凭空变出草料来,只能在厨房里盲目地搜索着。
除此之外,变成兔子的魔王似乎对我格外疏离,我难免有些失落。尽管知道上一次的兔子与我如此亲密实属可遇不可求,但这次魔王的表现也太疏远了,甚至像是在躲着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不禁悲哀地想。
至少,如果能表现得多在意我一些……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咣当一声,我突然摔倒在地板上,没了声响。
小兔几乎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她先是用脸蹭了蹭我的脸颊,见我没反应,便开始焦急地围着我打转。她试图用那娇小的身躯推动我的身体,尝试无果后又爬上我的肩膀上嗅闻我的气息。我眯着眼偷看小兔在我的身旁急得团团转,内心多少有些窃喜——小兔正费力地用脑袋拱着我的侧脸,即便是魔王也很久没像这样和我亲近了。
兔子忽然抬起头,用前爪扒住了我的下巴,嘴唇上唐突地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我只能眯着一只眼睛努力对焦,才勉强看清身上发生了什么:小兔正一边轻轻舔舐我的嘴唇,一边难过地抽着鼻子。
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把兔子的动作过度拟人化了,但转念一想,这里面本就是魔王才对。小兔抖成了一团,一遍一遍卖力地舔着我的嘴唇,希望这小小的动作能让我苏醒过来。她不会说话,看起来却好像要哭了。
还是不能这么过分。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兔子和我面面相觑。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我率先揉上了她的小脑袋。
短短的绒毛拂过我的指腹,幼兔短小的耳朵也在我的抚摸下顺从地向后摆去。她似乎有一瞬间沉溺在我的抚摸中,我甚至能体会到她用头蹭了蹭我的手指,但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在极短的时间内理解了大致的事态——很明显,这不止是兔子能做到的事。这是个好消息,意味着魔王还残留了不少意识和本能。
坏消息是,我遭到了小兔飞弹的攻击。
用脑袋狠狠撞完我的脸之后,她头都不回地把我甩在了身后,自顾自地跑出了门。


凭她那小短腿估计也跑不了太远,等她累了估计就会自己回来了。我躺在地板上略加思索,还是打算先干点正事。抑制魔兽化的药剂倒是早就准备好了,等兔子回来之后用流体悄悄注射进她的耳朵就行。我配好了药剂,收拾了乱糟糟的卧室,又打扫了一遍厨房,却依旧没有等到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安。她不会跑进森林里了吧?万一她像上次那样触发陷阱了怎么办?踏出门的第一眼我就远远望见了魔王——她就在离屋子不远处的灌木下,洁白的身体似乎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色,方才活泼的兔子此刻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我一惊,踉跄着飞奔了过去,流体在我抵达之前就率先一步把兔子抱起,顺着流体传来的微弱心跳让我稍许安心了一些。我检查了一遍小兔的身体,没有外伤,呼吸平稳,她身上沾的红色液体散发出了粘腻的甜香味。我又看了一眼“案发现场”,“凶手”已经一目了然:灌木下散落着被咬开的浆果,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酒味。
熟透的浆果在自然发酵后会产生酒精,大快朵颐的小兔大概就是被这些果子醉倒了。我松了口气,苦笑着把熟睡的兔子抱了起来。兔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掌心里,胸膛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着,仿佛是做了什么好梦一般,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指。
这么不警觉的兔子,小心被捕食者吃掉。
我默不作声地挠了挠她的肚子,肚子上稍长的绒毛像是轻云般柔软。总觉得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把兔子放在脸上猛吸一口。
……不,不行。我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古怪的想法赶出脑子。
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把魔王变回人形才行。


好在兔子把自己醉倒了,注射药物的过程很顺利。流体化作的针头从她的耳后轻轻拔出,顺带吞掉了溢出来的几滴血,兔子仍团成一个球在我的怀里沉睡。
接下来,就是等待药物起效了。药剂只在奥塔莉亚的身上实验过,但那时的奥塔莉亚已经被魔王强行从魔兽的身上剥离了。现在的魔王和魔兽——也就是这只兔子,结合得十分完美,药物还能顺利生效吗?我的心里没什么底。
如果药物无法生效的话,魔王就没法变回人形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摸了摸怀中的兔子。兔子轻哼了一声,在我的抚摸下愈发放松,柔软地摊在我的手臂上。看她这样子,就算世界毁灭了也吵不醒她。
“我……”
我的手指停在了那对兔耳上。覆着一层绒毛的软骨在我的指腹留下了熟悉的触感,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把兜帽取下,露出一对突兀的兔耳,又因为我的触碰而脸颊泛红。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这么想。”
我对着兔子轻声絮叨。
“如果你能一直像这样留在我身边该多好。”
兔子没有回答,兔子只是一如既往地信任着我。就像现在,她总是把自己最脆弱的腹部毫无保留地展示给我。即便是变成了兔子,她仍模糊地残留着“要保护医生”的责任感。
我无法辜负魔王。我无法辜负她的信任。


一滴黑色的雨落在了我的眼睑上。
冰冷的细雨打湿了我的衣服,皮肤传来阵阵阴冷的寒意。阴郁的天空沉重地压在我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又做了那个梦。
关于我过往的所有罪孽,关于我本该忘记,又不该忘记的一切。漆黑的绝壁诉说着我无法挽回的错误,我忽视了耳旁的号哭,径直向前走去。
只不过是又一次孤寂而漫长的漫游。我想,我已经习惯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温热的东西忽然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疑惑地抓住了那一团,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白色的兔子。从高空落下的兔子似乎没有受伤,在我的手中也毫不惊恐,舔了舔我的手指。
紧接着,第二只兔子落在了我的怀里,而后是第三只,再之后是第四只……黑雨被从天而降的兔子雨所替代,我被数不胜数的兔子埋了起来,温暖的白毛球们趴在我的身上赶走了寒意,更多的兔子在我的身旁蹦来蹦去,兔子,兔子,到处都是兔子,柔软的触感让我很难集中精力沉浸在过往的苦痛和自怨自艾之中。其中有一只停了下来,凑上前,顺着我的手臂爬上了肩膀。
我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却被更多的兔子压得动弹不得。方才的那只兔子趴在我的肩膀上,用脑袋亲昵地磨蹭我的脸颊,突然贴在了我的嘴唇上,又缩了回去。
嗯?
我挣扎着,尝试从睡梦中唤醒自己的身体,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
面前是一双亮闪闪的黄色眼睛。白色的小兔意犹未尽地再次舔了舔我的嘴唇,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我的颈窝里。
我这算是被兔子强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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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494970
这么多兔子偷偷拿一只应该不会有问题( ´ρ`)

 /) /)
c( ╹^╹)ヾ(´ω゚`)你趁乱抓住了一只兔子!
(ゝ∀・)但是要小心!这种兔子相当凶猛,还会强吻人!

\是兔子!/

\是兔子!/


彻底从睡梦中醒来,身体总算可以活动自如了,我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兔子。未曾料到的是,小兔也欢欣雀跃地用身体磨蹭我的掌心,回应我的抚摸。这和早上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兔子可有些差别。我把她抱起来,忍不住嗅了嗅她的气味,一股若有若无的酒精味似乎还萦绕在兔子身旁,看样子,酒还没醒。
这件事倒也没法怪她。我叹了口气,干脆靠坐在床头,把兔子抱在怀里,揉搓着她的脑袋。现在的兔子看起来比早上要坦率得多,先是伸出脖子主动让我挠挠她的后颈,又用脸蛋蹭蹭我的手指,最后干脆在我的腿上侧躺了下去,身体放松成了一根兔条,把肚子送到了我的手掌下。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沦为了兔子专用抚摸仪器,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任劳任怨地享受被兔绒包裹指尖的感受。
不过,我总隐约觉得有些异样。早上疏远,醉酒后却又粘人,魔王倒不至于这么不坦率才对,而且现在的兔子……似乎也有些太粘人了。我只是把手挪开了一会儿,兔子就转过身来,用鼻头轻轻触碰我的手指,示意让我继续。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我再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兔子转过头,疑惑地望着我。
“我累了。”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手都抬不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我不确定兔子是否真的听懂了我说的话,但她确实没有再用鼻子碰我的手指。她歪了歪脑袋,忽然低下头,钻进了我的手掌之下。
团起来的兔子看起来更小了些,刚好被我的手掌盖住。我能感受到小兔在用自己的后背和脸颊亲昵地蹭着我的手指。这也算是某种自食其力?我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忍不住用手指挠挠她的脖子,她也心领神会地顺着我的动作任我摆布。我能感受到兔子的后腰似乎渐渐塌了下去,她压着身子,任由我的手指碾着她的脊背,蒲公英似的尾巴也翘了起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不对。我终于隐约地意识到问题所在。
兔子……不,魔王,是不是发情了?


严格意义上,兔子并没有“发情期”一说。性成熟之后,兔子可以在一年中的任何一个季节交配并诞下子嗣。这是一种弱者的生存策略:产下尽可能多的后代,就有更高的概率将自己的基因延续下去。如果抚摸后背过于频繁,独养的母兔也可能因此而发情,甚至误以为自己已经怀孕,尝试撕扯自己的绒毛筑巢。
不过……目前的问题似乎并没有那么单纯。最开始,变成兔子的魔王一直在躲避我。或许在那个时刻,她的状况已经不容乐观。
和我拉开距离无非有两个可能性:其一,是认为我对她有威胁,其二,是认为……她对我有威胁。因魔兽化而变为兔子的魔王失去了大部分理性,却也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和冲动。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和我手掌一般大的兔子魔王毅然决定和我保持“安全距离”。最后,却因无意摄入的酒精败给了自己的本能……
我看着遵循本能猛蹭我的手背的兔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耳朵。她的个头也太小了,这样的小家伙想对我造成威胁确实有点难度,我只要一只手就能控制住这团毛球,让她动弹不得。手指一路向后,捏住了她的尾巴,小兔的身体又伏了下去,掌腹传来了小小的心跳与微弱的颤抖,她歪着头,黄宝石般的眼睛有些迷茫地望着我。她究竟是不明白我在做些什么,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做些什么?
我摇了摇头。再怎么说也不能对兔子下手。
能用流体帮忙吗?我试着伸出了两根极细的流体朝她爬了过去,小兔一个激灵,立刻颤抖着钻进了我的怀里。我赶紧摸了摸因为惊吓而炸毛的小兔,看来要让她接受这些黑色的东西是我的一部分还有些困难。显然,我没法把自己也变成一只公兔,能给她提供的服务也就只有摸摸后背。今晚对她而言大概会很难熬,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平静地等待这一夜慢慢过去。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怀里突然有些异样,不知为何,凭空多出的重量压得我的手臂越来越沉。我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开,一只手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腕——那是一只有五根手指的手,而非毛茸茸的兔爪。紧接着是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被按在了床头无法动弹。
……不会吧。
“魔王?”我试探性地发问。
夜色之中,那双黄色的魔族之眼俯视着我。
“医生。”
她的回答让我的心放下了大半,我松了口气:“你……你没事……”
话音未落,耳旁响起了衣物的撕裂声,我单薄的睡衣像糖纸一般被她空手剥开。魔王俯下了身子,赤裸的身体紧贴着我的胸口。“医生。”她呢喃着,像兔子一样把脸蹭了上来,重复着我的名字。“医生……”
我试图挣开她的束缚,却发现自己羸弱的肌肉根本无法摆脱魔王的控制。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她的力气有多恐怖。那是魔王,魔族的首领,她走过的战场或许比我走过的城镇都要多。
我也终于意识到,平时和我相处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手腕大抵已经被魔王握出了红印,现在的她却浑然不知,继续用脑袋在我的颈窝里摩擦,上下嗅闻我的身体,冷不丁地舔吻我的胸口,像是兔子给亲密的同伴梳毛。
魔兽化的影响仍未消散,现在的她应当只有兔子的心智,却非常不巧地,拥有了魔王的身体。这些举动在她看来或许是亲昵示好的标志,在我看来,她的动作却带上了一丝捕食者的意味。她伏在我的身上,黄色的眼睛折射了月亮的微光,那双眼睛里藏着期待且暧昧的光芒。
现在,我才是魔王的盘中餐。


气息。
水汽带着暧昧的温度湿润了我的耳垂,她离得太近了。透过紧贴的胸膛,我能清晰感受到两层肋骨后的心跳。她胸前两团柔软的脂肪在我的胸口来回碾压,右手已经紧紧搂住了我的肩膀。
“医生……”
我慢慢意识到了这件事:这只兔子并不知道具体该做些什么。她只是遵循了体内懵懂的本能,尝试在我的身上寻找什么。拥抱,她最喜欢拥抱了。她紧抱着我,仿佛要将自己的身体缝进我的怀里,肆无忌惮地撒娇,用脑袋猛蹭我的颈窝,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她的动作似乎不掺杂杂念,却又让人心底燥热。就算我再怎么粗心,也能感受到胸口摩擦的那两点已经开始鼓胀。她显然也没法满足于简单的拥抱,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用疑惑的表情望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苦闷。
“魔王……冷静。”
这句“冷静”是对我自己说的,不冷静的人是我。
下半身当然早就有了反应,伏在我身上的魔王似乎还没注意到这一点。她苦恼地歪头,思酌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温暖的唇瓣在下一秒堵住了我的嘴。
她用舌头耐心地撬开了我的牙关——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而后,伸了进来。那条软舌像是在仔细品尝我的味道一般在我的口腔里搅动着,渴求似的啜饮我的气息。我挣扎着,试图夺回主导权,却被她按着头向我不断索求。这个漫长的吻终于抵达了终点,松开手之后,她没有急着和我拉开距离,而是在几厘米外和我一同狼狈地呼吸着,用朦胧的眼光仔细打量我的模样,仿佛要把这一刻喘息不止的我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纯真,浪漫,又色情得过了头。


不过,对兔子而言,这似乎已经是她认知范围的极限了。
她在疑惑,她骑在我的身上,搂着我的脖子,耷拉着兔耳,等待我的动作。雌兔往往是被踩在身下的那一方,兔子并不明白人类交媾的流程。但身体的本能催促着她,她胯骨无意识地扭动,在我的小腹上留下了粘腻的痕迹。
要想满足她并不困难,我却有些犹豫。
和魔王上床当然不存在什么道德负担,我们俩做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那都是在魔王神智清醒且同意的时候。我现在确实可以随时操纵流体掀翻这只兔子,将她压在身下,现在的她大抵也很乐意这么做,但我总觉得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
——还是神志清晰的魔王比较有趣。我想看她那副耻于承认却又不得不屈从于快感的模样。
把她晾在这里显然也不太人道,为了对魔王的精神造成足够多的刺激以帮助她回复神智,还是得先满足这只兔子才行。我搂住在我身上乱蹭的兔子,在她的耳旁轻轻说:“用手,可以吗?”
兔子似乎没有听懂。她歪着头,又用脸蹭了蹭我。我就把这个当答应了。
我的手指朝那早已潮湿的肉唇探去。魔王的身体一抖,低下头去,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的动作。换做平时,这会儿的魔王已经捂住脸转过头去,现在的她却懵懂地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顺着我的动作乖巧地扭动下身,像是想要被挠挠脖子就乖顺地露出脖颈的兔子。她看起来并不讨厌这个,这让我安心了不少。
她的身体确实准备充分,只是稍稍拨弄那颗软珠就让魔王的腰塌了下来。她蜷在我身上,用迷离的眼神望着我,发出了满足的哼声。手指顺着窄缝轻易地滑进了温热的甬道,整根中指被潮湿温暖的内壁挤压着,她的身子一抖,贴得更近了一些。
“医生……喜欢……”
她喘着气,本能般地轻轻舔舐我的耳垂。随着动作的加快,她胯间淅淅沥沥的液体漏在我的下身上,前端传来一阵滴答的凉意,下身却有无名火在蔓延。我在心底叹息一声,这还真是酷刑。
“呜……呜呜……”
兔子的呜咽声带着颤音,她快要到极限了。她或许已经忘记,身体却仍旧记得我的动作。像这样去了之后,她就得休息好一会儿,趁这个时机再给她注射一剂药物,我也顺便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
但兔子并不打算理会我的计划。
正当我准备抱住脱力的她时,挺立的下身忽然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吞了进去。呼吸着的内壁饱满地挤压着我的分身,嘴边不由得漏出了半声喘息,被我连续咳嗽了几声盖了过去。
这下糟糕了。我极力克制住沿着脊髓传来的冲动。
她……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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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哪个展我一定要去(;´Д`) 

(=゚ω゚)=Comicup广州,8月26-27,在保利世贸,目前Day1的摊位已经过啦,应该会在原创街道


在我作出反应之前,魔王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呜……呜啊……”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身下的我,又看向两具身体的接合处。
“医生……这是?我,我做了什么?”
魔王在一个绝妙的时间点找回了理智。
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失去了支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一沉,她的腰霎时间软了下去。
“呜!”
先前的准备没有白费,无论她的本意如何,她的下身正一抽一抽地挤压着我。甜美的触感在一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泪眼朦胧的魔王则趴在我的身上喘息着,仿佛失去了再度撑起身体的力气。
“我怎么会……”
“魔兽化的后遗症。你会丧失理性。”我尽可能简短地向她解释。
“是我,是我强迫了医生吗?”
我能感受到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光是因为身下泛滥的欲望,强烈的负罪感在同一时刻折磨着她。她尽全力撑起了上身,试图与我拉开距离,却又因为抽出带来的刺激打了个寒战。
“医生……对不起,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欺负了医生……”
魔王想逃。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愧疚与恐惧。她艰难地抬起腰,尝试从我的身上离开。
和我一贯的做法不同,我并没有阻止她。
“我能理解您的行为。考虑到您的魔兽化形态,性欲过剩也是无可奈何的问题。”
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让魔王的动作一顿,我生疏的语气显然把她吓着了。她的腰顺势回落,那贪婪的甬道又将我吞进去了几分。
“但是,如果您不想和我……如果您不想用这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我偏过头去,试图避开她的目光,“那就请您离开吧。我会找到其他方法帮助您。”


我有些生气。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我明白,魔王似乎一直很在乎是否强迫我。我也清楚,现在的她刚刚恢复理智,大脑可能还不太清醒。但看见打算起身的魔王,我的心底还是升起一股无名火。难以排解的欲火在小腹下积攒,罪魁祸首却打算抽身而退,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对她的不满不止于此。即便我们已经在身体层面上知根知底,魔王却很少主动向我索求。方才的那副模样证明她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但她却总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退缩。这算什么?
我不明白她在恐惧什么。
心里憋着气,身下的性质消了不少。我伸出手,操纵流体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物件,举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明晃晃的金属环。
“如果需要的话,把这个套在你的身上。”我指了指交合处上方那颗红肿的软珠。“震动和电刺激可以快速消解你的欲望,解决这种‘魔兽化的后遗症’。”我刻意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这本来就是根据你的弱点为你量身定制的,效率很高,你可以在短时间内回到‘正常’状态。”
魔王的兔耳垂了下去。
很明显,她在害怕。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我的流体已经不再过度抗拒,但冰冷的机械是头一遭。当我提及“高效”时,她明显动摇了。她清楚那是什么感受——在很久之前,我的能力失控时,她曾经被流体按在墙上强制高潮了不止一次。这就是“高效”的含义。
恐惧甚至浇熄了她身体里的火焰。尽管仍吞着我的分身,她的身子却紧张地绷住了。“我……我……”她瞥了一眼闪着冰冷光芒的金属环,只是一瞬,又把目光缩了回去。
我在不动神色地逼她做出选择。是选择冰冷的金属环,还是我?答案显而易见。
“我……”
她噙着泪,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不想给医生添麻烦。”
——这是我最讨厌的说辞。
我朝她冷漠地抬了抬下巴。“请你自己戴上吧。”
“我,我先……”
看着她僵硬地抬起腰,我没有拦住她,而是冷冷地说:“所以,你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魔王怔住了。
我把金属环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先别起身……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尽管身体已经急躁得快要发疯,我却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
“……但是,你要先戴上这个。”


圆环被她捏在了指间,随着她的手腕一同颤抖着。我没有出手,灵活的流体此刻安静地蛰伏在我的身旁。我看着魔王的脸涨得通红,咬着下唇,满怀羞耻与恐惧,将光滑的圆环推向自己最敏感的器官。
金属的冰冷让她的身体一颤,圆环在充血的软珠上一滑,甬道里几乎在同一时刻传来一阵挤压。她尝试了好几次,总算才把圆环套了上去,原先冷却的身体此刻又暧昧地缠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接下来……”她轻轻抽着气,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她当然没有控制的权限。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仿佛触电一般猛地一颤,扑在我的胸前,弓着腰,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呜咽。没法忍受内外同时带来的刺激,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腰,淫靡的液体随着抽出倾泻而下。
我没有留给她喘息的时间,下一轮刺激接踵而至。她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支撑住她,而是不经意地念叨:“魔王大人看样子还挺适应的吧。受到冷落的人好像是我啊。”
她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一边遭受折磨的魔王,缓缓地将自己的腰降了下来。那条不堪重负的肉缝开始再次吞咽我的分身。从顶端开始的温柔碾磨因为近乎强制的催情而变得更加暧昧,肉与肉的厮磨再次让她的神智变得恍惚,仅仅只是被缓缓撑开的过程都让她倒吸了好几次凉气。
那具柔软的身体再度包裹住了我,只是这次的魔王和方才那副主动进攻的模样大相径庭。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一双泪眼无助地望着我。
“那么。”我牵住了她的手腕,“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什么?”
“为什么不想和我做呢?”
“因,因为……”她喘着气,习惯性地缩起了肩膀,“我不想强迫医生。”
圆环蹿过一阵电流,魔王的身体立刻伏了下去。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和声细语地向魔王解释,“我问的是你的想法。为什么不想强迫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我听见了牙齿打战的声音,“对不起,我……我怕给医生添麻烦……呜!”
这次,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被浸湿的兔尾和兔耳一同耷拉着。
我松开了她的手腕,轻轻捧起了她的脸。“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我不想让医生讨厌我。”
魔王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不受理性控制,强行用力量胁迫你……你肯定不会喜欢这种人吧。”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我的掌心里,“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要不然,要不然……”魔王又把身体缩了起来,“医生肯定会讨厌我的……我很害怕,万一医生讨厌我了该怎么办。”
“我……我一点也不温柔,这些事做得也很差。”她抽泣了起来,“要是被医生讨厌了,有一天是不是就会离开我去找其他人……”或许是魔兽化的影响尚存,她的口齿不太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小,“那我……那我……”
“那你会怎么做呢?”我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你会拦住我吗?”
“……不要。”
魔王反倒有些着急。“绝对……绝对不行,我会尊重医生的选择。要不然……”
“要是拦住医生的话,医生会更讨厌我的。”
她把额头抵在我的手上,眼泪仍未停歇。
“被医生讨厌,比被医生抛弃更可怕。”


魔王所说的确是实话。
因为我曾见证过另一个“她”的选择。
那段记忆曾被我的本体封存,却被我从记忆库的深处挖掘了出来。为了刺激魔王,某一次的我曾在短暂的甜蜜后狠狠将她甩开,另寻新欢。出乎我预料的是,她并没有冲我歇斯底里地咆哮,亦没有用泪水挽回我,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接受了这一切,甚至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祝你找到正确的人。”
不知为何,在平静之下,我在她的脸上读到了一丝如释重负。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甘心。我与新欢步入了婚礼的殿堂,并向她发出了请柬。她如约而至,看向我们这对新人的目光里却没有我所想要的嫉妒与愤怒。她为我们的婚礼献上了真挚的祝福。
“你不会后悔当时没有挽留我吗?”
在某个不起眼的街角,我拦住了准备离开的她。
魔王愣住了。她从金属烟盒里取出了一支烟,却迟迟没有点燃。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了口。
“我记得……那时的你说,你已经对我不感兴趣了。”
她想保持镇定,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我的脸上。“强行把你留下没有意义,我也希望你能找到更合适的归宿——看样子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这很好。”
“这很好。这非常好。”她又重复了一遍,拢着打火机,点上了嘴边的烟,“能看到这一天,我很欣慰——作为朋友,我很欣慰。”
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正因如此,这一切才显得匪夷所思。她放弃得太快了。感情上的魔王也像是只胆小的兔子,仅仅只是风吹草动就足够让她犹豫不决,直截了当的拒绝则彻底断绝了她的希望。那颗纤细而脆弱的恋心自此被她封存,这些情感因我的拒绝而被她割舍,于是她能在我的婚礼上由衷地为我的“幸福”感到欣慰。
疯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她?


“——为什么不想独占我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魔王压在了身下。
“不管说了多少遍‘喜欢’,你从来没有主动向我索求——你不是最害怕被我抛弃吗?你为什么能够容许我爱上其他人?”
兔子显然没有料到我突然的反攻,身体因猝不及防的挺入而绷紧,宛如接受审问一般被我强行顶在床头,下身却因突如其来的刺激而不断吸吮体内蛮横的侵略者。
她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我。她仍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她的错,我们从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关系。数不清的重来与混乱的记忆让我在她的身上看见了不止一个人的影子,也让我忍不住将归咎于其他“魔王”的怒火宣泄在她的身上。
而她——总是这样。
就像那只远远望着我的兔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在我身边逡巡,却不敢上前一步。
就算我把她压在身下也无济于事。兔子的身体渴求着我,魔王却依旧一副胆怯的模样。我再次把她顶得呜咽不止,肉与肉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我的手用力按着她那伤痕累累的脊背,她则紧绷着脚尖,下意识地搂住了我的肩膀。
即便是在此刻,她依然小心翼翼地收着手上的力道,仿佛害怕把我打碎了一样。
我讨厌这种克制。
下一次的撞击伴随着最强烈的电流,我再一次挺向她的最深处。她终于无法忍耐这内外夹击,我的肩胛骨上传来了指甲陷入血肉的刺痛。她弓着身体,将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仿佛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呜……呜呜……”
白色的浊液随着苦涩的哭声被灌进了她的体内。


“——这一切都是我的骗局。”
在那段记忆里,身为新郎的“我”向另一个“魔王”坦白。
“我想要看见你因我的离开而崩溃的模样,我希望你会挽回我,会歇斯底里地哭号,会嫉妒,会诅咒我与我爱上的女人,会因为我的背叛而崩溃,会报复我,会因为被欺骗的感情把你的剑捅进我的心脏。”
“……这样,才能证明你真正重视我。”
爱是排他的。
“能够容忍对方离开自己,真的算得上是爱吗?”
在我目眦尽裂的逼问下,魔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原以为她会向我宣泄她的怒火——她早该这么做了,对我这样的人渣没必要手下留情。
但她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她只是抱着头,缓慢地,缓慢地蹲了下去。
“……是这样啊。”
过了许久,她那打战的牙齿里总算挤出了一句话。
“我只是希望你能拥有更好的选择。”
“是的,我的确……无法看见你和其他人亲密得如胶似漆,所以我离开了。这很难,但对你而言,这一定是更好的选择。”
她说得很慢,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会带走她的一丝生命力。
“所以,我熬过去了。我的身上有很多伤疤,所以我清楚,无论多深的伤口,只要还活着,总有结疤的一天。”
“让你失望了,我不会责备你,我也……没法回答你的问题。这也正是我一直所担忧的,我无法给予你所想要的东西。”她慢慢把身体撑了起来,“我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那双暗黄的眼睛终于直直对上了我的视线。
“在经历这一切之后,现在的你,幸福吗?”


“我……”
我身下的兔子抽噎着开了口。
“我……我只是不想把医生捆在我的身边。”
魔王在我的身下蜷成了小小一团,连兔耳也无力地垂落一旁。她或许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遭此折磨。这不怪她。
“如果离开我的医生会更幸福,我,我是不会阻拦的。”
她抱着自己的兔耳,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那么。”
我突然向她发问。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也能接受这一切,好好活下去,对吗?”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呼吸再度变得急促,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嗯,我能做到。”

我忽然松了一口气。
是的,我清楚,魔王能做到。她比我要更强大。就算我留下的伤口痛彻心扉,她一定能再度站起,吞咽所有的苦痛,默不作声地朝着目标前进。
——所以,在不久后的将来,当我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留下她的记忆时,她是不会崩溃的。历经绝望之后,她一定能继续走下去。
“但是……”
我突然捧起了魔王的脸。
“我做不到。”
“我无法离开你。我无法在没有你的世界里生存。我无法接受你喜欢上他人。”
“如果有更好的家伙出现,如果你遇见了更合适的人,我——绝对不会放手。”我紧紧把她按进怀里,“就算在最后,你没有选择我,我也一定会丑陋地用生命威胁你。我知道你终究会走出去,你会摆脱我的控制,至少,我会用我的生命在你的心脏上留下最深的伤口。”
“我和你的爱不一样。我只是个幼稚、脆弱而偏执的混蛋。”
所以。
“所以,不要忘记我。”


“所以,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对吗?”
明亮的婚礼背后,无人知晓的后巷里,失魂落魄的新郎扯下了自己胸前的领花。
“……是的,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你找到了新的归宿,我也会找到我的。”白发的女人强打起精神,把对方推开。“我希望你能珍惜你现在的一切,好好走下去。”
“我——”
新郎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女人的脑门。在女人夺下他的枪之前,枪口调转方向,指向了新郎的脑袋。
血花迸裂。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我听见了魔王的声音。我能感受到她颤抖的手与断断续续的气息,可惜我已经没法回答她了,毕竟我的舌头已经被炸飞在一旁。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复仇的快感。她会为我流泪吗?
“——参孙,你听好了。”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一定会阻止你。”她的声音哽咽了,“我会在你做出这些自我毁灭的混蛋行为之前拦住你——我一定会的。”
“我……”她垂下头来,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我碎得七零八落的脑浆上。
“我一定会救你。”


在初冬微凉的夜风里,我的胸口忽然触碰到了一阵暖意。
长着兔耳的魔王直起身,把我紧紧拥入怀中。
“我答应你。”
“但是——如果有谁要违背你的意愿将你带走,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一次,她没有小心地收起自己的力度,我能感受到她拼命地把我按进她那算不上宽广的怀抱里。那双握惯了长剑的双手此刻牢牢箍住了我的肩膀,仿佛想要成为我的庇护。
真是只不自量力的小兔子。
“我不愿看到你受到伤害,我会阻止所有想要伤害你的人——包括你自己。”
“我……”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她的手臂松开了一些,“我或许没法像医生所说的那样去‘爱’。我没法伤害医生……我还是做不到。”
她鼓起勇气,扶着我的肩膀,用那双亮闪闪的黄色眼睛再次直视我的双眼。
“我只知道,我喜欢医生。”
“我喜欢睡醒的时候枕边头发的气息,喜欢抱着医生的手臂睡着,喜欢早餐煎蛋饼的味道,喜欢在午后的阳光下靠在一起看书……”她的声音小了下去,“也,也喜欢医生在床上有些吓人的做法,喜欢温柔的拥吻,还有十指相扣……”
“——对我而言,和医生度过的这些日子是一段无可替代的时光,是我仅有的……珍贵的宝物。”
再次抬起目光时,她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但我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所以,在最坏的情况下,我想,就算离开了我……我也希望医生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她那尚且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现在想想,这种想法,还挺傲慢的吧?我不应该把自己的标准强加在你的身上,我没有想过独自活下去对你来说是不是一种幸福。”
“所以,我改变想法了。”
“我想为了自己而战斗。”
皎洁的月光在夜色中勾勒出那具遍布伤痕的躯体,她的泪水依旧在颊边闪烁,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弧度。
“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回到这里——为了与医生再度拥抱,我会赌上我的一切。”


魔王从梦中醒来。
胸腔突然被冰冷的空气填满,她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剧烈喘息着,牙齿却克制不住地打战。这只是个梦,她知道。
这当然是个梦。因为,医生……已经不在了。
周遭的一切都在缓慢融化,世界正在经历崩毁与重置,只有她周遭的一小片土地仍维持着原本的形态——是医生为她圈出了这一片渺小的领域,稍稍延缓了重置的到来。这为她争取了时间。重置的过程中,是医生的“本体”与这个世界连接最紧密的时刻。得益于医生为她留下的“后门”,她得以连接上本体的数据库,直接读取过往“魔王们”的记录。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做了多少个梦了。在这些梦里,他们并不总是关系融洽。遭到肢解的痛楚仿佛还清晰地残留在脑海中,亲手杀死对方的悔恨与掌心里血液的温度似乎仍未消散,她被迫以那些“魔王”的视角一遍又一遍地经历这些惨痛的过往,却无法改变任何事。
不,她有能改变的事。在这些过往的记录中,她努力让自己记下所有关键的信息。的确,每个世界的结构千差万别,但也有共通之处。例如,她的身份不会有太大偏差——她是西尔维的复制体,有可能触碰到神的权能。但并不是所有“魔王”都成功解开了自己的身世,觉醒了西尔维的能力。如果要说有什么共通点,“将自身能力削弱”似乎是一个先决条件……她尽力保持清醒,试图将这一切整理,归纳,交给下一个世界的自己。
如果不是碰上“重置时刻”,下一个自己大概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印象。既然如此,尽可能将重要的信息传递给她,也是一种策略。魔王如此告诉自己。她没有时间感伤,周围的崩毁似乎正在加速,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快一些……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不是其他人的记忆,而是只属于她的回忆。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她变回兔子的故事。
她似乎还记得医生的手掌温柔抚过兔耳的感受。
这只是一段平平无奇的插曲。和那些生死诀别、恢弘壮阔的故事相比,她与医生的一切是如此平凡,甚至有些微不足道。这没有意义,她想。这里面没有任何用来可以参考的资料,回忆这些事是在浪费时间。所以,必须重新振作起来,在那么多“魔王”们浩如烟海的记忆中,一定还有和“灾变”、“神化”有关的蛛丝马迹……
“……啊。”
不知为何,视线渐渐模糊。魔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就算魔王离开了我,也能好好走下去,对吗?”
她想起了医生的话。
是的,没错,她会继续走下去。还不够,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她做的还不够。她必须在一次次的苦难中锤炼自己的精神,直到心脏真正像钢铁般坚硬。她不会寻求解脱,她必须背负这一切,即便是迫不得已杀死“参孙”的那些记忆中,她也从未移开过目光。
“我会拯救你。”
这是她的承诺。
擦干眼泪,调整呼吸,魔王再次闭上了双眼。意识正在逐渐远去,新的记忆不断涌入她的脑海。继续,继续,她不能停下脚步。尽管一切都要从头来过,但她一定会再次成为魔族之王,带领迷茫的人们一意孤行地走上她选择的道路,将叛逆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傲慢神明的眼中……
——不过。
魔王攥紧了手中的那颗粉色的晶体。
那朵盐晶花承载着他们的约定。
“偶尔做个好梦……也不错吧。”

END-Sweet Dream


EXTRA

公式立绘1

目前进度:
用来存稿的个人网站:域名备案和主页搞定了但还是一片荒芜
试阅本排版:文字排完了但是丑……!恶补排版知识中
(;´Д`)在最后一天赶上了CPGZ的OC合志死线,总之接下来还是缓慢推进……

( ›´ω`‹ )试阅本插图(2.5/n)

细化了一下之前很喜欢的这张(`・ω・)(疯狂滑铲中

|∀` )

http://www.ftger.ltd/category/fiction/rabbit_ear_devil_fake/
(=゚ω゚)=用来存稿的网址也做好了!目前只有一点点,后续会 把校对后的文本和之前的漫画慢慢搬上去的

(`・ω・)以及,准备了这样的一对彩虹板亚克力吊坠,因为数量比较少,应该是回答问题正确后随书附赠(问题可能是某某角色的结局之类的),等过两天我再想想

摊位号出来了ᕕ( ᐛ )ᕗ8月26日的广州CP,保利世贸博览馆,在肆B63&B64!欢迎来找我玩!
顺便亚克力也做好了!印刷小白没有打样吃了很多亏但总之还是挺可爱的……嗯( ›´ω`‹ )

“尚未成熟之时”

(ゝ∀・)

(*´∀`)以及,从朋友那里收到了超绝可爱兔宝宝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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